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 晴：日喀則—拉孜
    日喀則。
    金碧輝煌的扎什倫布寺就在前面。那是班禪的駐錫地。寺院門口，那些古銅色的轉經筒就嵌在院牆的外面，大街上不斷有人從一排經筒的這頭走到那頭，於是就能聽到一片吱吱呀呀的經筒轉動的聲音。
    同樣是依山而建，但不似布達拉那樣高高聳立，扎什倫布是靜靜地偎在山腳下，不事張揚，又不失威嚴。同樣是佛塔林立，金色的大殿鱗次櫛比。有一個老人正繞著三座佛塔磕等身長頭，他手裡捏了一把小石子，每磕一圈，就拿出一塊來放在塔下的台階上。大概當小石子放完後，他就該結束這一次朝拜了吧。
    就在這裡，我遇見了這位喇嘛。他的裝束很特別：前面裹了一大塊牛皮，像一個大圍裙，兩手各拿著一個帶套的大木板。連比帶劃地和他交談，才知他是從四川來的，一路上走五步磕一次頭，一直到了這裡。他已出來五年，剛去過珠峰來到這裡，他此行計劃一共花九年的時間，再去朝拜一些地方。我極想瞭解他的一些最初的想法，還有，這一路，肯定會有太多的感受啊。無奈語言不通，我始終無法接近他的心靈。
    他的額頭上，有一個明顯的大包，那是長期磕頭的結果。
    
    十世班禪是離我的現實最近的人物了。如今他就安息在這座新建的靈塔裡的一個可耐2000℃高溫的鋼質保險櫃內。這座靈塔是由中央撥款6406萬元及赤金614公斤、白銀270多公斤興建起來的。班禪的逝世引發了巨大的悲痛，據說當時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到扎什倫布寺參拜其法體的人數多達1000萬人，幾乎是西藏總人口的5 倍。
    在整個扎什倫布寺內，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強巴佛殿了。「強巴」是藏語未來佛之意，這是藏傳佛教中最受人尊敬的神佛之一。這兒的喇嘛告訴我們，強巴佛也就是漢族說的彌勒佛，他是屬於未來世界的，他要等到俗界所有生靈都從苦海中獲得超度之後才出來主宰世界。我站在他面前，想著這是一個多麼宏大的理想啊，但願，真的會有那麼一天。
    但我面前這尊強巴佛像卻不似內地常見的彌勒佛那樣總是笑口常開的樣子。據有人考證，這是當今世界上第一大銅佛——統高26.2米，肩寬 11.5米。他的一隻中指便長1.2米——這些都是下來查的資料，當時其實並沒有特別的感覺，許是那殿和那山作對比的原因吧。
    
    那些大殿都圍著厚厚的布幔，大概是防止日曬的需要吧。——這使本來就肅穆的高牆深院更籠罩著陰森森的氣氛。從沉悶的大殿之間走出來，突然聽到一處人聲喧嘩，十分奇怪，在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集市一樣的聲音呢。尋聲走去，就來到了一處大院，只見許多喇嘛站在院中，或兩兩一組，或三五成群，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我明白了，他們是在辯經。在拉薩時就聽人說色拉寺的辯經很有名，但時間太緊，沒有去看，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辯經，顧名思義，就是對佛經的義理進行辯論。據說，西藏的寺院大都每天有固定的時間進行辯經。
    院子裡的氣氛相當熱烈，喇嘛們有的老態龍鍾，有的還是毛頭小子，但一樣的神情專注，語氣嚴肅。他們說的是藏語，我自然聽不懂，但我仍能感受到那辯論的激烈。有意思的是，伴隨著語言和思想的交鋒，他們還有一些特定的動作和手勢——當對方說話時，先退後兩步，眼望著對方，認真地聽著，待對方說完後，則上前兩步，再啪地一拍手掌，然後開始陳述自已的道理。我就在他們的身邊走來走去，他們也已習慣了在人們好奇的眼光裡高談闊論，偶爾會有年輕的僧人衝我笑笑，然後又自顧揚起手掌，向對方發出詰問了。院子里長了許多大樹，就在這濃濃的樹陰下，啪啪的拍掌聲中，思想就這樣在撞擊中迸發出了火花。這種活潑的、又極富學術意味的氣氛和經堂中苦修時的沉思默想構成了顯明的對照，而二者又相輔相承，共同鋪就了通向真理的道路。我們的大學校長們真該到這個地方來看看——他們所管轄的那些死氣沉沉的大院子的氛圍可比這兒差遠了。
    我久久徘徊在院子裡，讓自己淹沒在嗡嗡聲中。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古西臘，那時，也總有許多智者聚集在一起，沒完沒了地辯論著關於宇宙、世界和人的本源的問題——於是，文明就開始誕生了。
    
    周琴高原反應歷害，吃不下飯。陪她去醫院，順便瀏覽一直日喀則。這是一座還比較現代化的城市：街道寬寬的，兩邊的建築風格也都和內地相同。最引人注目的有兩處，一處是山東大廈，一處是上海廣場。回來聽劉師傅說日喀則是去年才改造一新的，原來的城市很破，而且髒。上海和山東都是支援日喀則的對口省市，上海人先支援了一座上海廣場，山東人不服氣，就馬上蓋起了一座山東大廈。不管是廣場還是大廈，光名字聽起來就夠氣派。但我認為這兩樣東西都不是這兒最缺的——我奇怪那些破爛不堪，難以行走的道路，為什麼沒人來支援一下，修好它呢。
    
    下午出發，今天要到拉孜。出了日喀則，後面的行程將會越來越艱難。我們又買了許多食品。
    又有一輛車趕來和我們同行，車上是三個女孩子，據說是海南經濟電台的。我們的隊伍變得十分壯大。這一行十二人當中，竟然有九個女同胞。真是出乎意料。
    
    半路在一個村莊旁邊停車休息。夏瓊聽說藏雞蛋好吃，就去人家裡買。一會兒拿了十個雞蛋出來。本來一個幾毛錢就可買到，到那家的屋裡一看，所見所聞讓這位廈門女老闆大動側隱之心，硬是丟下二十塊錢。她說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簡陋的房子和那麼破舊的家。
    晚上住拉孜，找了個飯店，吃了一頓西紅柿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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