西行兩萬里：繁星阿里（八）——神山，我們來了！
    
    9月23日
    
    俺極端自虐地放棄了用普蘭換來的睡懶覺的機會，天還沒亮扛著機子又上山了。老崔在山鞍的瑪尼堆前止步，俺順著昨晚來回走過數次的路線，又登上了山頂。拍了幾次夜景和日出，俺發現西藏的黎明比深夜要冷的多，風也更大，山頂更是朔風凜冽，三角架被吹得直晃，只好掛上攝影包以加強其穩定性。聖湖上空覆蓋著厚厚的雲層，在勁風吹拂下巋然不動，今天的日出估計是沒戲了。苦等了近一個小時，大多數時間俺是蜷縮在瑪尼堆下的背風面熬過來的，到了兒日出也沒見著，光線一直不理想，神山和納木那尼也跟商量好了似的都藏在雲霧後頭不露面兒。俺長歎一聲，往瑪尼堆上加了塊石頭，走人。
    
    早飯後，根據預定計劃，我們集體FB，泡溫泉！佛祖對遠道而來的轉山、轉湖的信徒們真是慈悲為懷，專門在這高原腹地安排了一大盆熱洗澡水。溫泉浴池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就是一個露天的大坑，而是用磚砌了個像模像樣的建築，裡頭隔成一個個小間，跟養豬場的格局差不多，不過是男女豬分開的那種，也好，免了換泳裝的麻煩。浴池的設計者絕對是個天才，他用玻璃窗做了浴池的天花板，這是真正的「天」花板。仰面躺在溫泉水中，看縷縷白雲緩緩流過蔚藍的天空……腌臢煩惱附水去，但願長洗不願醒。得了，還是起來吧，俺上回在康定洗溫泉時間太長就誘發過短暫的高原反應，俺以親身經歷證明，楊貴妃當年「侍兒扶起嬌無力」絕不是裝的，應該是洗溫泉時間過長造成的腦缺血症狀。
    
    回到扎西旅館，院子裡一隻走路姿態奇特的狗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它用兩隻前爪撐地，下半身艱難地在地上拖動，高位截癱！村裡人告訴我們，它是被過往車輛壓傷的，沒送命就是萬幸了。阿芳MM惻隱之心頓起，找來火腿腸餵它，當然沒忘記順勢揩油，在狗狗頭上身上摸來摸去的。不知道是本性如此還是受傷使然，它對人總是格外溫順，也許其他旅遊者會跟我們一樣給它特別的關照，讓它得到的食物更多，可看著它憂鬱的眼神，俺總覺得它一定更嚮往以前那健康的生活。
    
    普蘭不去了，鬼湖是怎麼也不能放棄的。頂著正午灼熱的太陽，我們來到了拉昂措湖邊。不會吧，風平浪靜？！太有損鬼湖的名譽了，不說濁浪滔天，至少也應該陰風慘慘的才對，怎麼可以波瀾不興，風和日麗的？這裡果然沒有聖湖的人氣，在俺視力所及範圍內，瑪尼堆、風馬旗、佛塔之類的一個也沒見著。湖水藍碧相間，靠近岸邊的水面上則佈滿一層鋸末似的東東，隨波浪緩緩起伏，很沉鬱的樣子。要我我也鬱悶，差個幾里路，憑什麼那邊頂禮膜拜，這邊就無人喝彩？用手指蘸了湖水，嘗嘗味道，沒什麼特別的，也不是很鹹。我架起機子，等著納木那尼頭上的雲散去，想拍張納峰倒影的，無奈對方一點也不給我面子，就是不出來，今天的拍攝一直不順，算了。
    
    可能是受了九九的寶石夢傳染，我發現大家的注意力已完全被湖盆上大大小小的石頭吸引住了，所有人都是一幅低頭認罪的姿勢，緩慢前行，時不時蹲下來東翻西找的，見過拾荒者在城市的垃圾堆前的表現麼？俺們當時就那樣，就差背個編織袋了。俺也不能免俗，雖然沒看到天地石、天眼石等值錢的，卻撿了幾塊長得挺有創意的，回到車上跟別人撿的一比，氣得俺立馬兒就扔了。當然了，他們的也沒等捂熱就紛紛在九九的冷嘲熱諷下拋出了車窗。俺突然發覺這事兒跟找對象有點相通之處，起初都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越瞧越喜歡，趕緊搶進；等到手了，跟別人的一比，又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還是別人的好，最後始亂終棄、勞燕分飛了。
    
    15:30，俺們離開即烏寺向神山進發。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坐滿藏胞的東風卡車，甭管是從塔欽出來的，還是跟我們相同方向的，都擠得滿滿當當，他們把汽車的載客量發揮到了極致，最外層的藏胞都把腿掛在車廂外面。跟他們比起來，誰還好意思把包著越野車的阿里之行稱作「苦旅」？每當兩車交會，我們都要揮手跟藏胞們道「扎西德勒」，他們也都滿面笑容地積極回應，俺很高興能夠跟他們擁有共同的嚮往，雖然俺的虔誠程度壓根兒不能與他們相提並論。
    
    涉過一道道清澈的小溪到達塔欽。岡底斯賓館巨貴，而且口碑也不怎麼樣。好在其院子旁邊新蓋了一家瑪旁雍措賓館，兩層樓，新房、新床、新被褥，價格也合理，人們出出進進的有如繁忙的蜂房，就是它了。
    
    安頓好住宿，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準備轉山了。我們開始惡補，跟捧紅寶書似的傳看前人的攻略遊記，樓上樓下地尋訪已經轉完山的人。有一老兄蹣跚走來，面部很像大熊貓的黑白底片，眼睛周圍一圈白，完美地勾勒出他戴的墨鏡輪廓，提起轉山經歷，一幅九死一生、不堪回首的樣子，嚴重增加了我們的心理負擔；躊躇間，一對藏族老漢表情輕鬆地回來，年近七旬的他們今早出發，用時15.5小時完成轉山，我們從他們拄著的專業登山杖猜測可能是老登山隊員，一問不過是普通牧民而已，提起轉山，則一幅夙願得償、等閒視之的樣子，又重新鼓舞了我們的士氣。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具體方案，老崔是鐵了心不去的，學醫的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態有清醒的認識，有人留守大本營無疑是好事一樁；九九一路上被高原反應折騰得夠嗆，雖然有多年前獨遊西藏的光輝歷史，還是謹慎地提出跟著走試試；流氓兔、阿芳、小葉子三位女士當然是結伴而行，並且決定請一位挑夫兼嚮導（事後證明這絕對是個正確英明的選擇），爭取兩天搞定，做好三天的準備；俺考慮到進藏前堅持了兩個多月的大運動量訓練儲備體能，而且沒有任何高原反應症狀，決定輕裝上陣，一天轉山，唯一有所忌憚的是俺右膝的老傷。
    
    晚飯於岡底斯飯館。俺在飯館門口發現一根墩布桿，高矮合適，很稱手，大喜。轉山攻略上都說手杖非常重要，俺從北京出發前也看上了一款登山杖，最後嫌帶來帶去的太麻煩沒買，打算到塔欽後隨便買根一次性的，奇怪的是轉了好幾個帳篷商店也沒有，正擔心呢，墩布桿出現了！看看左右無人，俺動了順手牽羊的念頭，再一琢磨，怎麼可以在神山眼皮子底下幹這雞鳴狗盜的勾當呢？雖然一根墩布桿不值幾個錢，可「勿以惡小而為之」呀！也罷也罷，跟飯館主人說說，成不成的聽天由命吧。
    
    俺拿著墩布桿進了廚房，忐忑不安地提出暫借的要求，沒想到被老闆娘一口回絕了：「要它幹嘛？那玩藝兒拿著多重啊。」我·*%￥…—#@，正楞神兒的工夫，老闆娘從床頭抻出一根竹杖：「拿這個去吧，帶彎兒的，拄著方便」。「多少錢？」
    「嗨，要什麼錢呀，記著用完拿回來就行了」。俺感動得熱淚盈眶啊，噢不，是油煙熏的。多麼好的人啊，在神山光輝照耀下的人就是不一樣！
    
    每天晚上，滿天繁星都為我們顯現，有了漫山帳篷燈光的輝映，今天的夜空顯得更加璀璨。把手伸進由岡仁波齊雪山融水匯成的小河裡，刺骨的寒冷讓俺格外清醒：神山，俺來了，來還一個轉山的願。俺答應您五一來的，因傷拖到今天，您會原諒俺，讓俺順利完成麼？
    
    神山無語，水聲潺潺。
    
    
    梨花香雨
    2003年3月5日
    （照片：雲中納木那尼——2002年9月23日攝於從聖湖到神山途中）
    

---

上載圖片:

所屬類別：西藏自助旅遊 | 點擊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