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這篇帖子要重貼，因為新浪四月份的那次事故，我的積分全丟了，甚至還差點成了一個找不到自己的驢。現在回頭再看這篇文，感覺並不像創作時那麼充滿激情。我想，西藏在我心中的激盪漸漸平息了。但是，我依舊要說，西藏，永遠是我的夢想。
    
    西藏對每個人都是誘惑。對嚮往那裡的藍天碧水雪山白雲已久的我來說更是撼之不動的夢想。即使孤身一人，追逐夢想的勇氣和執著也會鼓勵我獨自去西藏。在西藏的日子雖然只有短暫的十天，但這十天的記憶卻是永遠的。因為，西藏真的就是一個天堂。而走進西藏，心也會進入天堂。這是2001年8月中旬我在西藏的遊記。很粗淺，但一切都是我的真實體會。而且，其中的一些經歷和感受，相信對想去西藏的朋友會有「使用價值」的。
    
    獨自去西藏
    
     獨自去西藏，是臨出發前一個星期才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當時，在所有的親人和朋友看來，這都不像是去旅行，而幾乎就是去冒險。我自己，也在心中想像著十天的西藏行中那幾絲豪邁和涉險的味道，有些神往，也有些膽怯。但西藏的誘惑太強了，我內心的激動和嚮往一天天膨脹起來，終於「下定決心，排除萬難」地一個人去了西藏。此刻，當我活著而且愉快地回到重慶，那些關於西藏神秘得有些恐怖、愚昧得近乎野蠻的道聽途說統統不值一提。我只想說：想去西藏，你就去吧，只要你健康，只要你心中還存有嚮往，存有勇氣，存有對理想和浪漫的一點點追求，哪怕獨自一人。因為西藏的美麗、真實、淳樸和豪邁，都將給你刻骨銘心的感動，令你永生難忘。
    
    初到西藏
    
     2001年8月16日上午十點多鐘，西南航空的飛機降落在貢嘎機場。走出機艙的那一刻，我的心幾乎有些顫抖，甚至還不敢相信自己已身處於雪域之顛。儘管自信不會有高原反應，我還是走得很穩重。天果然藍得耀眼，白雲飄蕩其間。在西藏的日子裡，藍天白雲就像童話中的世界，讓我常常以為觸手可及，卻又遙遙無際。從機場到拉薩市區約需兩個小時的車程，一路沿雅魯藏布江行駛，清澈的江水繞行在鋪滿綠草和灌木的淺灘，牛羊漫步著悠閒，遠處是巍峨蒼茫的山巒。好美的圖畫！我在心中不住地感歎，為自己終於踏上了雪域高原的土地，為這片土地給我的第一個驚奇。
    
    朋友任兄在市區接到了我，此前我們未曾謀面。但見面前他幾個鐘頭的等待已讓我早早地感動了一把。老公之所以最終拗不過我的固執恩准我獨自到西藏，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有朋友向我推薦了任兄，說進藏後一切都可以找他幫忙。天底下也真有這樣的好人，肯那麼爽快地答應幫朋友的朋友的忙。在西藏的十天裡，這位最初我只當是援藏幹部而今卻引為知己的朋友，以雪域人特有的熱情和爽直幫助我，感動我，不僅為我的獨自西藏行增添了輕鬆加愉快，更為我打開了一個真實看西藏的窗口。此刻，回想起西藏十天與他的朝夕共處，我的心裡依舊溢滿了溫暖和留戀。
    
    神秘的西藏就在我的眼前，聖地拉薩接納了我。走在拉薩我不曾想像過的繁華街道上，既興奮又新奇。喔，這就是拉薩，放眼望去，寬闊的街道，一間緊挨著一間的商店，琳琅滿目的商品，還有一輛輛疾駛而過的出租車，讓人一時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來到了著名的八廓街，我才真正地相信-這，真的就是拉薩。八廓街環大昭寺而建，密密麻麻的商舖、川流不息的人群彙集在這裡，讓這條狹窄短促的街道瀰漫著神秘的人文氣息。聽說，這條街道是無數朝聖者踏出來的。在這裡，人們全部不知不覺地依順時針逛街，好奇地把玩各式各樣的商品，悠閒地品味著街上藏式建築的風味。有時會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響聲，回頭望去，是虔誠的朝聖者在叩等身長頭。他們眼中，那份癡迷的虔誠，那份即將到達聖地的喜悅以及鬧市中更顯幽深的寧靜，讓人敬畏，讓人震撼，更讓人久久難以忘懷。他們中的很多人在用血肉之軀丈量過這條漫長的朝聖之路後卻來不到這裡，只有將積攢的功德傳與後人。朝聖者的內心是怎樣的內心，在每一個旅遊者眼中都是不一樣的答案。這些衣衫襤褸之人，心中卻固守著神聖的精神家園，這是現代都市中人無法理解的謎。在西藏，神聖的宗教文化和神秘的宗教色彩無處不在，就像這塊古老土地上經久不絕的牧歌，時時令旅遊者困惑、感歎，甚至振奮。如果沒有踏進西藏，我也不會相信這就是宗教的力量。
    
    當晚，任兄請我在布達拉宮前的「雪神宮藏餐廳」吃藏餐。儘管早已聽說藏餐的味道不容易讓人接受，我還是抱著「廣泛深刻地體驗西藏生活」的目的欣然應允。所謂藏餐廳，其實更像一個大的藏式民居，其中的一切擺設都像普通藏族人家裡的。坐在鋪著羊毛卡墊的長椅上，及膝高的藏餐桌上擺著酥油茶，眼前是色彩艷麗、充滿宗教氣息的壁畫，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走進了藏族人家。
    吃藏餐，不能不說說酥油茶的滋味。我是極喜歡喝茶的，但凡是茶，總是有極高的興致去品嚐，酥油茶當然也不能例外。到西藏前惡補了一大堆有關西藏風俗民情的知識，其中就有講喝酥油茶要遵循若干規矩的。可到了這裡，我眼巴巴地等著服務的姑娘把茶送到手上，她卻徑直把茶碗放在了桌上。沒有照書裡講的那樣遞茶碗，我便不敢喝茶，生怕違了風俗，犯了禁忌。朋友說，現在已沒那麼多講究了，這是在餐廳，畢竟不是到別人家裡做客。我這才端起茶碗，輕吮了一口。味道怪極了！有淡淡的鹹味，一絲絲澀味，除卻就是油膩膩的說不出來的滋味了。我有些失望，沒有想到一直嚮往的酥油茶竟是這種滋味。我強迫自己多喝了幾口，慢慢地才有些適應。在西藏我一共喝了兩次酥油茶，儘管習慣了它的味道，但平心而論，我不喜歡。不過，藏餐的口味倒很適合我。特別是生肉醬，聽名字有些茹毛飲血的味道，但生肉和著尼泊爾辣椒，讓我這喜辣之人早已忘記了自己在吃生食。若非朋友提醒初到西藏不能吃得太辣，我可能還會吃得更多。
    到西藏的第一天就要過去了。夜晚降臨，漫步在布達拉宮廣場有些濕潤的路面上，身旁不時有一兩個年邁的朝聖者緩緩走過，若非這一切，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已身處西藏，站在了我為之神往為之不眠的雪域之顛。昨天，我還在為自己能否健康、安靜地站在這裡而忐忑，今天一切已成為現實。啊！西藏！我終於來了！我將用心感受這裡的一切，感受這人生中不遇的風景。
    
    走進「藏江南」-林芝
    
    到西藏前，也曾試圖問過好幾家旅行社，去不去林芝，可都說路太難走，不容易組團。我堅決要獨自去西藏的最根本原因，就是要去林芝。曾有朋友告訴我，林芝之美，好比九寨，又勝過九寨。我的印象中，九寨溝的美麗幾乎無與倫比，居然有人講還有更絕妙之所，我豈能錯過？因此，執意到西藏甚至不惜孤身前往，林芝的誘惑是最強的。進藏前，查閱了大量資料，對前往林芝的種種困難有了充分的準備，首先就做好了獨自與老藏民乘車一路顛簸的準備。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乘車之便利，道路之順暢，一切之圓滿，簡直像是故意捉弄我的準備。
    可愛的任兄執意要陪我到林芝，也許是我的弱小形象讓他很擔心。他在西藏十幾年，幾乎跑遍了各個地區，對這裡的風土人情非常瞭解，對我可能遭遇的危險也就多了些顧慮。我滿心歡喜，但還是假意推辭，不過終究是地主佔了理。8月17日早上8點多，我們徑直來到軍區二所，這裡是乘車到林芝最方便的車站，依維柯、桑塔納、沙漠王子都有。依維柯的價格是每人100元，桑塔納是每人150元。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依維柯了，桑塔納倒很多，司機們在熱情地拉客。四人坐一輛桑車，也不用等很長時間。不到十點，車就出發了。同車的是一位藏族幹部和一位漢族軍人。司機也是位漢人，姓周，聽他講，到林芝坐桑塔納只需要六個鐘頭，坐他的車儘管放心，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那種只要四五個鐘頭就可以跑攏林芝的駕駛員最危險，因為那分明是在冒險。後來聽同車的人講，到林芝的公路是去年下半年剛修好的，修路的時候這裡天天堵車，票價也貴。我這才搞清楚怪不得那麼多資料上對去往林芝的道路描寫得充滿艱辛，原來都是過時的。看來，想出一趟門，準備得太充分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就這樣踏上了川藏線去往林芝的道路。車一駛出拉薩，就彷彿走進了充滿激動和美麗的虛幻世界。映入眼簾的一幕幕風景，在我還沒平靜的內心一次次激起震盪。此刻，當我再次回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見那麼清澈的拉薩河水、那麼碧綠的片片草地、那麼灑脫的牛羊，以及那些從我身邊一掠而過卻再也揮之不去的風中經幡，我依然感覺得到心中的沉醉和蕩漾。不親往西藏，誰也想像不出水的透徹竟是一種別樣的美麗。西藏的水，彷彿神靈天賜，永遠綿延不絕，永遠環繞在我的身旁。而透徹的藍天與透徹的流水又總是那麼依依相伴，我的雙眼、我的內心就被這透徹的風景滌蕩著，滿足著。有時，我真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上天竟是這樣厚愛腳下的這塊土地。
    
    車平靜地行駛著，經過了達孜、墨竹工卡，身邊寬闊的風景開始變得緊湊。翻越米拉山時，道路有些顛簸，窗外又飄起了細雨。我也就在這時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也許是太激動的緣故，在西藏的很多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乘車時常忍不住地瞌睡。）當我醒來時，車上的那位年輕軍人不停地為我遺憾，說我錯過了一段絕佳的景色。此後，但凡想打瞌睡，我都會先問問任兄會不會有好風景，以免再有什麼遺漏。
    
    車一過米拉山，就開始依著尼洋河行走，兩面的景色又由狹窄逐漸變得開闊起來。尼洋河水越發地清澈，也有些湍急。因地勢變化，河流、淺灘和高山變換著在道路兩側。山很青翠，越往林芝，山間的風景便越不相同，漸漸地有了高山草甸。這種以往學地理時接觸的名詞，今天總算見到了。遠遠望去，毛茸茸的，感覺好極了。
    
    在我看來，尼洋河風光比拉薩河風光多了些秀美和青翠，也更多些生命的氣息。（拉薩河的遼闊和平緩讓周圍的風景也顯得粗獷而豪邁。）儘管沿路極少見到人家，但翠綠的灌木和樹林讓人的雙眼感覺不到疲倦。不過，偶爾會看見河中有一群群的藏族兒童在戲水。聽說，即使盛夏，這河中的水也冰得刺骨，只有這些在高原長大的孩子才會有涉水的體魄和勇氣。看到這些可愛的孩子在水中盡情享受天賜的純淨，那種與天地相合的灑脫和無拘無束，令我羨慕不已。這就是西藏，一個聖潔而任人揮灑的天地，一個永遠不會迷失自我的天地。
    
    在工布江達一個我叫不出名的小鎮上，車停了下來。同車的那位藏族幹部下了車。聽他講是到從這分路的錯高湖去工作，也是開發旅遊的。到西藏前，我也打算去錯高湖的，來了才知道進去的路要下半年才會修好。因為時間不允許我在路上耗費過多，我只有放棄了去錯高湖的念頭。不過我們停留的這個地方卻很有味道，路兩旁清一色的藏式建築，色彩艷麗而超凡脫俗，在迷濛的細雨和薄霧中，依托著青山，很值得回味。
    
    就快到林芝了。道路兩側的風景真的一眨眼就變成了九寨溝。奔流的河水中時隱時沒的淺灘變成了一棵棵生長於水中的樹木，一排排或一簇簇，樹幹粗壯筆直，樹葉象撐開的傘，聚合在一起，彷彿水中的生命線。與九寨所不同的是，河水流淌，清澈，不像九寨的海子裡有那麼鮮艷的色彩。如果說都是絕妙的圖畫，就好比水粉畫與油畫，各有韻味，各有千秋。
    
    我的心就在這令人陶醉的水粉畫中徜徉著，感覺到純粹和寧靜。漫步在林芝整潔、寬闊而且很有些繁華的街道，這份寧靜依舊陪伴著我。其實，我們到的是八一鎮，林芝地區所在地。這裡有「兵城」之稱，駐軍不少。近幾年，在沿海廣東、福建等省的大力援建下，林芝的建設真讓人驚訝。任兄也是好幾年沒來過了，看到一幢幢高樓，一條條六車道、八車道的街道，他也禁不住地讚歎。的確，當眼見著霧繞青山的美景，親歷著車來人往的現實時，我哪裡會相信這是在西藏的一個鎮上？
    
    聽朋友說，林芝是一塊富庶之地。這裡海拔只有兩千多米，有著茂密的林場和生生不息的各種動物，氧氣含量也極高。一到西藏就到林芝來，看來是很科學的安排，因為我完全不必為可能出現高山反應而擔心。
    夜晚又降臨了。這是一個寧靜、濕潤的夜晚。在林芝賓館昂貴的房間裡，我久久難以入眠。
    
    雨中上魯朗
    
    到林芝前，對林芝的景點知之甚少，只知有錯高湖、大柏樹。來的路上才聽駕駛員講有個地方叫魯朗，離八一不算遠，景色特別美，有原始森林、高山牧場。他曾載人去，那人一天就拍了六個膠卷。在他的鼓動下，我們也決定去魯朗。但那地方只有過路車，要麼就租車。租車的價格也依車而論，豐田越野車和桑塔納都要五百，但雨天桑塔納還去不了，因為道路比較艱險，除了上坡就是下坡。如果搭車也是坐越野車，每人五十，但回來就保不準還有沒有車。我們運氣很不好，18號一早起來，天還是霧濛濛的，說不定還會下雨。我一個人帶著相機先到街上去轉了轉，看有沒有車，租車價格能不能低一點兒，順便就拍到了一張好照片（青山、濃霧、幽雅的林芝城，倒影在繞城而過的水中）。果然沒有只到魯朗的，到波密的越野車倒不少。後來任兄跟我一塊兒在街上轉了好一陣，才找到一輛長安麵包車。當任兄與司機講好價叫這車過來時，我一看就樂了。走了這麼遠的路，還是要和我們重慶的車打交道，看來，長安車在這裡還銷得不錯。司機也是位漢人，老家還是四川的。在東北錦州當兵後復員到當地。這幾年東北的企業效益不好，他正好又有親戚在林芝，便到這裡跑起了營運，生意不錯，連老婆孩子都接過來了。在西藏，做生意的幾乎都是內地人，又以四川、重慶人最多。要認老鄉太容易了。也許因為是老鄉，又感覺他過得不容易，所以雖然我們是包車，路上仍然讓他接著裝人。在林芝縣城，他帶上了自己的女兒，又拉了幾位藏族女人。緊挨著我坐的是一位有些歲數的老年人，看裝扮是門巴族。她一見我就露出慈祥的笑容。在西藏的日子裡，我遇到很多藏族人，他們都不會講漢語，但都主動以友好而真誠的微笑跟我打招呼，讓我很感動。至今我回憶起這些可愛的藏族朋友，眼前又會浮現出一張張真誠的笑臉，沒有虛偽，沒有勢利，更沒有欺騙和凶悍。那些說藏族人很野蠻很敵視漢人的人，真是對這個民族的污蔑，更是對西藏如今藏漢團結局面的無知。
    
    長安車輕盈地跑著。即使這時，我對它能否安全順利地將我們送到魯朗仍心存疑慮。一過林芝縣城，眼前豁然開朗。好一個藏江南的美景！清澈聖潔的江水泛著神韻，蜿蜒流淌；一片片肥沃的草地被江水劃分成小塊小塊的，穿行其間；精神抖擻的樹林立於水中或灘上，成為一眼望去最醒目的風景線。遠處蒼翠的高山上，飄渺的白雲映襯著這一片風景，讓人辨不出是夢境還是現實。我不住地讚歎，感到了由衷的愜意和滿足。
    
    車開始爬色季拉山。天又下起了雨，穿行在山間，遠處的景物朦朧而飄逸。這種雨中景象與內地我去過的很多名山幾乎如出一轍。山中林木蔥鬱，空氣格外清新。越往高處走，霧氣越重，雲也越厚，景物越飄渺。我們的長安車很爭氣，一路順暢地駛到了山頂，聽說這裡的海拔有5000多米。我一個人興奮地跳下車想拍幾張像，可放眼望去，儘是白霧。倒是山口的瑪尼堆吸引了我。在西藏，無論多高的山顛，都會有這種用石頭堆砌的瑪尼堆，上面插著木桿，掛著哈達或經幡。藏民族對神靈的頂禮膜拜和無限虔誠，此刻讓不信佛不信命的我也禁不住肅然起敬。在這海拔極高的蒼涼之地，只有飄動的哈達和五色經幡顯示著人的氣息。經幡在風雨中漫天飛舞著，向無處不在的神靈傳遞著祈禱和祝福。也許，正是有了對山靈的尊崇和敬仰，上蒼才如此眷顧這片土地，賜予陽光、清水和生生不息的萬物，賜予無窮的韌勁和勇氣；正是有了固守的精神家園，藏民族才在這聖潔而艱苦的高寒之地繁衍生長，拓展著美麗的生存家園。
    
    沿路遇到好幾輛桑塔納，都因天雨路滑而折返。看見那些遊客沮喪的表情，我真是在心底為我們的長安車叫好。除了偶爾遇到遊客的車，再有活動的東西就是犛牛和看不見身影卻能讓我感受到存在的牧民了。晦氣的天氣原本讓人掃興，提不起精神，我卻沒有絲毫的不快。畢竟我是在自己曾魂牽夢想的西藏旅行，即使有一些遺憾，那也是我旅程的部分。只要來到了這裡，我就滿足了。
    
    果然只用了兩個多鐘頭就到了魯朗。說來路途並不險惡，只能叫坎坷。司機的技術真的很好，與長安車的性能相得益彰。魯朗其實是一個小鎮，坐落在色季拉山麓。鎮只有不到百米長，街道兩側幾乎都是餐館。建築很新，還有銀行、磁卡電話，手機也有很好的信號。雨下個不停，街上看不見人影。餐館都開著，清一色的重慶沙鍋，讓我又有置身家鄉之感。司機帶我們走進一家，店老闆是合川人，又是同鄉，更覺親切。這裡的特產是松茸和各種蘑菇，都很名貴，而且都是新鮮的，在內地根本享用不到。想到這些難得之處和這裡純淨無污染的清新空氣，我也就咬咬牙吃上一頓。味道真的好極了！您若到林芝，一定不要心疼錢，不要錯過這難尋的美味。（其實我們四個人也才花了60多塊，後來我才發現在西藏這一頓已經算最便宜的了。）
    
    在我看來，魯朗這個地方就是一個高山牧場。四周是牧場，邊緣是長滿森林的高山。天下著雨，圍欄牧場裡放養的牛羊也寥寥可數。牧場裡的草長得很矮壯很肥美，野花星星點點五顏六色，清澈的流水緩緩而過，在升騰的霧靄中，這分明就是一幅田園美景。我想像著晴朗的天空下仰臥在這裡，任牛羊漫步，看白雲遊蕩，盡情地呼吸這天地的靈氣，該是怎樣的愜意怎樣的愉悅！
    
    可此時，下個不停的細雨讓我只有多吸幾口新鮮空氣的份兒。看不到想像的美境，更看不到遠處南迦巴瓦峰聖潔奪目的雪山。帶著些許的遺憾和悵然，好像又等不到天晴，我們只好返回林芝。或許真的是老天存心捉弄，車一下山，天就變了臉色，開始放晴。司機也真善解人意，停了車，讓我們再多多地欣賞眼前的景象，多拍幾張好照片。（回來洗出來的相片，山裡的全是霧濛濛，要不就是暗淡無光，明顯的暴光不足。）也不知任兄從哪裡採了一把野花，拿來給我。當時正一門心思想照幾張好相片的我，忽然面前有了那麼新鮮那麼自然的一大把野花，歡喜得叫聲都響徹了色季拉。就像接到了戀人送的玫瑰，心中竟漾起浪漫的感動。就這一把純粹的野花，我們誰也叫不出名的野花，讓一路同車卻覺得一點兒都不好玩的司機的女兒，一下就有了興致。於是車就邊走邊停，看見鮮艷的花兒就采，看見美麗的果就摘。有幾處地方不太安全，可花兒的顏色又太可愛，任兄和司機就都有些「奮不顧身」。當那些和著泥土質樸氣息的花送到我手中時，我好開心。不過還是開玩笑地說，任兄你要就這樣掉下去犧牲了，自治區黨委一定會追認你為- 「採花大盜」！……不一會兒，我和小女孩兩人手中都攥滿了花，滿車也就瀰漫著清新的芳香。就這一段，帶著欣喜和搜尋的目光關注著色季拉山，奔來跑去，進藏以來我第一次體會到了自由自在的暢快。後來回到賓館，將花插在房間裡，它就自然地伸展著，吐露著山野的清純，灑脫，真實，純美。
    
    回到八一，才五點多鐘，天又下起了雨。任兄要去看望一位老朋友，我也跟了去，於是就認識了夏姐。她也是援藏的，是老西藏的第二代了。年齡可能大不了我幾歲，看上去卻很出老。愛人也跟她一樣。他們的孩子在內地西藏小學讀書。夫婦倆每次回內地休假，離開時都是悄悄地走，悄悄地抹淚。在西藏，像夏姐夫婦這樣的家庭很多，從小就跟隨父母來到西藏，從此一生也離不開了西藏。他們夫婦倆都接受了很好的教育，現在也是建設西藏的中堅，都在林芝地區所屬的縣上任職縣級領導了。一整晚，我就靜靜地聽她與任兄的交談，從她時而激動時而傷感的話語中，感覺到她內心很深的苦澀和無奈。她講，其實，到年齡了肯定想回去，可在西藏呆了這麼多年，思想觀念和適應競爭的能力哪裡還能更內地的同齡人比，回去了還不是照樣被排斥？倒不如就安安心心地在西藏干，這裡沒有世故人情，也沒有殘酷的競爭，漢藏又和諧共處，除了高原氣候嚴酷些，一切都比內地強。這些自相矛盾卻能自我安慰的話語，給我極深的觸動。我又一次想起第一天在拉薩街頭看到的那句讓我感覺「觸目驚心」的巨幅標語：「熱烈歡呼西藏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取得的偉大成就！」（-回到內地後與任兄聊天時還經常拿這句話開玩笑。）就是這些用青春和家庭的犧牲換來今天西藏偉大成就的人們，在我們更大的生活空間裡卻找不到位置。這是他們的不幸，還是我們的悲哀？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聽到了很多援藏幹部平凡卻飽含辛酸的故事。有他們怎樣花三天時間帶著沉重的行李和所有必需的生活品（女人連衛生紙都要帶上的）走進墨脫的（墨脫是全國至今唯一沒通公路的地方），有老西藏回內地休假感冒沒好就不得不返回途中高山反應再也醒不來的，……很多很多。我曾經為孔繁森這個馳名的英雄感動，可當我今天走進西藏，我才真切地發現，在這裡，每個援藏者都是孔繁森，或許都有比孔繁森更真實跟動人的故事。這些人就一直默默地守著西藏，守著他們傾灑了心血和情感永遠走不出的雪域高原。
    
    這一夜，有些興奮，有些沉重，更有些感動。到西藏來，美麗的風景和動人的風情讓我陶醉，而風景背後的這許許多多，我卻剛剛觸摸到。這一夜，雨越下越大，我也在這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輾轉難眠。
    
    陽光中告別林芝
    原本計劃19號一大早起來去看大柏樹，然後再到林芝縣城附近的那片好風景地拍幾張照，結束就返回拉薩。沒想到任兄還有倆個朋友，找了車來，要陪我們。有了車，一切就方便多了。在林芝縣城幾公里外的一片開闊地上，像九寨又比之遼闊壯美的圖畫又呈現在我眼前。天有些放晴，我越發地興奮得忘乎所以，不停氣地拍了好多（終於出來一兩張好的）。一車人其實都為了我，我也不便耽誤太久，但離去時總還戀戀不捨。他們告訴我，五月是林芝最美的季節，滿山遍野都是五顏六色的杜鵑花，枯黃的青草也開始泛綠，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景象，下次一定要在五月再來林芝。我記住了這些話，也期待著今生真的有機會再來林芝。
    
    在千年巨柏樹前，渺小的我終於看到了穿過濃密樹葉照射過來的燦爛陽光。陽光下的林芝城神采奕奕，熠熠生輝。我真想多停留一會，可又真的是時間有限。
    如果想去西藏，請準備足夠的時間吧，要不然，總有遺憾在心頭。
    
    中午，這兩位朋友非要請我們吃過飯再走。席間，我才知道，他們兩人都是去過墨脫的。我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可細問路途的艱險和在裡面工作的艱苦，他們卻輕描淡寫。也許，對於真正有過這些不平常經歷的人來說，曾經的艱苦和磨難都已不足為道。聽說，其中一人最近又會選派到阿里，要在那兒工作三至五年（就像內地援建西藏一樣，西藏內部也有這種由條件好的地方援建阿里的慣例。阿里真的是西藏的西藏，屋脊的屋脊。）他們告訴我，林芝地區還有很多好去處，波密的通麥、喊響泉、工布江達的原始森林、錯高湖、米林的雅魯藏布江風光，以及幾乎遊人無法涉足的墨脫，景色都無與倫比。「來了我們林芝，誰還會想去九寨溝？」
    
    與這些素昧平生的朋友真情告別後，我們在燦爛陽光下離開了林芝。依舊是那清澈明淨的江水，依舊是那柔美挺拔的樹木，所不同的，是陽光下那更加鮮明的光彩，那更沁人心脾的寧靜和悠遠。
    
    回程我們搭上了依維柯。視野開闊些，眼見的風景又與來時有些分別。又是翻越米拉山時顛簸著睡著了。（後來看地圖和書我才知道，米拉山是一個分水嶺，東面是尼洋河，西面是拉薩河，而我們所走的路線又是著名的「一江兩河」之旅的部分，是既有寬闊平原又有高山峽谷還有原始森林極其跌宕起伏的旅程。所欠缺的是沒有走山南澤當，沒有領略雅壟江的神采。）車停時，任兄叫醒我，原來大家都在下車去方便。可抬眼望去，一片開闊地帶，何處是方便之所？我這才想起進藏前在網上看的一篇文章講，女性在西藏旅遊諸多不便，這荒郊野外眾目睽睽下方便就是最大的不便。我也無法，只好瞎跑了一氣，找了一個小山堡算是隱蔽地帶，掩耳盜鈴般地迅速解決問題。其實，出門在外，人人都這樣，也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後來，到那曲，這樣的經歷還很多。
    
    快到拉薩時，夕陽依舊燦爛。落日餘暉中，拉薩河的傍晚真是美若仙境。這終於使我又想起了電影《紅河谷》，想起了片中那些美妙的畫面。泛著神韻的拉薩河水色彩斑斕，與青翠濕潤的綠草地交相輝映。汽車奔馳而過，讓我幾乎恨不得飛出窗外，徹底地置身其中。……怪不得來過西藏的人都說，這裡處處象電影。
    回到拉薩市內，已是晚上九點多。天還沒黑透。旅行的疲憊終於襲來。收拾完了想早點休息，一看表，也快12點了。睡下吧，我對自己說，明天還要到那曲，看能不能趕上賽馬節的最後。
    
    走進藏北草原-那曲
    
    在家時常想：藏北的草原該是什麼景象？真的象王海兵的《藏北人家》那麼深遠那麼蒼茫？什麼時候我也能走進藏北草原，感受高原的勁風和烈日，享受心靈的無羈無絆？
    
    當我真的計劃到西藏時，我卻沒有想過到藏北。十天對於遼闊的西藏的確是太短暫了，而走進茫茫藏北草原只能是我心底一個奢侈的夢想。想不到任兄卻極力鼓動我到藏北，理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沒去過藏北，沒到那曲，等於沒到過西藏。還有什麼話好說呢？今天，當我真正地領略了藏北的風雨和陽光，領略了高原的雄壯和蒼莽，領略了草原的深邃和博大，我才真的明白：西藏高原，藏北草原，它本就是一脈所繫。只有走進了深深的草原，才是真的站上了雄奇的高原。
    任兄最初說只陪我到林芝，從林芝回來的路上又聽說拉薩雪頓節放假，他便執意要將陪同進行到底。其實，我心中早已對他的陪伴有了依賴和不捨，畢竟這幾天的愉快相處讓人很難忘懷（有人相陪至少瞌睡時還有一個「靠墊」），但又總覺得不好意思，耗費了他很多時間、精力和money。他很堅決，還開玩笑地說，你在西藏的活動我就只陪這兩處了，這叫「兩陪」，到羊湖就不陪了，不能搞「三陪」。-他的神情很認真，也看不出有絲毫的叵測之心。遇上這樣的好人，我的西藏行能不美妙嗎？
    
    20號早上天還沒亮，我們就出發了。到那曲的班車很多，不過車站也是早早的就有了很多人，大部分是當地人，旅遊者並不多，只看見幾個老外背著碩大的行囊四處打量。跑那曲的幾乎都是中巴車，我們算這車來得早的。等車開的時候，看見很多藏族人在買一小扎一小扎的紙塊兒，五顏六色的，上面好像還印有文字。任兄說，這是藏民用來祭山神的，呆會兒過最高的山頂時他們就會拋灑這些紙片。紙片上印的是經文，代表他們對神靈的祈禱。就像經幡一樣。我覺得很新奇，也買了一扎。任兄說，到位置最高的時候，他會提醒我把它放出去。
    
    從拉薩到那曲，要經過堆龍德慶和當雄兩個縣，只有338公里的距離。車是在沿著國道青藏線往北走。果然道路兩旁的景色與去林芝大相逕庭。山巒蒼莽突兀，險峻得多。剛開始，路兩旁還有很多的行道樹，然後就是大片大片的糧田，成熟的青稞正待收割。越往北走，景物越單調，山勢也更陡峭。快到羊八井時，任兄告訴我，羊八井是這條路上最後一個有樹的地方，過了羊八井，就只有草原和草甸了，幾百公里的路上，不會再看到一棵樹。聽他這麼講，我心裡突然有一種要走進茫茫荒漠的感覺。那麼大的面積沒有樹，怎麼感受得到生命的存在呢？那時，我並不知道，草原的生命是什麼。事實上，今天，走進過草原的我，感悟生命的意義，也只是多了些豪邁和坦蕩的感慨。草原中生命真正的意義，也許，我的匆匆而過，依舊無法詮釋，難以參透。
    
    但羊八井這個這條路上最後看得到樹的地方，留給我的記憶卻是最坎坷最難行。一上車就聽人說羊八井修路，武警把路堵死了，要隔幾個鐘頭才放行一次。我心裡一直在祈禱，千萬別讓我等那麼長時間，我大老遠的到西藏來，可不是來體會這城市裡天天都遇得到的堵車。然而，進藏以來一切都太順利的我，注定要有這麼一次（-不，嚴格的說是兩次，回程更慘。）刻骨銘心的堵車經歷。車還沒到羊八井，就被武警叫下了。我們這車排在了最前面。然後就是無緣無故的等待。此地兩山相隔，山勢陡峭，一條湍急的河流在山間奔湧。視野被山阻擋，只有抬望湛藍的天空，看一隻隻雄鷹或烏鴉盤旋而過，心中便有一點點井底之蛙的感覺。山上也沒有什麼野花或新奇的植物，我便在水邊悠來蕩去，或看那些同路人打牌。後來實在找不出玩兒法，便坐在路邊，雙手抱膝，打起盹兒來。高原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有人在叫「上車了」，我才趕緊醒來。上車後，又聽見司機在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跟武警「勾兌」。年輕的武警終於開了恩，同意讓我們過去。（回來時漫長的無休止的等待才讓我明白，這位武警那天給了我們好大的面子。）這兩個多鐘頭似乎又過得很快，畢竟我還沒有感到百無聊賴。堵過車了，前方便沒有什麼障礙，我又開始憧憬著藏北草原動人的景象。任兄一直在說，到了那曲，你就知道真正的草原有多大有多美。這幾天的相處使我知道，任兄對那曲對草原有一種別樣情懷，因為十幾年前他初到西藏就來到那曲，那曲是他人生的一個起點或者說是轉折點。對一個在草原有過深刻體驗的人而言，草原的意義自然更加不同尋常。而我，一個匆匆過客，可以看到的草原之美，真的也能銘記終身嗎？
    
    車上一直放著很大聲的音樂。在西藏旅遊，乘車時耳畔總能聽到各種風格的藏歌。藏族司機很喜歡播放帶有民族味的歌曲，於是，我的每一段路程上，都伴隨著亞東、李娜、彭麗媛甚至滕格兒等或蒼茫或渾厚的歌聲。每輛車上，都是這幾盤磁帶，翻來覆去地放。不過，到那曲的這輛車上，司機還放許多我們幾乎有十幾年都沒聽過的「流行」歌曲。《成吉思汗》、《熱情的沙漠》聲嘶力竭的歌聲，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在穿越時空隧道。音樂聲一直很大，滿車的人卻幾乎都充耳不聞，甚至還美美的睡著。我委婉地抗議了兩次，音樂聲小了又大。後來我想，在這遼闊又有些枯燥的道路上行駛，也許必須得有這麼粗獷豪放的歌聲做伴，要不然，司機就太寂寞了。這麼想著，也就原諒並且慢慢地接受了。
    
    就在我幾乎要被那些老掉牙的歌吼得腦子一片茫然時，一陣有些悠遠但極有節奏感的歌聲傳來。曲調之流暢，韻味之悠長，令我為之一振。喔，藏北牧歌！男聲渾厚又有些嘶啞，帶著蒼茫氣息，女聲清脆細膩，更有縹緲之感。我一時有些疑惑，這麼美妙的音樂剛才怎麼不放？任兄告訴我，是司機鄰座的那位藏族小伙子在唱，他旁邊的姑娘在和。天哪！我仔細看，果然是他倆在唱，很歡快，很和諧，身子還一仰一仰的。車廂中就飄蕩著這天籟之音，我也彷彿跟隨這動人的歌聲走進了茫茫大草原，走進了藍天白雲間。心，就這麼飄蕩著，沉醉著。這質樸本真卻韻味悠長的歌聲，讓我終於相信：在西藏這塊神奇的土地上，總有不斷的驚奇帶給遊人。即使無心尋覓，也可隨時體味。……此刻，回想起那歌聲，那空靈透徹的感覺，依舊縈繞不絕。
    
    車很快就到了當雄。如果到納木錯去，就從這裡分路。其實，我很想去納木錯，但在拉薩和那曲都沒有直達車，只能包車。路又太遠，我的時間也不允許。（回到內地後，又在電視上看到納木錯的風光，心裡癢癢的。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總有那麼一天，我會走遍西藏我想去的每一個地方。）車停的地方是當雄的一個鎮，街上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牛羊味兒。站在街上，看得見近處的山巒，我想，過幾天或許就會有雪了。隨便走進一個店，居然又是老鄉開的。在這個越走越人煙稀少的地方遇上老鄉，心裡真的還有了幾分親切感。其實，若非任兄一直陪著，我或許也會去多認幾個老鄉，畢竟一人在外，有時多少會湧起幾許孤獨，幾許惆悵。有這麼個輕車熟路的陪同一直做伴，我的獨自西藏行注定沒有了孤獨的滋味。
    
    車一過當雄，就開始翻越高山，也就是著名的念青唐古拉山。其實，感覺不到是在翻山越嶺，因為海拔已逐漸升高。草原的蒼茫已見端倪，莽莽山巒也在眼前，車彷彿行駛在一馬平川。或許是感覺景物單調加之空氣漸漸稀薄的緣故，我又開始迷迷糊糊地睡去。恍惚中，車子下到水裡，又爬了上來。睜眼看才知道，這段路被雨沖壞了，車子只好開進水裡。為了不讓發動機熄火，司機把引擎蓋揭開，把 拿了出來。坐了這麼幾天的車，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藏族司機的駕駛技術真令人佩服。果然就這樣如法炮製，車開過了好幾處被雨沖壞的道路，有一處水實在太深了，就讓大家下來走幾步。雨季到西藏，很容易遇到暴雨沖壞路面的情況，藏族司機的本領或許就是這麼鍛煉出來的。
    
    任兄告訴正睡眼朦朧的我，位置最高的地方就快到了，我立馬提起了精神。果然車上的幾位藏族乘客開始把先前買的紙片拿出來往外扔。車疾駛而過，向外拋灑的紙片紛紛揚揚，有的又飄進了車內。當真的到了最高處時，我前面的那位藏族老人一邊拋灑紙片，一邊大聲地念著什麼。我終於聽清他說的，好像是「拉索拉索……拉索索」。聲很大，語調也很異樣。我想也許是祈禱的詞彙吧！便也學著老人的樣子往外拋紙片，卻終不敢也那麼旁若無人地叫出聲來。（在回來的車上，滿車的藏族人都這樣，都大聲地向神靈訴說自己的企盼。那一刻，對信仰的虔誠和彷彿面對神靈的忘我，真的幾乎令我目瞪口呆。置身其中，我竟感覺自己是那麼格格不入，彷彿異類。）在我的心中，沒有神，也沒有什麼無處不在的佛，我當然無法體味到那種忘我的精神境界。回到內地向朋友們說起這一幕，在驚異之餘都或多或少地似乎觸摸到了「神」的氣息。後來在網上看到一位叫唯色的藏族女作家寫的文章我才知道，他們拋灑的紙片其實是「隆達」，大聲叫的是「索索，幾幾索索拉索羅」（即「神必勝，魔必敗」的意思）。那些有五種顏色的「隆達」在被藏民們使勁地拋向空中後，飄飄悠悠地飛旋著，飛旋得很高、很高……高到無法觸即，卻也無法忘懷。
    
    
    我一直在心裡默默地等待著雪山的出現。當雪山終於出現時，我激動得叫出了聲。這一刻，雪山離我們很遠，在草原的盡頭，我卻在那一縷強烈的陽光照耀中，看見了雪峰的聖潔和光彩。我無法描繪那山顛被冰雪覆蓋的景象，只記得自己驀然看見時心中微微一震，彷彿不期而遇，又彷彿等待已久。-其實，這就是西藏對每個心靈的震動，也許在不經意間，也許本就是你的期待。
    
    這一路的期待就這麼慢慢地走來，因此，當真正的藏北草原呈現在我眼前，我的心已處在了寧靜和沉醉中。我依舊興奮地四處張望，依舊不停地打聽各種知識，但無際的曠野讓我很快感覺到深遠和平靜之美。在溫暖而耀眼的草原陽光下，犛牛、青草、湖水，都顯得那麼恬靜，那麼安詳，那麼怡然自得。天地間，這一刻，一切彷彿都已平靜，都已停息。我想，再浮躁狂野的心靈，都會為眼前的景象而沉靜。
    
    下午五點多，車終於到了那曲。城邊的帳篷幾乎都已經拆了，我還是沒趕上賽馬節，看不到那各式各樣的帳篷大聚會，心裡多少有些遺憾。（在當雄停車時就聽幾位藏民講，今年的賽馬節因為天老下雨，辦得並不太熱鬧，好像幾天前就有收工的跡象。）一到那曲，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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