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11--火腿腸與漢堡包
     見過珠峰後，老魯就像一條被擱淺在岸上的魚，一下失去了當初的鮮活勁。「隨便吧，下面的行程你們安排吧，我怎麼都行了，我知足了。」他說。他對我們這支本來就貌合神離的隊伍徹底放任自流，導致了大家徹底處於一種無序管理的狀況。最早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老易。
     晚上的住宿，由於廣東的小公母兩偏要兩人一間，床位分著分著就不夠了，深圳的老易沒地方住，我和二王的房間倒空著一張床。我們不能看著他露宿啊，所以老易就住進了我們的房間。
     我和二王倒沒什麼，都不是封建的人，二王抱個氧氣瓶美美地睡了，我由於下午拍珠峰跑的路太多，晚上頭疼欲裂，怎麼也睡不著，就把被子墊得高高的，半靠著躺了一夜。老易一夜也沒睡好，基本上屬於大氣不敢出。半夜他可能要起來，我順口問了句要不要手電，嚇得他又立刻躺下了，從此再不見動靜。我想他一定是寧願打地鋪也不願和我們擠了。
     在珠峰旅途中最麻煩的就是夜裡上廁所，廁所黑且不說，還很遠，所以到了夜裡大家都是到院裡就近解決。可到了珠峰後，也許是受海子西方自然主義的感染，大家索性連院子都懶得去了，在走廊裡就·····所以當我打開門時，真是嚇了一跳，每個門口都有亮晶晶的兩到三灘，標誌著每間屋裡的人數，就連那幫老外住的房間門口也不例外。整條走廊用電筒照過去，蔚為壯觀。到了第二天早晨再看，卻一點痕跡也沒有了，恍如春夢了無痕。
     說到老易，他瘦瘦的身體頂著個大大的腦袋，大大的腦袋上又頂了個大大的眼睛，說起話來很有一種葛優式的冷幽默，絕對的心直口快。可惜我們不在一輛車上，據他們那輛車的群眾舉報，那車的司機如果開車困了，就有海子說黃色笑話提神，而如果每次看到美景毫不留情喊停車的，那一定是老易了。老易在深圳做網站，不知天才的思維是不是都和別人不一樣，後來我們回成都買的都是五號七點半的票，但不是一個航班，可他老是想和我們站在一隊拿登機牌，機場工作人員怎麼和他解釋都不行，他非說同一個時間的就應該坐一起。「等著瞧，就是一架飛機，我瞭解，西藏就這樣。」他很有把握地對我們說，氣得二王不願對他再費口舌。
     天亮了，今天是五一，我們要去樟木了。樟木是我心馳神往要去的地方，因為在網上看了許多美文，更讓我心動的是，那兒海拔低，終於可以擺脫高原反應的困擾。
     不能再讓隊友忍受行李艙的顛簸之苦，所以經過座位調整，老梁又和我擠在前排，小王二王老魯老謝他們四個擠在了後排。加錯說，今天帶我們走一條新路，抄近到老定日，不僅路上風光美，而且節約很多時間，可以早點到樟木。
     沿途的風景真是美極了，路兩邊都是盤子大的鵝卵石，一堆一堆刻著經文的石塊堆成的尼瑪堆從車窗外劃過，天是湛藍的，藍得要流出顏色來。這是我幾天來看到的最美的路了，可惜我的攝像機突然壞了，莫名其妙地壞了，我心裡空落落的，不時還用手去摸摸，滿心希望會有奇跡發生。路上，不時會看到有單身的騎車旅行者經過，風塵僕僕的樣子，也有背包族步行，他們走這條路要花三四天的時間，這樣的美景真是需要步行去慢慢體會啊！看他們不辭辛苦，抗著自行車涉水跋山，內心無比景仰。我只是一個城市裡來的尋常的看客，帶著片面的固執的強烈的個人化的小資心情走進西藏。
     路途艱辛，也有藏民一路朝拜過來。在幾天前去日喀則的路上，就碰上一個磕長頭的僧人。他很年輕的樣子，剃著光頭，雙手綁著木板，全身仆地，聖潔而虔誠。他身後很遠的地方是一輛板車，上面裝滿他全部的家當，他磕滿一定數量的頭後，就做個記號，回頭把板車拉過來，再接著磕。不知他從哪裡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他心中的聖地···我不禁牽掛起，現在的他已走到哪裡了？
     老梁告訴我，對於西藏這樣有宗教信仰的土地來說，首先她的人民比我們活得充實，有追求。他們相信有輪迴轉世，因此他們也不會對地球有掠奪性的開發。不像我們唯物主義者，認為生命只用一次，根本不去考慮子孫後代的幸福。一路上有老梁這樣一個既像老師，又像大哥哥的人作隊友，覺得自己幸運極了。
     老梁有一米八幾，身材魁梧，剃個鑽山豹式的大光頭，戴個黑社會式的眼鏡，寬容而善意。第一眼見他，就覺得他是個很有內涵的人。他說這是他這是第三次進藏了。我們這群人中，只有他算是個很在行的旅行家。他換過很多工作，現在在廣西做老闆，家底殷實。每年他都刻苦工作十個月，再花兩個月的時間出門旅遊，以犒勞自己。他的裝備高檔精良而科學，連東西在包裡怎麼擺放都有講究，穿的鞋都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清一色的旅遊鞋，他是一雙硬底高幫的登山鞋，名牌自然價格不菲。他說只有這樣的鞋才能經受石路的磨練。能有這樣武裝到牙齒的裝備得需要多少銀子啊！不過，老梁說他幾年前第一次進藏時，還是個窮小子，穿件襯衫就跑到阿里，凍得不行，最後花了六塊錢從老藏民手中買了兩塊剛剝下的羊皮用繩子幫在身上御寒。從次他樹立了賺大錢的決心，幾年下來，他成功了，以商養遊，活得很自在，已跑遍祖國的大江南北。我很羨慕他，我工作也很努力，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但日子也是不饑不飽地過著，我沒有他那分臥薪嘗膽的毅力和決心。
     一路上和老梁學到很多旅遊知識，還有做人的道理，全車的人都對他敬佩有加。真是一個俠骨柔情的劍膽琴心的，集智慧與浪漫與一身的資本家。
     老梁很壯，加錯也很壯，坐在他們倆中間我就顯得很嬌小。我覺得自己真像是是漢堡包中間的那片火腿腸，而且是那種狠心的資本家生產的餡很少的那種。我惡狠狠地說，等回來後一定要在網上發個帖子，題目就叫《如何合格地在西藏作一片漢堡中的火腿腸》，點擊率一定高。
     聊音樂，聊人生，說了進藏來最多的話，時間過得很快，也讓我暫時忘記了攝像機壞了的痛苦。到了老定日，下車時，二王衝我擠擠眼「找到知音了吧？」我說「相見恨晚吶！」
     老易小羅海子他們那趟車和我們走丟了，也怪老易，早晨非吃方便麵，而且還要泡得不軟不硬的那種，所以出發就比我們晚。而他們的司機又不認識這條新路，按老路從協格爾那邊饒過來，足足讓我們在老定日等了四個小時。老梁索性背著相機步行往前走，我攝像機壞了心情不好就留在車裡睡大覺，老魯趁虛而入猛給二王拍美人照以討美人歡心，小周在我窗外轉了幾圈看我沒有聊天的意思就跑到河邊撿羊角去了，其他的人擠在一家飯店喝茶打牌休息，四輛車都聚齊時已經很晚了，看來今天是趕不上到樟木啦！
     聶拉木是距離樟木最近的小鎮，每年有大量的外國遊客從樟木入關到珠峰旅遊就住在這裡。鎮上很繁華，人口密集，理髮店錄像廳也很多。我們到晚了，好容易找到一家旅店，加錯安排大家住下，可廣東人嫌住宿條件不好，非要自己重找，把加錯氣壞了，發誓到了樟木後就把他們那輛車甩下，自己跑自己的。
     晚餐結束，旅途過半，該給司機結下面的帳了，可這比糊塗帳怎麼算呢？來時四輛車，現在卻三輛，大家擠得夠受，還得按四輛車費付。當時上車時老魯也沒想著簽個協議書，現在他徹底不管事了，老易他們就只好自己與加錯伍金師傅討公道，沒有結果，又回來和老魯老謝他們算帳。
     雖然加錯師傅給我開小灶，給我們找了個最好的房間，但我沒好意思脫離我的隊友獨自去享受，就住在老魯他們隔壁了。房間不隔音，他們的爭吵聲很大，老魯基本不說話，只聽老謝憨酣的嗓子說「我也是來旅遊的，我平時帶團還能掙錢，現在我是花錢來享受的，為什麼要我去談判？」老易只好氣呼呼地走了。
     夜深了，聶拉木還是沒有信號，趕緊睡吧。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求大家好聚好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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