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字較為血腥，可能會引起您的不安或反感，請慎重考慮）

    九點三十，頌經完畢。擔架和他們帶來的一干物品放在拖拉機上拉往天葬台。我和色桑他們步行上山坡，天上盤旋著幾隻禿鷲。

    天葬台在直貢梯寺西面的山坡上，用鐵欄杆圍成足球場大的長方形。不遠的坡上大片的經幡陣迎風噗啦啦作響，旁邊草地的巨石上落著三三兩兩的禿鷲。欄杆西北側的角落裡有兩間並排在一起的平房，房子前面緊靠著欄杆的西側，一排案板上明晃晃的刀具令人心驚肉跳。在平房三四米遠的前方有個白色桑煙爐。靠近中間一點的草地上是一片大塊卵石鋪成的圓形地面，直徑有八、九米大。圓形邊緣上有兩個直徑半米多的木頭墩子，木墩的表面佈滿了深深陷入木頭的刀斧印。石台的邊緣還有幾塊大石頭，石頭的表面很平滑。走近石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道令人毛骨悚然，石台的表面散落著暗紅色的斑點，卵石的縫隙裡滿是黑色的油污，整個石台似乎已被油漬、血漬浸透，這應該是天葬台了。

    在自己腳下的草地上不時會發現幾塊連著肉的碎骨。不覺一陣反胃，後悔今早吃太多了。

    剛才站在二樓的那幾個遊客也來到了。我緊跟著色桑，那樣可以讓我覺得安全些。送葬的人們在桑煙爐裡燃著柏枝、香草、糌粑和炒熟的青稞面，濃濃的白煙冉冉升起，空氣中又多了一份香得嗆人的桑煙味道。

   色桑問我怕不怕，我說有點。色桑淡淡笑了笑，說他也怕。我問他以前看過嗎，他說曾經來過，但是沒有看，這也是第一次。

    兩個擔架並排放在石台邊緣。東側邊的欄杆裡陸續有禿鷲飛來。

    幾個天葬師在天葬台邊緣吃著送葬人送來的糌粑。不知他們是怎樣適應在這樣濃烈的氣味中，還可以坦然地享用他們的早餐的，自己反正是很深刻地知道了什麼叫做適應、習慣和麻木！飯後，幾個天葬師在桑煙爐的一側霍霍磨著半米多長的刀勾。有兩個喇嘛在石台邊緣念著度亡經，草地上已經聚集了上百隻禿鷲，黑壓壓一片，貪婪的望著這邊。

    不久，一個戴著黃色通人冠的七、八十歲老者，身著醬紫色喇嘛袍，袍子外面罩一件白色圍裙，圍裙和套袖上血跡斑斑，腳下一雙黑色半筒膠鞋。老者拿著一個白色小瓷碗從屋子裡走出來。其他四個天葬師也同他一樣裝扮，只是沒有通人冠，依舊在旁邊霍霍磨刀。

    十點，戴通人冠的長者一手持瓷碗，一手向屍體的頭部拋撒穀物，口中唸唸有詞。四個天葬師兩手分別握著刀和勾，他們倒是一幅很輕鬆隨意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新龍門客棧裡哼著小調、揮著刀斧熟練鏇肉的韃子。

    其中一個天葬師解開哈達，把屍體從擔架上掀翻在地。兩具男屍通身青紫色，一精瘦，一略胖，瘦者是色桑的老師，76歲，胖者看起來有五十幾歲。屍體背部向上，一天葬師左手持長柄鉤，揮鉤勾住屍體的腳後跟，向天葬台中間拖去。鉤下去，我的心也跟者顫了一下，覺得那些屍體在天葬師眼裡看來和屠夫看著一隻死豬並沒有任何區別。兩個天葬師一個從頭開始，一個從腳開始。剛才把屍體拖到中間的天葬師就勢揮起右手中的大砍刀，「唰」的一下，很容易的就剮下了腳底板，露出了暗紫色的肉。接著，又勾住小腿，一片一片剮下程細長條狀。另一天葬師則在頭部，一手勾著頭皮，另一手唰的一下，就露出了白森森刺眼的顱骨，眨眼功夫就露出了整個頭顱。接著，橫豎幾下把背部劃開。每具屍體都有兩個天葬師負責，一頭一尾。剮完背面，兩個天葬師配合著用鉤把屍體翻正。

    草坡上的禿鷲開始按耐不住，蠢蠢欲動。送葬的人們揮舞著樹枝，不讓禿鷲靠近屍體，卻並不傷害他們。當屍體的肚皮胸膛被剮開，五臟六腑都暴露在外面，送葬的人們再也控制不住局面，禿鷲們蜂擁而上，一層一層蓋在屍體上。頃刻，天葬台一片紛雜，一條腸子被三四個禿鷲爭奪著，一條肉皮被兩隻禿鷲撕咬著…… ……。屍塊伴隨著禿鷲們的跳躍、撕搶，血肉橫飛。

    不消十幾分鐘，大塊的肉就被吃的差不多了。吃飽了的禿鷲們站在一旁的草地上觀戰，沒吃飽的禿鷲繼續爭搶著，禿鷲群的縫隙裡可以看到兩幅血肉模糊的骨架輕飄飄軟沓沓地任由禿鷲東撕西扯著拖來拖去。

    十點三十左右，骨架上的肉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多數禿鷲都回到了草地上。天葬師重新走上天葬台，送葬的人們把剩餘的禿鷲驅散。天葬師戴著手套，有的提刀，有的提斧。其中一個彎身抓起骷髏的腳骨，把骨架往石台邊緣拖過去，那副骷髏的下頜骨還連在頭顱上，沒有了肌肉的附著，隨著在地上拖動，那下頜骨就一張一合的咬著慘白的牙齒。骷髏被拖到石台邊緣的木墩上，天葬師手起刀落，將連著骨架的筋脈斬斷。須臾，腿骨、頭顱、手臂、腳掌散落一地。

    大塊的斬完了，天葬從地上拎起青白色的手掌，揮起砍刀，將手掌斬成幾節，連著肉的腳趾、腳掌也都被斬斷。

    色桑怔怔地望著天葬台，不時輕輕的搖著頭，很茫然的樣子。

作者：莫菲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