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和老哥的際遇
    
    凌晨4：30自動醒來，趕緊整理行李，大堂裡已有一幫西方背包客下樓聚集，莫不是和我一樣趕第一班去西藏的航班。走出飯店，清晨的臨江清清冷冷，沿江的一排路燈淒冷的照在街頭，泛著暈黃的光，一絲涼意襲來，渾身打顫。到岷山飯店門口以每人10元拼了一輛出租車趕到機場，7：10的航班。已在拉薩等候幾日的老哥發來短信：丫頭，等候你在雪域西藏，老哥。提到老哥，我不得不回首與他的一段際遇。
    
    老哥比我大十幾歲，摩托車發燒友、業餘攝影愛好生涯已達20年、公務員，他的言談舉止都不失為一個領導的風範，又像長者般對我關愛有加，故暱稱他為老哥。思緒回到今年煙花三月的那個素有「中國最美的農村」之稱的江西婺源，那時的婺源桃紅柳綠，寂寞了一個冬季的各種生物重新吐露出昂昂生機，梨花在黑瓦白牆的古宅裡競放著，紅的、粉的桃花也任意在房前屋後爭相綻放來趕春天的盛宴，漫山遍野的黃的耀眼的油菜花正招搖的鋪滿了整個山谷和梯田，吸引著許多攝影愛好者和旅行者來到這裡，謀殺著無數的菲林。
    
    江嶺，婺源田園風光的代表之地，我獨自一人大肆謀殺了一些菲林後，正沿著公路往下走準備離開江嶺去曉起，忽然山路一彎，眼前豁然一亮，一處更大規模的金黃色花的海洋圍繞著幾個古樸的小村落，於是趕緊拿出相機走近它，這時一直擔心著的事情發生了：相機電池耗盡了。天哪！旅途中沒有比這更讓人不幸的了，出了紫陽鎮後，一直沒有買到電池，在這兒更是奢望。萬般沮喪時，見公路上一騎摩托車男子，看上去是攝影發燒友，正綁好相機箱子，準備離開，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迎上去劈頭就問有否電池，天助我也，他翻出來的備用電池與我的型號一致。他就是老哥，我的天使。就這樣以電池為媒介，我們認識了，或許我們真是有緣，更想不到的是半年後居然還能在拉薩二次握手。
    
    老哥基本上每年春秋季都會到這兒拍照，對婺源是瞭如指掌。那天接下來的時間，在老哥的盛情相邀下，也是因為順路，就當起了我的嚮導兼攝影老師：在曉起老哥以地主之宜請我的那餐豐盛的農家飯，為逃票帶我遠遠地沿著公路繞進村子，坐在摩托車後座看青山綠水、粉牆黛瓦掠過。在李坑茶樓老哥談起了他的偶像徐霞客及余純順的生平事跡，聽著他眼神迷離的傾訴他的畢生夢想，我對這個坐在我對面已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油然而生的產生一種好奇和欣賞，是什麼動力促使一個公務員（在我印象中公務員大都是只求生活平淡安逸之輩）如此執著的追求他的追求，他背後有什麼故事嗎？那首後來在西藏漫漫征途中的短信「遙想江南故國，桂花飄盡人已去，樓空月殘秋風寒，雁歸鶴淚皆斷腸。」後面又孕含著怎樣辛酸的故事？
    
    他實在是一個熱情極了的人，讓我覺得拒絕他的任何善意的幫助都會是對他的一種傷害，於是就讓他一直帶著我到婺源縣城紫陽鎮汽車站乘到上饒的車（上饒有一班晚上8：40到杭州的火車），到了車站陪我買好票，把行李放到車上。道別分手，我去上饒，他則騎摩托車回南昌，研究發現我們的行程有二個半小時是同一條路，一直要到去上饒的高速叉路口才分道，於是就有了那晚追風的難忘回憶，老哥堅毅而孤單的騎士身影一直忽前忽後的跟隨我們的大巴士，車上幾乎所有的乘客都認識了他，向他投去敬佩的眼光。我坐在副駕座，盯著前面老哥孤單的背影，隨著天邊最後一片晚霞的消逝，漸漸地我只能看到兩束尾燈閃爍著，飄向遠方、進入黑夜…　長久以來，想起老哥，我就想到這個背影，這個有著幾許孤單、幾許堅毅、幾許迷茫的背影。
    
    記得那晚回杭州的火車沒有座位，過道裡、洗手間都擠滿了人，費盡心思賄賂了一個補票處的單獨小間，一路擔當了補票員的角色咨詢各類提問，到杭州已是凌晨3點。老哥發來短信：
    
    桃紅三月，不知春夢幾何；
    婆娑雲燕，翩翩飛來如風；　（雲燕是我的名字）
    柳綠花艷，天涯遇知幾許；
    子夜惜別，漫漫空朦無邊。　
    
    這個短信我一直珍藏在手機裡，捨不得刪掉，那天和老哥只相識10個小時，這首詩歌正反映了那天從相識到分手的過程，特別是最後一句，正是老哥單身駕著摩托車駛在漫漫黑夜裡心情的寫照，就像人生的苦難，沒有盡頭…
    
    泥上飄
    2003.11.23
    
    圖示：哲蚌寺頂樓俯瞰遠方的小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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