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10--珠峰下的天體
     說小周完全不合群也是冤枉他，因為他只不過是不太愛搭理我們這群偽個性的人而已。他到一個地方總能和當地的藏民打成一片，我就看到過有不愛理我們的藏民恭敬地把他請到家裡，請他喝酥油茶。他那條不離手的佛珠就是布達拉宮的喇嘛免費贈送，不像我和二王，在布宮又是送小禮品又是猛灌甜言蜜語才混上兩條哈達和兩碗酥油茶，美得不行還恨不得嚷嚷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每到一個寺廟也都很少買票，不知他瘦瘦小小的身體裡有怎樣的磁場。我們都覺得小周上我們這輛車而不去步行阿里是明智之舉，可一路上他告訴我這是他最後悔的事。「你們這樣玩太沒意思，我不如自己搭郵車了。」十幾號人中他是唯一一個不帶相機的，雖然我們都不是攝影專業人士，但大家的裝備都不差，汽車所停之處，紛紛跳下車一通猛拍。還有幾個包括我，拍完照片還攝像，手忙腳亂的。「看見這麼美的山你不想拍下來嗎？」我好奇地問他。他說：「看見一個山我只想立刻爬上去。」嗚呼，多高的境界，多有哲理的思維。不過整個隊伍只有我一個買他的帳，其他人不理他他也不理別人。每當我一看見白雲雪山藍天就大呼小叫跳下車拍照時，他總要嘀咕一句：「又去謀殺菲林啦！」
     二00一年四月三十日，也許是個該別人幫我記住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我登上了珠峰·····的腳下。
     早上一起床就感覺不舒服，高原反應如排山倒海般地向我湧來，頭疼欲裂，坐下就站不起來，兩眼發花。昨天他們還誇我體質好，活蹦亂跳的，我開玩笑說了句「也許是迴光返照呢！」真是烏鴉嘴。什麼也沒吃就上了車。
     由於車內的人員有調整，大家比來時擠多了，老魯作為領導主動要求呆在行李艙，又把瘦一些的男小王調換到前排和我擠，老梁，二王和老謝坐後排。其間小周想換回來不想上廣東人的車，被老魯無情地拒絕了。
     進入珠峰風景區有很嚴格的手續，好在有加錯操持，也沒費什麼周折，每人付了六十五元的門票，和一車四百元的公攤費用，就進來了。
     珠峰本來我是不想來的，在照片上看過她，由於有其他的山峰的襯托，她拍出來很不起眼。我本來就不是個崇尚名牌效應的人，對盛名籠罩的東西更寧願相信自己的感覺，所以對老魯之流的狂熱我一直抱旁觀態度，我更想花時間在一個無名小鎮呆下來，靜靜感受真實的西藏普通人的生活。
     一進風景區，大家的情緒明顯高漲起來，話也多了，大家說的最多的話題還是，今天海子到了珠峰，真的會天體一下嗎？
     海子是那種語不驚人誓不休的人。在駐藏小二那兒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人群中他是永遠不會被埋沒的那一個。他說他做過很多行，有電台DJ，有網站，他頭上就總戴著一頂「淄博信息港」字樣的帽子。聽說他這次旅遊還有贊助單位，真讓大家眼紅。不過對於他現在的工作單位，他諱莫如深，可能是在銀行之類的地方吧。的確，這種單位太扼殺海子這樣有創意的天才了。
    在第一天去日喀則的路上，我們第一次停車，他就衝下車，以雅魯藏布江為背景，脫光上衣照了張偽寫真照，而且他還立下誓言，上到珠峰就來一張真正的天體的。真是一語既出，滿堂皆驚。不管怎麼說，海子是個熱情，單純的人，我最欣賞他的好脾氣，大家怎麼和他開玩笑他也不生氣。有了他，我們的旅途生活變得色彩斑斕了許多，至少對於我來說有人肯在珠峰天體，珠峰對我的誘惑就又大了幾分。
     老魯和老謝一路上就在盤算著，如果這小子臨時變卦了怎麼辦？「那扒也要把他的衣服扒下來。」他們惡狠狠地說。想到海子被人扒光的樣子，我們都哈哈大笑，也許他真是珠峰天體第一人呢！「不行不行！」我說，「這樣的第一很容易被別人摹仿，創意得不夠，應該是天體加上倒立最好是二指禪，紀錄就可以保持時間長一些了。」大家紛紛表揚這個創意好，我也很得意，要知道在我們那個創意人才薈萃的單位裡，享有「金點子」盛名的可就我大王一個啊！
     就這麼在歡笑中珠峰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到下午四點時分，我們已到達珠峰腳下的絨布寺，可天已沒有早晨出門時的那麼晴朗，本應該看見珠峰的，卻什麼也看不到。
     絨布寺算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廟了，雖然並不雄偉，但在海拔這麼高的地方看到她，心中還是有無限的敬意。
     老魯他們無心戀戰，只想快到珠峰大本營，所以催司機快走，但廣東車上的人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一路上就這車的人怪怪的，自己單獨吃，單獨玩還總想單獨住，從不與別人交流。昨天在拉孜滯留那麼長時間，我們要麼逛縣城，要麼買東西，要麼找地方喝酥油茶，就他們連車都沒下，在車裡呆了整整一下午！難怪小周也不願跟他們一輛車。他們一定也很看不慣我們這幫人，後悔跟著我們來受罪。
     絨布寺開車到珠峰大本營還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可天還是不放晴的樣子，一路上加錯師傅開始用我聽不懂的藏語祈禱起來，這可是藏民心中的神山啊！我們這一大車人，大半都是衝著珠峰來到的西藏，如果看不見她的面目，又是怎樣的遺憾。加錯說，我們來的季節還好，看見珠峰的可能性較大，如果是八九月分的雨季，那麼十天有八天會看不見，就有執著的遊人留下來，等著看見珠峰的神聖的那一刻。我們立刻緊張起來，一改來時的嘻嘻哈哈，大家用各種方式祈禱，有念上帝保佑的，有念阿彌陀佛的。不管怎樣，大家的心都很誠啊！
     到珠峰大本營了，刮起了大風，車一停穩，老魯老謝男小王就衝下車，小王還想穿條毛褲，但是被催得也沒穿成，匆匆抓了兩塊巧克力放在兜裡就走了。海子小周也朝著一號營地走去。二王被高原反應折磨得花容早失，再沒提登頂的豪言壯語。看著他們單薄的身體消失在風裡，真為他們捏把汗吶！
     珠峰腳下扎滿了各國科考學家的帳篷，花花綠綠的很好看，有的帳篷裡已飄出裊裊炊煙，是來自第三世界國家的我們的亞非拉朋友不丹的打工仔在為帝國主義的科學家做飯。在珠峰的標誌前照了張像，也算到此一遊，作為日後向別人吹牛的資本。地上是放眼望去全是鵝卵石，作為這裡曾經是海的象徵。滄海桑田啊！塊塊石頭無言地向我們訴說曾經的水世界。我撿起一塊石頭把它小心地放在包裡。面對珠峰，面對自然界的歷史，我無言。
     老梁和小周都回來了，他們到了一號營地就掉回了頭，小周還給我帶來一塊有植物痕跡的石頭標本，難得他還記得我說過我喜歡石頭。我說過總之我喜歡乾巴巴的東西，不喜歡濕乎乎的東西。這好像和一般的女孩不同。我覺得只有象黃土高坡，無邊的沙漠，或是寸草不生的山脈才能給我以靈魂上的震撼。
     小周告訴我，海子老魯他們朝二號營地爬去了。天上突然沒來由地下起大雪，風大得走路都費勁，光線的能見度很差，而他們幾個連起碼的登山裝備都沒有，老謝小王一路上還暈車吶····種種野外遇難的鏡頭劃過我的腦海，我眼前甚至出現了在八廊學門口的帖子上看到的尋人啟事，那個外國人已失蹤一個月，家裡人從千里迢迢的地方找過來，又是懷著怎樣焦急而淒涼的心情啊！很想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平安，可手機已兩天沒信號了；很想看到海子老魯他們平安回來，讓他們別為什麼「第一」而冒險了。
     廣東的那幾個人等的很不耐煩了，派了個女代表過來和加錯發火：「我們要走了，讓那幾個瘋子去找死吧，我們不能在這陪著等死！」我驚諤地看著她，這樣的話怎麼能從一個人類的嘴裡說出來呢？在老梁和加錯的勸說下，我和二王上了深圳小羅的車，他們倆留下來等。要不是因為加錯的車坐不下，我們死活也要等到他們下山的那一刻。
     車子緩緩地開動了，看著窗外的漫天大雪，二王突然說了句「他們會出事的。」一句話把我的眼圈說紅了，心裡格外恨起那幫廣東仔。
     車子回到絨布寺，晚上我們就住在這裡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客棧。天很冷，我和二王來到旅店的飯堂，圍著火爐取暖。三三兩兩的周圍都是些外國旅遊者，吃著麵條，看著書，很安靜。那邊廣東人高聲地在和外國人搭訕，諂媚地笑，聲音很刺耳。我和二王心情不好，什麼話也沒說。
     記得當年從吐魯蕃回烏魯木齊，車過天山風口時，一個小石塊把窗玻璃砸得粉碎，司機的臉被窗玻璃劃傷，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了，我們的車急剎車停在懸崖絕壁邊，車內氣溫由中午的三十度降到零下三度，而我們每個人都只穿一件夏裝。風大得隨時可以把車吹下去，在等待救援的幾個小時裡，每個人都想到了死。這時有個小資說了句：「如果這時能坐在賓館裡喝杯熱茶該多好。」一下把車裡的幾個美女講哭了。想起這段是因為，很想他們和我們坐在一起，喝上一碗熱熱的酥油茶。
     他們終於平安歸來，快樂地講述歷險經歷。感謝雪下得早，他們能及時回頭，撿回小命。老謝說他雖然走時慌張，但還沒忘拿了個哨子。一句話把我們笑得要死，真是《泰坦尼克號》看多了，I 服了YOU！
     這時窗外突然有人大喊「看見了！看見了！」我們連忙抓起相機衝到門外。啊！珠峰終於撩開了她神秘的面紗，向我們露出迷人的笑臉。多美的景色！絨布寺，夕陽，經幡，珠峰···（以下省去一千字）。所有的人都來不及說話，也忘記高原反應的痛苦，只顧找最好的角度，拚命謀殺菲林！！再看幾個登山英雄，臉上閃著幸福和激動的淚花。
     現在覺得珠峰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愛的山，吃了那麼多的苦，終於體會到她的美麗和魅力！！終於明白這麼多人為她癡狂的原因。
     海子的天體照也拍了，感謝老梁的友情攝影，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這照片正乖乖地躺在我的信箱裡。照得很好，景色很美，身材也是可圈可點。我證明，沒穿一件衣服，連手錶都沒戴一塊 ，只可惜是背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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