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世界. 大昭寺
    
    為了免去75元的門票，清晨起了個大早和K兩人來到了大昭寺殿內。殿內朝佛的盛景是我這一生看到的最刻骨銘心的一幕。
    
    大昭寺的歷史已有1350年左右，是拉薩最古老的寺廟，也是整個藏區的精神宇宙中心，具有無比高尚的地位。寺內供奉著由文成公主從長安帶到拉薩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鍍金像。每天圍著大昭寺的八廊街轉經道經輪滾滾，人流匆匆，從不停歇。門口嗑著長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是拉薩最為壯觀的一道風景。
    
    走進大殿，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神的世界，一種遠古的氣息。香霧迷繞，昏暗的油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成千上萬的膜拜者點著酥油燈、帶著哈達，口中念著經文，密密麻麻的排著長隊，順時針方向逐一繞著大殿周圍的每一個小佛堂頂禮膜拜。大殿內一片凝重的氣氛，沒有言談聲，耳邊只聽到朗朗的經文，眼前看到的是酥油燈閃閃的火苗和一個個虔誠的目光並寫滿滄桑故事的臉龐。在這裡沒有人理會身邊的人來自何方，為何而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懷心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來拉薩的理由，但是不管他們來自藏區的哪個角落，不管他是貧是富，他們有著同一個願望和希翼：願佛祖保佑。
    
    就這樣夾在朝佛的藏民隊伍中，感受著他們信仰的世界，想像著他們神靈的天空，有信仰真好！
    
    有一個約摸十幾歲的男孩，他的身旁沒有大人，看得出他是第一次來拉薩，到大昭寺，從頭至尾隱藏不住的內心的激動，擠在人潮中他高高舉過頭頂的哈達，口中高聲念著「口奄　嘛　呢　叭　咪　哞」，每走進一個小佛堂的門檻時，都虔誠的用手去觸摸每一道門欞，每一面牆壁（我發現，本來就被油煙燻黑了的壁畫，被一雙雙虔誠的手撫摸過後，底下的大片圖案基本都已模糊難辨），掂起腳尖用他好奇又滿懷敬畏的眼神仰望每一個佛像。或許在他成長的歲月裡，他幼小的心靈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對大昭寺的憧憬，而今終於得以站在他週遭的人用以信仰一生的佛祖腳下。
    
    當我看到這一幕時，我的心靈被強烈的震撼了：人流中狹小的佛堂裡走進來一個懷抱嬰兒的婦女，她穿什麼衣服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只看到她懷裡正在哺乳，嬰兒看上去不過出生幾個月，而她的整個胸部都在佛祖的眼皮底下袒露著，清晰可見。在週遭喧喧嚷嚷的唸經聲中，唯獨她默然無聲的站立在佛的腳下，眼神茫然的穿過忽閃忽閃的一排排酥油燈，凝望著佛祖，好似在和佛進行心與心的對話。這時周圍的一切對我來說都靜止了，唸經聲嘎然而止，人流也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像是一副油畫，那麼強烈的衝擊著我的靈魂。看著這個並不高大卻好似有著堅強毅力支撐著的女人，我突然想起「紅字」裡霍桑筆下精神重壓下的女主人公赫絲黛.普麗恩，相似的身影。迷一樣的女人，她從哪兒來？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她有什麼樣的祈盼要對佛祖傾訴？
    
    在釋迦牟尼12歲鍍金等身像前，我終於彎曲了自以為尊貴的雙膝，有生以來第一次無比虔誠的向佛祖述說心的祈願，帶著對茫茫蒼生的祝福，我祈禱。
    
    他們是貧窮的，但他們又是何等的富足。在拉薩，沒有人會輕視乞討者伸向他們的手，那些遠至青海、四川、滇北等各個藏區來的人們，甚或正積年累月用身體丈量著通向神靈的每一寸土地的信徒們，對他們來說，佛的光芒已完全穿透了整個身軀，穿透了生死的界線，只有當他們葡匐在佛的腳下時，他們才完成了一生最重大的使命和宿願，身心變得如此的輕盈。
    
    有信仰真好！
    
    大昭寺金頂，是拉薩的另一道獨特的風景，呆在拉薩的每個傍晚，我都會信步來到這兒，看夕陽西下時廣場上人群長長的倒影，有的甚至有十幾米之長，每個人都踩在別人的影子裡。對面遙相呼應的是布達拉宮雄偉的宮殿。再從金頂往下看正門口，信徒們匍匐在地，嗑著長頭，起起落落，沒有斷層。
    
    我曾在這兒聽到我的一個杭州朋友和他帶來的一位華裔女孩的對白：
    「他們在幹什麼？」女孩好奇的問。
    「嗑長頭。」
    「他們已經嗑了一個時辰了，不累嗎？要嗑多少？」女孩再問。
    「十萬個。」
    「啊！？」女孩目瞪口呆，抬頭驚恐的看著我們。「為什麼？」
    我們無語。對於一個初次接觸藏族文化的外籍人士，三言兩語豈能解釋得了。況且我們自己都難以理解他們信仰的世界。
    
    泥上飄
    
    2003.12.4
    
    圖示：聖湖那木措旁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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