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１３ 札達土林
    
    里程：１２０公里　時間：５.５小時
    行程：巴爾兵站──札達（北緯 31度28.87分 東經 79度47.99分 海拔3759米）
    　
    　　按地圖上的標示，常規的走法是沿著219國道到那木加，再從那木加轉西南方向到札達。可一路上問遍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木加這個地方。而還在拉薩時，朋友就告訴我們進出札達並不是同一條路，巴爾兵站的夏站長更證實了這一說法：過了巴爾兵站前面那條河，有條小徑朝著西邊轉進大山裡面去，那才是我們要走的路。
    　　上路後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爬上第一個山口，兩輛車就都沒油了，得把油桶搬下來，用塑料管從油桶抽進車子的油箱裡去。我看了一眼海拔表，5000米。峰和雷吭哧吭哧地把油桶搬下來，可是油桶蓋怎麼也打不開。兩個人圍著油桶又是撬、又是擰、又是拔，塞子卻紋絲不動！活像兩隻狗熊圍著一桶蜂蜜，可就是吃不到。有些缺氧，倆人都氣喘得很。雲本來一直興致挺好的在唱歌兒，這會兒也不唱了，急得團團轉：怎麼能在5000米的地方幹這種事兒呢？最後，峰想了個辦法：把油桶橫放在地上，讓雷和我按住油桶不讓它動，然後他用鉗子把塞子擰開。還果真管用，終於把油桶打開了。
    　　這一路全是在山裡頭轉，繞得人都迷糊了。才下完一座山，過了一條河，接著又來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腳。真如同那首歌裡唱的一樣：「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相連．．．．．．．」。根據夏站長的指引，我們在從兵站出來約85公里處，在過了第四座貝雷架搭成的鐵橋後，轉到了左邊的一條岔路上。沿著那條路爬上一個坡，像是猛地躍了一下似的，我們從山裡跳到了一塊平地上。在陡然變得開闊了的視野裡，前方出現了一排連綿起伏的雪山，如一道屏障立在天的盡頭，──那便是喜馬拉雅山脈，山脈的那一邊就是印度。而當我們再走近一些的時候，土林便呈現在我們眼前了。
    　　土林的地貌在地質學上叫河湖相，成因於百萬年的地質變遷。「地質學家考證，一百多萬年前，札達到普蘭之間是個方圓500多公里的大湖，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使湖盆升高，水位線遞減，在岩層上衝磨出一層層水平狀的層理，再由經年的雨蝕在壁立陡峭的山巖上雕琢出今日的模樣。」
    　　可是，讓我們拋開那些枯燥的地質解釋，只帶著敬畏、感歎和想像置身於這自然的奇跡中吧。這大概是自然留在世間最偉大、最傑出的作品了！──在這東西長百餘公里，南北寬30餘公里的象泉河河谷裡，如鬼斧神工般，它把羅馬的競技場搬了過來，把雅典的神廟搬了過來，把紫禁城搬了過來，把布達拉宮搬了過來；它是為誰修建了這些歐洲貴族式的城堡，它是為誰種下這一根根粗大的石筍、這一個個巨型的蘑菇；這艘軍艦又是怎麼開到這裡來的，何時將會再次啟航？而那山壁上一群緊挨著的人，我看到你們臉上的悲哀，是誰把你們捆綁起來，鎖在了這裡？哦，是的，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你們身後列隊的士兵；那頭凶狠的怪獸，我似乎聽見你沉重的足音，你是山神的坐騎嗎？還有那一尊尊佛，是在保佑著這片山谷裡的人們吧．．．．．．
    　　整個兒峽谷靜寂無聲，只有我們這四個人。車子緩緩地在狹窄曲折的山路上穿行，眼前的景觀不時地變換著，我們猶如在看一場默劇。而這片無言的土林，我竟覺得它是有生命的，只是被時間定住了。或許當夜幕降臨，眾人安睡時，神便起來點活這一個個土製的雕像。那時，在這空谷間，會上演一出什麼樣的戲劇呢？
    　　像泉河將整個土林分成了兩部分，札達縣的縣府便座落在河那邊的土林裡。札達，藏語意為「下遊有草的地方」，隸屬阿里地區管轄，縣府駐托林。托林鎮是著名的托林寺所在地，解放前曾是阿里地區的宗教文化中心，也是札達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鎮小得可憐，駐防的部隊佔了鎮上一大半的地盤；除軍營外，有一座文物局、一所學校，還有一家農行和一家河北賓館；托林寺建在靠河邊的地方；其餘的建築便是些簡陋的民居。鎮上最多的東西便是灰塵，它們歡快地飛舞著，弄得到處都是灰撲撲的，使整個鎮子看起來很髒。也難怪，鎮子被偌大一個土林包圍著。在文物局後面的垃圾堆裡，小山一般扔著許多紅牛飲料的空罐。──但在這裡，我們見到了一排排的白楊樹。這是在從日喀則出來後的整整十天裡，我們看到的第一片樹林。雖然與這宏偉壯觀的土林比起來，它是那麼微不足道，卻仍是在這灰濛濛的背景塗上了一抹鮮綠。
    　　在這兒，下午五點鐘的太陽卻好似內地正午的陽光一般，來不及吃飯了，我們決定現在就去看古格的遺址。在文物局買了門票，便驅車趕往18公里外的古格。
    　　古格，是三百多年前盛極一時，卻又神秘消失了的王國。去古格的路彎彎曲曲，全是在土林中繞行。當車子在迷魂陣般的土林中行進時，我突然意識到，當時的古格王是有意將王國建在土林的深處，他是想藉著這道天然的屏障來保衛他的國土。的確，憑著這易守難攻的地勢，他一次次擊退了外敵的入侵，但最後，導致這歷經七百多年的王朝覆滅了的，也許恰恰便是古格王自己。
    　　而當我行數千里路，跋山涉水，終於來到古格時，我看見，他正以一個悲涼而滄桑的手勢在迎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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