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 峰 遊 記
    
    ——布達拉宮的開光
    2003年10月25日,我從成都雙流機場達乘國航4405航班,二個半小時到達了貢嘎機場。
    初到高原的人，一下飛機，就感到天空很藍、很低，太陽射到人身上也不感到刺熱。貢嘎機場離拉薩市區還有80公里的路程。這是一個沿著世界最高的河流---雅魯藏布江逆流而上的公路，路不寬，但很平坦。拉薩市位於雅魯藏布江支流拉薩河下遊北岸，她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具特色、最富有魅力的城市，這不僅因為它海拔3700米的高度令初來者感到暈眩，在於濃厚的宗教氛圍所帶給人的震撼。
    我弟弟可謂是一個「老西藏」了，在西藏經營了6年的藥品生意，長期的高原生活使他二片臉頰都泛起了「高原紅」。他住在拉薩市中心的團結新村，這是拉薩市規模較大的住宅小區，有東西南北四個大門，佈局像迷宮，初到的人真不知怎樣走。小區內都是二三層的藏式建築，大部份是有錢的藏族人蓋的，路面是用青石板砌成的。
    弟弟把我接到他租住的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弟弟的朋友小唐、小趙、小王早已備好了中餐，一大桌菜，主廚是小唐，大家戲稱他「唐老鴨」，一個湖北隨川的老鄉，他拿起酒杯為我接風：「大哥，來了多住幾天，慢慢地適應高原氣候」，我連聲謝道。不一會兒廚房的小趙端上了一盤新鮮的螃蟹，弟弟說到道：「這螃蟹一隻20多元，可不比內地喲，都是空遠來的。」 一頓酒飯沖淡了旅途的疲勞，隨後的幾天並沒有想像中的哪種高原反應，精神蠻不錯，只是走起路來有點乏力罷了。
    第三天，弟弟看我恢復得不錯，特意安排他的朋友西藏旅行社的小楊，一個帶外團的英文導遊，熱心快語的川妹子為我導遊。她見我們湖北人聽得懂四川話, 途中，她開玩笑地說：「我當了6年導遊，第一次用四川話講解」。撒！我平生享受到了為我一人導遊的「特殊待遇」。
    布達拉宮坐落在拉薩西北角的紅山上，它是一座融宮殿、寺宇和靈塔於一體、規模浩大的宮堡式建築。主樓13層分紅、白兩宮。紅宮有歷代達賴的靈塔；白宮是達賴處理政務和生活居住的地方。布宮有七座黃金做的金頂，有近千座佛塔、上萬幅唐卡。在這些靈塔中，以五世達賴的靈塔最為壯觀。這是一座修建在大殿裡上下貫通3層樓的大金塔，塔形宛如北京北海公園的白塔，高14.85米，從上到下全部用黃金包鑲，外鑲無數寶石。僅此一塔就用了黃金11萬兩。聽導遊小楊講，布宮的財寶可以買下半個世界，我想這其中還有佛教的精神財寶吧。
    初到西藏的人，肯定要去布達拉宮，但去布宮可不能遺掉一件事，哪就是把你喜愛的飾物開光，會求得佛祖的保佑，我看到導遊小楊把她的手鐲開了光。我找遍了渾身，沒有值得開光的東西，靈機一動，把皮夾中身份證抽出來，交給了喇嘛。此後想起來，這次開光還真頂用，佛祖顯靈，一直保佑著我，隨後的幾天我在去珠峰的途中還真的躲過了一劫。
    ——在拉薩吃了八成熟的火鍋
    拉薩街頭餐館很多，大多數都是四川人開的，但在西藏絕對禁吃驢、馬肉，最忌吃狗肉，凡盛過這些肉類的器具便不再使用。藏族人認為吃這些動物的肉不潔淨，有罪孽，死後不能升天。有些地區也不能吃魚。人對馬的偏愛之情，帶有原始宗教的圖騰崇拜色彩。他們認為馬是路神的象徵，不吃它的肉，不擠它的奶，不用它的皮，由它自然繁殖和死亡
    晚，弟弟的朋友宴請我吃重慶風味的拉薩羊雜火鍋，與內地不一樣，由於高原缺氧，下火鍋的菜要煮很久才能熟透。初到高原的人一般不能喝酒，特別是白酒，可我喝了半斤下肚不覺醉意（這在內地我早以支撐不了），我想醫學上的道理不可不信，但不能全信，人要順其自然。席後，我們來到了拉薩最大的集貿市場----天安夜市。200多個攤位佈置得井井有條，日用百貨、五交電器、農特產品樣樣具全，一般商品的價格比內地要貴許多，購物的人很多，最使我沒想到的是這個集市通宵營業，濃厚的商氣不亞於內地，如果青藏鐵路一通，西藏必然是一片投資的沃土。
    ——從拉薩到日喀則，我看到了天葬
    在拉薩的三天裡，頭也不痛了，逐漸適應了高原環境。弟弟問我想不想去珠峰看看，「我這回來西藏就是衝著看珠峰的」我回答道。弟弟笑到：「要走700多公里的山路，可要吃苦喲，好多來西藏的內地人都因路太遠了沒機會去成」。於是次日晨，我們到拉薩長途汽車站包了一輛日產越野車，走380多公里的路，先到西藏第二大城市----日喀則。從拉薩啟程後，還得翻越海拔4900米的岡巴拉雪山，遠眺岡巴拉雷達站，前往世界上最高的淡水湖、有天上聖湖之美譽的羊卓雍湖，觀賞世紀冰川卡惹拉冰川，環繞羊卓雍湖前往電影《紅河谷》外景地，我沒看過那電影，只依稀覺得那片裡有寧靜小姐傳神的大眼睛。
    車一直與拉薩河並行，走了幾十公里後才轉了方向，行不多遠，路邊開闊地中有一突兀的小山拔地而起，三面陡峭如削，正面較平坦，頂部像是人為地做了平台。司機指著對我們說：「這是天葬台，下去看看。」停車後，他領我們過去，隨後，給我們講起了藏民天葬的事。歷來，西藏人死後有幾種不同的葬法。領主死後可以土葬；而一般奴隸死後只能天葬。天葬先花錢顧天葬師將死者背到天葬台上，將身體肢解，骨筋砸碎，再用刀把肉身分切成無數寸塊而後燃起煙火，黑煙升空，招致藏在附近山洞中的鷹隼紛至沓來，爭相啄食，瞬間骨肉全盡，餘下片片血跡。這種事，以前也曾耳聞，但並不知細節，今日聽罷，不禁毛骨悚然，思之心驚，食之難嚥……據瞭解，現在普通藏民死後，仍沿用這種葬法。
    下午五時到了日喀則，太陽還像內地正午似的，高掛在藍天上。弟弟的朋友宋經理，開車到車站接我們。他原在重慶一家製藥廠工作，來到日喀則承包了一家醫藥公司，一個部隊轉業的中年漢子，別看他清瘦卻相當壯實，敦厚的臉上常常掛著微笑，使人很容易對他產生信任感。
    ——坐著沒有備用胎的長安牌麵包車出發
    我們一到，托藏族朋友迅速辦了發邊境證，馬不停蹄的出發了。從日喀則到定日縣境內的珠峰大本營往返還得走700多公里的沙石路，因路程極險，一般都是高底盤的豐田越野車，車費也很貴，租一輛車得6000元，約一公里10元。為了節省一點費用，我們一行8人座著宋經理公司的重慶產長安牌麵包車，沒有專門司機，宋經理親自駕駛，隨行還有一住1.8米的個子長得很英俊藏族小伙子，叫武嘎。聽宋經理講，在西藏有藏族朋友同行，辦起事來方便多了，過後的幾天裡，武嘎還真的幫了大忙。
    車開後，沿著直直的林蔭道走了十幾分鐘，便出了市區，不多時就上了石子路。宋經理邊開車邊笑著對我說：「從現在開始手機用不著了，沒有信號，全部都是這種路了」。看著他哪利索的樣子，我問宋經理：「你進藏幾年了」
    「快一年了」
    「哈哈，我還把你當成了老西藏了」我接道問到：「你開車幾年了？」
    　　「就是大半年吧。」
    　　「你有駕照嗎？」我有點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沒有，我在日喀則辦了一個臨時的證」
    　　「啊？哪你不也是第一次跑珠峰嗎？」
    「呵呵，不是這次你來的話，我們也沒機會去」我聽著宋經理這濃厚的川音，心裡也夠懸了。
    開始路還算平，慢慢地越來越不好走。車不停地向上爬，有時還要在干沽的河床上走，我們已經翻上了一座山頂，極目遠眺，更體會到「蒼山如海」的感覺。按地圖所示，我們已進入了喜馬拉雅山脈，自此以後的4天裡，我們一直在這世界上最高的山脈裡周旋。
    不料，車還未跑3個小時胎就爆了，裝上備用胎，大伙心裡都惦記著這輛超載的長安牌麵包車（滿滿擠了8個成年人），在這高低不平的砂石路面上倒底能堅持多久。無奈路太難跑了，平均時速不到30公里，為了按計劃趕到拉孜縣城住宿，我們堅持到晚上9點鐘才吃飯，來到了一個方圓百公里沒人煙的藏族人開的小客棧。
    這個小客棧座落在山角下，房外的柴油發電機在翁翁 著響，藉著昏暗的燈光，我看到了一間不足20平方米的房子裡，中間是一個2米來長的牛糞爐子，上面放著5口大鍋冒著熱氣，火燒得旺，室內很暖和。四周擺著厚厚羊毛毯墊的長椅，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羊脂味，這椅子約1.3米寬，也是藏族人晚上睡覺的床。宋經理笑著說，今晚要你品嚐藏式咖喱飯。所謂藏式咖喱飯就是米飯與犛牛肉、紅羅卜、鹹菜的大雜燴，再伴以酥油茶。雖然談不上衛生，6個多小時沒吃東西，肚子餓了吃什麼都香，況且這飯熱量挺高。
    飯後啟程，晚11點到了拉孜縣城，找了幾家修車店，都無法補真空胎，折騰到凌晨1時才在藏式小店住了下來，睡的是吃飯時見到的哪種長椅。這裡晚上很冷，早上起來看見那桶昨夜打上來的井水已變成一大塊冰，宋經理趕緊打開車頭的水箱，還好沒有被凍結，這是不凍液的功勞。從今晚開始，我們就座著沒有備用胎的麵包車向珠峰進發了。
    ——長安車連同我的攝像機都被震壞了
    晨6時，藏族小伙子武嗄把大家叫醒，室外滿天的星星特別亮，零下3度，寒氣逼人，我們計劃今天上午趕到定日縣城，下午上珠峰。走了180多公里，便到協格爾西邊的魯魯邊檢站。有許多各國登山者也在辦理邊檢手續，他們背著大包的行 ，徒步或者騎著自行車登山，此時我才明白為什麼越來越多的人冒險踏上攀登地球最高峰的漫漫險途。
    中午，我們來到了地處喜馬拉雅山中段北麓、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的定日縣。這是個邊境縣，翻過山脈就是尼泊爾。車停在加油站加油，一群蓬頭垢面的小孩圍著車向我們兜售山中挖出的曾埋藏了上億年的一塊塊海洋化石，有各種海螺和貝殼。因不會說漢語，他們只能用手指表示，豎起一個手指是一角錢，兩個是兩角錢等，我花了5角錢，買了三塊小化石，看上去是海螺。地球真是奇妙，7000萬年前還是大海的此地居然變成了地球上最高的一極。
    吃過中餐，車沿著318國道走了不多時，便踏上了去珠峰的專用公路。這條砂石路非常狹窄，路旁有一棟平房，是去珠峰的收費站，我們每人交了100元門票、20元環保費，還得交400元的車輛通行費。與內地的山路不一樣，車子在一片巨大的沖積扇形狀的山上，艱難地在碎石路上反覆劃著之字形行駛，此時我們已經在喜馬拉雅山脈中攀行。我也記不清轉了多少個急轉彎，翻過幾坐山峰後再往下看，你會發現原來你已走過了一條多麼壯觀的道路。
    在山中轉了大約2個多小時，便到5200米的加烏拉山頂，跳下車，不遠有一處用幾萬塊石頭堆積而成碩大的瑪尼堆，堆上七彩經幡在風中飄蕩，武嘎對我說，藏族人在每一個山口的最高點堆起瑪尼堆，菩薩就會在山上保佑過往的路人。我透過腳下座座群山，遠處20公里外灰色的天幕下一字排開8座白雪皚皚的山峰，統統8000米以上，十分耀眼、壯觀，弟弟告訴我那個最高的被雲遮住的山頭就是珠峰，世界上一共14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這裡就集中了8座38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我終於看到了譽為地球第三級的高原冰川，眼前的這一切，我讚美，我驚歎！讚美自然界的造物，驚歎世間的雄奇瑰偉！
    從山頂下山再走30多公里就可以到達珠峰大本營。下山後就到了卡達溝谷，兩邊都是大山，這條溝是冰川衝擊而成。我們的車子在這裡拋錨了，好在輪胎沒有破，但後輪二個減震器全被這路震壞了，油洩漏了出來。我把包打開，拿出攝像機，打開一看，沒反應，機子也被這路震壞了。
    幾個黑臉蛋的藏族小孩圍在車旁，伸出小手要東西吃，我拿出一包巧克力，要他們帶我到溝谷兩側的村落，看到他們居住房屋比較特別，土木或石木結構的兩層藏式樓房，底層為牲畜圈，上層為廚房臥室，還有糧倉和牛糞燃料儲藏室，珠峰角下的藏族人目前仍保持著較為原始的自然狀態。
    ——在珠峰大本營我看到了藏羚羊
    沒有了減震器，車顯得更顛簸。再向前，路像洗衣板，時不時震得頭都到了車頂，據我看，此段路最難走，實則沒路，有時我們只好在戈壁和干沽的河床上行駛。在經過無數次的震盪和驚險後，我們到達了海拔5364米的珠峰大本營。這天我們運氣很好，老天爺開恩，天空沒有雲霧，能見度很好，聽說有的人來到這裡，等上一個星期都看不見珠峰的山頂。
    珠穆朗瑪，世界第一高峰，一個要歷經千辛的付出才能看到的山神，她是萬山之尊、地球之巔，藏語意為「聖母」，此時，我終於來到你的身旁。看到您哪地形陡峭高峻、終年為冰雪覆蓋呈令人震撼的金字塔狀的山峰時，我的心靈被聖潔的雪水洗滌，人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真正體驗到「人天合一」的理念，才能悟出生命價值的含意，我虔誠地跪在「聖母」有腳下，為我親人和所有善良的人們平安幸福向珠峰叩頭，乞求神靈的保佑。
    珠峰腳下有一片世界上發育最充分，保存最完好的冰川，到處一片潔白。「你們快看哪是什麼？」弟弟驚訝的叫道。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2里開外的山坡上湧下大約30多只藏羚羊群，奔向白雪覆頂的山脊，我趕緊上前拍下了這一珍貴的鏡頭。
    第一次看到這些可愛的藏羚羊，我興奮萬分，也為它今後的命運而擔憂。聽弟弟介紹，由於長期適應高寒氣候，藏羚羊毛絨的保暖性極強，被稱為「羊毛之王」，傳說把鴿子蛋包在藏羚絨披肩裡面，就可以孵出小鴿子來。用藏羚羊絨製成的披肩又輕又軟，可以從指環中穿過，因此又被稱為「指環披肩」。一條這樣的披肩, 在歐美市場上它的售價更是高達上萬美元。正是國際市場的高額利潤導致了藏羚羊的悲慘命運！而且正以每年上萬隻的速度減少。
    珠峰大本營旁建有一座世界海拔最高的寺廟——絨布寺，這個寺廟有二個很特別的地方。一是絨布寺是觀看珠穆朗瑪峰的最佳位置, 登上一塊大石向前望，珠峰那龐大的山基就在眼前。兩者直線距離25公里。寺門面向珠峰，腳下幾米處便是峽谷，谷深數十米，湍急的河水從山谷中下洩，南側峽谷向上則直抵珠峰腳下；二是和尚的尼姑同在一個寺廟內，這在西藏可算是獨此一家。這個寺廟雖不大，只兩個套院，武嘎上前用與幾個僧人用藏語說了一番，不一會他們端上來了熱噴噴的酥油茶，一人來了一碗，據說酥油茶能抗高原缺氧。
    風刮得很厲害，已是下午5時許，看到天色不早了，今天還得連夜趕到拉孜縣城，宋經理催促大家上車出發。減震器壞了，也沒法修，只好將就用，宋經理悄悄地跟我說，他最擔心是怕車輪爆胎。「沒關係老兄！，你放心開，我跟珠峰叩了頭，佛會保佑我們」我跟他打打氣，其實這時我心裡也沒有底。
    ——車壞在5220米的嘉錯拉山頂上
    一上路，我們計劃在天黑之前翻過加烏拉山，由於車上人座得太多，車在經過一個急轉彎的陡坡時，突然熄了火，車猛然向下滑，宋經理迅速拉住手閘，車身剛好在窄路上的懸崖邊停下。我們趕緊下來推車，待車發動後，再看路邊的萬丈深淵，人真有毛骨悚然，要是這個地方出了事，都得天葬，我這才體會到人類在死神面前一次又一次挑戰珠峰的滋味了。
    怕宋經理會疲勞犯困，我打開了音樂，坐在前排的幾個人相約至少留下一人陪他聊天，不許睡覺。車到了山頂天已全黑了下來，月亮露出了臉兒，幽藍幽藍的天空中點綴著無數個星星，彷彿在眼前一般，座在車上有一絲遨遊太空感覺。到了定日縣城已是晚上11點多了。
    大家都飢腸轆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一家小店。定日縣城沒通電，每家都是柴油發電，店老闆看見我們全身灰塵，笑道：「你們才從珠峰下來的嗎」，宋經理答道：「是的，快炒幾個菜，我們還得趕路」。不一會，菜飯上桌，其它人都在吃飯，我和老宋幹了一小盅，連日的奔波嘴唇都裂出了血，再看坐在身邊的老宋，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他哪佈滿血絲的雙眼就像一個紅眼病人。
    「乾脆我們今天就不到拉孜歇了，一口氣趕回日喀則」宋經理看著大家。
    「不要緊，我們在拉孜睡一覺，明天回日喀則也不晚」看到這車況，我心有點忐忑不安。
    「只要翻過嘉錯拉山問題就不大」武嘎咐合道。
    「哪幾時能到日喀則？」我接著問道。
    「恐怕要到明晨6點才到」弟弟答道。
    「這一段路要武嘎來開，我休息一下，過嘉錯拉山我再來開」，宋經理對我笑道。
    看到宋經理這麼支持，我的顧慮也打消了。紅軍不怕遠征難，這總比長征時的路要好走吧，何況還有車坐。飯畢，晚凌晨出發了，車開不到2個小時，已經上了嘉錯拉山的半山腰。車的發動機出現了異常，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武嘎停一車，打開車蓋，發動機的傳動皮帶很燙手，於是用一瓶礦泉水給皮帶降溫，「沒事，堅持一下就能到山頂」宋經理換下武嘎，到了這個時候，再也沒有回頭路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開。
    黑夜籠罩著陡峭的山野，四週一片寂靜，顯得陰森可怖，風呼呼從車窗的縫隙中吹到臉上冰涼，不時傳來兩聲藏獒的叫聲，車揣著氣向上艱難地爬行，快接近山頂，忽然傳來「卡嚓」一聲，又聞到了焦糊味，車燈漸漸的昏暗下來了。宋經理猛踩油門，企圖衝上頂峰，一下！兩下！車打了下寒顫，像一頭無力的老馬，癱到了路旁。打開機蓋一看，發動機傳動帶給跑掉了，我心裡咕咚到這下可真的走不了。關好機蓋宋經理悚然地對大家說道：「我們只好在這裡過夜了，等天亮再想法子」。
    下車藉著昏暗的月色，看到拋錨的地方離頂峰還不到100多米，路旁邊有一石碑，刻著：嘉錯拉山，海拔5220米。我們把車窗關嚴實，8個人蜷縮在狹窄的空間裡，動彈不得。不一會兒，窗外已結了厚厚一層冰，月光靜靜地隔著車窗瀉進來，呼呼的夜風讓我打了好些冷戰。冥冥之中夢見自已睡在拉薩弟弟家溫暖的被子裡，美夢正酣時，突然，大家被一聲叫聲驚醒，一條巨大的藏獒從路邊衝了出來。它咆哮著衝到車的左側，身體緊貼著車，巨大的腦袋在車窗外狂叫，彷彿一張嘴就會把玻璃咬碎！大家驚恐萬狀，驀地武嘎衝下車手握藏刀，大吼一聲，追了過去，嚇得藏獒消失在黑暗中。藏獒的插曲，攪亂了大家的睡意，看表，晨4.30時，只好睜眼睛盼日出。
    不知過了多久，灰濛濛的荒野漸漸亮起來，蒼穹的天際浮出一個紅紅的大火球，啊！是太陽！一輪紅日從大地上冉冉升起，朝霞四溢，霞光萬道......真沒想到，能在嘉錯拉山頂看到了雄偉壯麗的景色，絕不亞於在黃山看日出的感受。黎明的旭日喚醒了大地，也喚醒了我們。
    　　宋經理問我:「你怎麼樣，沒事嗎？」
    　　「我沒事！」我喘著氣說道。
    他把車門打開，對大家說，「快出來，把車推一下，看能不能發動起來！」
    武嘎拿起一個鋼繩，掛在車前的勾上，一個人在前拉，我們幾個人在後推，車向前滑了20多米，還是打不著火。此時宋經理頭腦中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把車從山頂滑下去，他把這想法說出後，大家心裡都打了個寒顫，我的第一反應是他在冒險，稍懂汽車駕駛都知道，下坡時嚴禁放空檔，更何況是在5000多米的山上往下滑。凍了一夜，也顧不了那多了，大伙把車推到山頂的下坡處，忐忑不安上了既沒有減震器又沒有動力的麵包車，看著老宋哪血紅的眼窩，真為他捏把汗，車在陡峻的山路上緩緩地滑行，大家誰也不說話，只有「吱吱」的剎車聲在車內迴盪，車到山角下，我們心裡的一塊石頭才落地。
    我們得找一輛車拖到哪天晚上吃飯的驛站，武嘎攔了一輛郵局的大卡車，司機是藏族人，二話沒說，從車上拿來拖車的繩索，栓起來就上了路。由於是沙石路，不多時，前面的大卡車捲起的沙石像雨點般地打在車窗，擋風玻璃散了架，頓時變成無數個碎片垮了下來。來時的一輛好車就這樣變得傷痕纍纍，宋經理要我們全部上了前面的大卡車，他一人在後面的麵包車上「吃灰」。
    中午在驛站吃了飯，老宋打電話要日喀則的朋友派車過來修理，大家說好晚上回到日喀則，好好跟宋經理喝上一小口以表謝意，約好明天一起回拉薩。
    ——消失不了的記憶
    從西藏回來有許久了，當時西藏高原的那些感覺，原本
    是濃濃的，真實的，也漸漸被瑣碎平淡的日常生活沖的越來越遙遠而不可及。好多次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會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去過那麼一個地方，那個曾讓我魂牽夢繞，讓我能在漆黑的夜晚審視內心的地方。高原的晚風，五彩的經幡，連綿的雪山……正在我記憶中悄然遠去。然而，西藏給與我的卻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旅遊印象。
    特別是珠峰的影子時刻在腦海中浮現，有時我在問自己，珠峰給我留下什麼呢？那片純潔的山峰真的能使我的心更加高遠嗎？我們得承認，西藏是靈與自然相交，人與天地融合最好的地方，藏族人因這自然神奇的力量而敬仰上蒼、膜拜神靈。在這片遼闊而深遠的藍天下，人是那麼渺小，天上的神靈對我們的注視是不是如同我們兒時看見路邊的螞蟻？也許我應該更加勤勞，如同那日日為生存而奔波的螞蟻。如果我懶惰，那麼生存與滅亡又有誰能為你左右呢？我不知道今後的路會是怎樣，我只想今生過我想要的生活。生命的存在不在於長短，重要的是要讓它每天都沐浴陽光。
    謹以此遊記獻給那些熱愛生活、珍惜愛情、尊重生命的人們。
    
    
    李 傑
    2003年12月8日於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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