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然烏
    
    　　然烏湖，據說是1959年暴雨引起山崩，導致河谷堵塞而形成的堰塞湖。然烏有三條路，一條是通往然烏溝，往八宿方向去；一條是通往察隅的然察公路，說然察公路美麗是因為藍寶石般的然烏湖和周圍層巒疊嶂的雪山；一條通往波密去的路，安目湖在旁邊，也如然烏湖一般的美麗。三叉路口是離鎮上約一兩公里橫跨然烏河的一座橋，橋頭有一石碑，刻著毛主席語錄，大致意思是我們不但要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還要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年代久遠了，紅漆已經脫落得有點看不清了。橋旁邊有個小飯店，路過的人們都習慣在那歇歇腳，烤烤火。
    
    　　而然烏鎮就位於兩個湖中間的寬闊的大草甸旁邊，然烏河在草甸上流淌，連接著然烏湖和安目湖。通往波密的路就從鎮上唯一一條街上（如果可以算做是街的話）通過。街兩邊不是飯店，就是旅館，幾乎都是四川人開的，除了一家茶館。都是矮矮的黑乎乎的平房，像臨時搭建的，平安旅館在其中已是顯得比較突出的了，緊靠著山。我們常坐在旅館裡烤火、聊天。
    
    　　還有然烏兵站和一個武警大院。兵站在靠著草甸這邊，有個很寬敞的院子，停著很多軍車，現在是川藏線運輸高峰期。兵站的招待所被《走向喜瑪拉雅》劇組包下了，這是一部反映川藏線運輸兵故事的電視劇，軍隊很重視，真的運輸兵就只能睡在軍車上了。到達然烏時已是傍晚，我們就是在兵站院子裡看夕陽中的雪山，然後在兵站蹭頓晚飯，站在大院和士兵、劇組的女孩聊天。
    
    　　兵站的左後是一所小學校，插著紅旗，據鎮長說有十八個老師，卻只有二十六個學生，孩子都不願意上學，寧願在街上遊蕩。
    
    　　學校後面是挨得緊緊的村莊，籬笆圍起來的一個個羊圈。七、八月份雨季來臨時，草甸很多地方會被淹沒。即使是現在，5月份，也無法靠近對面雪山旁的然烏河，草甸上有很多小溪流，踩在旁邊，滿腳泥濘，嘗試過幾次，也就作罷了。村莊都是選在靠公路這邊的草甸，地勢比公路要低兩三米。
    
    　　從橋上可以望見如裂縫般狹長且深的然烏溝，從然烏溝流出的然烏河先是流經生長著一些灌木叢的河灘，然後在厚毯一樣的草甸上流淌。然烏溝盡頭的雪山在瀰漫的風雪中時隱時現，路就在溝谷中向上延伸。然烏河嘩嘩地往下流淌，清澈見底，水流湍急，黃色的、黑色的石頭在淺綠的河水的沖刷下圓潤潔淨，黃褐色的枯草孤零零地長在水邊，等待著溫暖的陽光。兩邊的山全是塌方的痕跡，山上的一棵松樹失去了岩石的保護，搖搖欲墜。不斷有石塊從山上滾落下來，人走在路上膽戰心驚。小型的冰川、冰瀑不時出現在溝裡，還有巨大的冰球橫臥在水中，任憑流水沖刷卻也不融化。山上的冰川一直衝到路邊，冰錐懸在半空中，冰柱赫然樹立在路邊，一處還要架起木頭架子來托住冰瀑、保護路面。路很泥濘，大貨車搖搖擺擺地在溝中穿行。路兩邊是冰，踩在上面打滑。不時飛過一兩隻野鴿子和烏鴉，鴿子長得胖胖的，圓圓的，很招人喜愛，大約是為挺過冬季的嚴寒積攢了厚厚的脂肪吧。
    
    　　清早在安目湖邊，天陰沉沉的，昨夜的風雪似乎還瀰漫在空氣中，湖邊的雪山一片迷茫。碰到三個衣著鮮艷的藏族女孩扛著鋤頭，都圍著頭巾，火紅的圍巾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只剩兩隻眼睛。衣服紅得耀眼，脖子上掛著的綠松石很搶眼。仔細研究一下她們，發覺除了被紫外線灼傷的臉龐，其實都長得還蠻秀氣的，尤其是眼睛，亮亮的。她們說要去青稞地裡幹活，青稞地還很遠，所以要一早出門。確實在湖周圍沒見到有青稞地，湖那麼狹長，真的要走很遠了。
    
    　　爬上安目湖路邊的小山坡，都是用石頭和荊棘圍起的籬笆，一圈圈的，像走迷宮。紅紅的帶刺的尚未長出葉子的灌木一叢一叢點綴其中。一隻小羊羔在不停的咩咩叫，聲音很悲傷，一群羊群慢悠悠地走過，可小羊羔還是找不到媽媽。
    
    　　往然烏湖方向走去時，一陣美妙的歌聲在風雪中飄來，我們癡癡地停在路邊，聽完村莊裡的女孩唱完，也扯開嗓子唱起了《青藏高原》，可女孩不願和我們對歌，只好無趣地打住，等待美妙的歌聲再次響起。藏族女孩唱歌就是好聽，聲音嘹亮寬廣，就像這青藏高原般寬廣。
    
    　　走上然察公路，經過一片密密的村莊，一輛載滿了草的拖拉機從身邊開過，上面坐著兩個約摸8、9歲的小女孩，衝著我們快樂的笑著。我費勁地爬了上去，笨拙的身手著實讓小女孩笑話了一番，一個小女孩為了顯示她敏捷的身手，從車上輕巧地跳了下來，衝著我笑。我好不容易才在草堆裡坐下來，軟綿綿的，真舒服，可惜這時拖拉機拐進女孩的家了。
    
    　　然烏湖和安目湖一樣，也是狹長的湖，有二十多公里長呢。沿著公路過去，是壯觀的雪山群，據說有個很大的冰川。湖周圍也是雪山，對面山上一條條的冰川一直延伸到湖面，白色的冰川和灰黑色的山形成強烈的對比。刮起了大風雪，藍色湖面已是灰濛濛一片，與風雪迷茫的雪山構成一幅美麗的水墨畫。湖中估計是正在捕魚的一葉小舟也趕緊靠了岸。雪花是橫著飛過來的，我們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來，等著風雪過去。
    
    　　風雪遲遲不肯離去，見天邊又飄來厚厚的烏雲，我們只好往回走。
    
    　　一群從察隅過來騎著自行車的藏族青年，很友好、很快樂地和我們打著招呼。等他們過去，才想起該搭一程順風車的。然察公路上幾乎碰不到什麼汽車，人也很少。我實在走得太累了，在海拔近4000米的地方走上十幾公里，於我實在不是易事。遠遠看到一個小男孩騎車過來，趕緊攔下，我們連說帶比畫地說想和小男孩共用他的自行車，好不容易人家明白了我們的意思，一跨上車，發覺車高得不得了，沒有剎車裝置，沒有腳踏，我們趕緊把車還給人家，不敢騎了。
    
    　　雪終於停了，太陽高掛。幸虧沒攔上車，使我們有機會爬上旅館後面的山。艱難地爬上半山腰，望見兩個姑娘坐在山頂突出的岩石上，在藍天下她們的紅衣服特別顯眼。她們看到了我們，不停地笑著，鼓勵著我們爬上去。爬上山頂一看，哇，沒想到山頂上那麼開闊，還有羊圈、石頭屋子、搭得像木塔一樣的晾青稞的架子。她們就是在山上放羊。再上面就是雪山了，我們沒力氣和時間再翻越雪山了，後來聽說上面有個湖，叫天鵝湖，很美。
    
    　　從山上望下去，然烏湖就像鑲嵌在雪山中的藍寶石，碧藍碧藍的湖水沁人心脾。然烏河像一條碧綠的鍛帶流淌在開闊的草甸邊上，雖然草還沒綠，黃昏的光線令草甸異常的美麗柔和。對面雪山的雪一直積到了河邊。山上是灰灰的樹木，還沒吐綠，想來秋天一定是金黃金黃的。村莊裡炊煙四起，那就是人們的生活，簡單，寧靜，自然，炊煙給人很溫馨的家的感覺。看著夕陽的餘暉灑在草甸上，灑在村莊上，灑在雪白的山峰上，然後慢慢地退去。你會看到最後一屢陽光灑在靠著安目湖的佛塔和所在的小山坡上，小山坡插著經歲月洗白的經幡。雪峰則在夕陽的照耀下變得金黃金黃的，熠熠生輝。
    
    　　這就是美麗的然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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