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烏有多美：藍色流淌
    
    如果為我的西藏之行找一條地理上的線索，我想除了雅魯藏布之外別無可當。除非你只在藏北徘徊，否則這幾乎是所有人的線索：從八宿起程沿著怒江的支流冷曲上溯，翻過怒江流域與雅魯藏布流域的分水嶺進入然烏溝後，溝底那條河就的終點就是然烏湖了，而然烏湖不過帕隆藏布被堰塞而成，水出然烏湖不遠又被堰塞成狹長的安目錯，帕隆藏布是雅魯藏布最重要的支流之一。川藏線最險要的路段全賴緊貼帕隆藏布河谷才得以修成，也正因它而成就其險美之名。這條江的故事還沒有完。當帕隆藏布在通麥（這地估計知道川藏路的都聽說過）接納了脾氣也很爆的易貢藏布後在排龍門巴急回首掉頭東流，注入雅魯藏布後，川藏路改沿雅魯藏布的另一條支流、以秀美著稱的尼洋河西進。進入拉薩後拉薩河是注入雅魯藏布的，日喀則建城於年楚河下遊，年楚河在日喀則北匯入雅江。而雅江的源頭還要向西，它的上遊馬泉河發源於仲巴境內岡底斯山脈的傑馬央宗冰川。我最遠不過是到了與仲巴緊鄰的普蘭，而最終我放棄了從青藏線回程，也算是由始至終做了一回在雅魯藏布上下溜躂的人。
    
    「我想躍入你的河流，一直流到盡頭」。-鄭鈞
    
    然烏是個可以讓人興奮得唱歌的地方。在剛建好郵政招待所住下後，我匆匆吃過午飯，直奔察然大橋，然烏湖就在然烏到察隅公路的旁邊。大雪初歇，雲懸半空，山失其峰，盤踞的雲霧如夢凝結，雪化處不時有山石順坡滾下，直砸向路中。
    
    流向然烏湖的河水在平坦的草地上左顧右盼，終於讓人無處可逃，只有脫鞋涉水才能繼續向湖靠近。我拎著鞋站在水中間的時候一個放牛的孩子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對岸，大睜著眼睛好奇的看著我淌過。沒法用語言交流，我們互相笑笑；他低著頭，但眼睛向上望著，接過了我遞過去的巧克力。晾乾腳後我起身，自戀了一張，給男孩照了一張；他腳下穿的軍膠鞋全都浸濕了，一落地就往外冒水。
    
    唉，美得讓人歎息就是然烏湖。但是形容的它的顏色我卻實在找不出好詞，我只想到這個：象硫酸銅一樣的湖水：）空地上雜樹斜立，雪化露草，幾匹馬遠遠近近的遊蕩著；沼澤中草甸上野花團簇，湖畔鷗鳥振翅，身邊吃草的羊進入我的鏡頭的同時我聽到了它們嚙草的聲音，我知道，我拍了一張有聲音的照片。
    
    行至湖間半島，坐在大石上，腳邊嫩草初發，陽光斑斑點點。忽然風吹雨落，轉瞬成雪。俯瞰然烏湖，無聲承雪，湖平如鏡，銅光可鑒，被萬千雪粒破碎又平復。鳥鳴兩山，雪峰映日。
    
    晚飯後天已晴，西天晚霞如燃。一雲悠然，我忽然醒悟，這就是卡爾維諾所說的輕逸之美。遠處藏女歌唱，高亢亮堂如陽光直入峰巒。
    
    次日晨起徒步去瓦巴村，跟半路遇見的藏族養路工借自行車，不想一會他坐著一輛卡車停到了我身邊，載我到瓦巴。安目錯倒影南岸的雪山纖毫不差，瓦巴村木屋村舍間的小路直通向湖畔，犛牛沿溪側吃草，野鴿群呼啦飛起。繼續西行，湖中有島，島上生樹，林間藏屋。村裡的藏族老媽媽背著打酥油茶的桶，在路上跟我道了一聲扎西德勒。
    
    回程又碰見了那輛卡車，可是我不想上車，沿著倒影著雪山的湖水，走路是件多愉快的事呀。但是半個小時後在路邊這車停著，司機和妻子下車在湖邊灌木叢邊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麼，我心想他們也停車玩上了。打過招呼後走不多久，車子從後面趕上來，又把我捎回了然烏鎮上。
    
    中午吃飯時遇見了56歲獨自騎摩托上珠峰的老前輩，聽他講一路的見聞，（此處略去***字），我真誠的對他說，我要是到了您這歲數還能這麼出來玩，這輩子就知足了。
    
    然烏是美，但感覺有點發膩。午飯後搭上了一輛成都運建材的載重大卡，4個半小時後到了雪山環抱的波密。沿著從然烏湖流出的帕隆藏布行駛，路上不斷遇見剛剛被清理的雪崩的痕跡。這水直到中壩，色彩才感覺像個男人了。
    
    而松宗到波密這段路，第二天傍晚我坐車重走了一次，它是我覺得一路上最值得走的五段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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