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 晴 昌都——吉塘
    白天在昌都城裡東遊西逛，作為藏東的門戶昌都的確顯得比西藏的其它小城市繁華的多，街上人來人往，集市也很熱鬧。在這裡的小攤上也出售各種民間自製的工藝品，但我看大部分都來自四川，不像拉薩八廓街上的藏族工藝品很大一部分就顯得更真實一些。這裡賣的唐卡畫就像是印刷出來的，一點都沒有份量。可能是這裡離四川近，整個城市漢味很濃。
    昌都的喇嘛寺強巴林寺緊靠在城邊，它是黃教在藏東有名的寺院，建在一個山坡上，寺院的規模不算大但歷史悠久。寺院裡的壁畫也是金碧輝煌，見多了西藏的大寺院，覺得昌都寺真是有點其貌不揚，但在五十年代初這裡曾上演過西藏歷史上轟轟烈烈的事件。
    作為一個戰略要地，當年西藏舊噶夏政府曾想憑借昌都大山大江天險作為屏障，阻擋解放軍進藏，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解放軍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解放了昌都，奠定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基礎。
    下午在街上遇到了幾個大車司機，聽他們說從昌都到幫達柏油路已快全線貫通，現在有的地方是最後鋪設階段，白天不准汽車通行，要走只有晚上走。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個利好消息。我們忙著回到賓館收拾行裝，退房，在黃昏裡踏上了前往幫達的路。昌都在暮色中很快就隱在了我們身後。
    離開昌都沒多一會天就黑了下來，雖然山路較險，但為因才鋪了柏油，路也算好走。走著走著只見前面又排起了隊，停車前去打聽只聽見嘩拉嘩拉有碎石從山上滾落的聲音，原來前面山體滑坡，有一輛大卡車後輪一邊擔空，幾乎掉下山去，駕駛員已從幾公里外請來了修路的挖掘機，挖掘機正在拖出事的車。山上的飛石還在不停地落，黑燈瞎火的，挖掘機非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卡車拖出了遇險區。我們上前觀察，因碎石堆積後面的車還是不能通過。想再請挖掘機幫幫忙清理出一條路，挖掘機卻揚長而去。求人不如求己，我們邀約了幾個人手拿工兵鏟，冒著飛石的危險在塌方的地方就刨了起來。三小時後我們就順利的離開了這裡。
    這一折騰弄的我們都感到很疲憊，路過吉塘就此留宿。
    沒想同房間有一個修路的包工頭對我們發了一晚上的牢騷，說他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到現在他和手下的幾十個弟兄沒拿到一分錢，說承包修路工程的武警支隊是騙子、強盜。此時已凌晨兩點，被他吵的我們一夜沒好好合眼。
    
    
    10月17日 晴 吉塘——幫達——左貢
    這一線見到最美的景色要數翻越上海拔4500米的浪拉山口，不遠處和我們幾乎等高的雪峰相連，近處高山草甸緩緩的起伏著已是金色的一片。幫達草原也有著條條隆起的優美的線條，清澈的溪水從雪山上流下蜿蜒地穿流過草原。這裡也有了點藏北草原的景象，只是偶爾已可以看到幾棵孤獨的樹，一群群犛牛又像小黑豆撒在不遠的山坡上。我們的車在草原公路上行駛，不時還驚跑出幾隻鈴羊和野驢。在路上我們見到一隻胖乎乎白絨絨的花面狸，一時童心大發，停下車跑上前去就圍追堵截，沒想到這個走路慢悠悠的傢伙竟能從我們的包圍中溜掉。老劉跑起來行動過速，差點喘不過氣來，臉色蒼白，急忙吃了兩粒速效救心丸才漸漸緩過氣來。在雪域高原做激烈的運動是大忌。
    幫達草原也是高山草原，就和藏北草原一樣，而且在草原中有一片比較平坦的地方，所以在五六十年代就修建了一座飛機場，可能是為了戰略而修建的，沒有民航機起落。聽說有一段時間曾經荒廢了，機場的跑道都被草鼠打滿了地洞，在前兩年才又重新修建。
    走過了幫達，道路就開始難走起來，因為往左貢的路又在修築，沿線的路被挖的亂七八糟的卻只見三三兩兩的人在施工。在這條路上因為車速很慢吉普車的水箱不時就開鍋，這才發現因為翻車損壞了水箱風扇。我們走走停停傍晚才到達左貢。左貢縣城坐落在一座有著奇峰怪石的山腳下，一條鋪滿紅泥土的水泥路兩旁坐落著一些一兩層的房屋，附近有一些平頂的藏式村落建在山坡上，層層疊疊的很有味道。
    左貢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它的那座山了，其山型和山石怪的出奇，給我一種恐怖感。西藏的山真是不能一概而論，有的山海拔高而山上積雪卻很少，有的海拔不算高卻終年白雪皚皚。有山由河床隆起形成，整座山是泥沙和鵝卵石的結合體。有的山又全是堅硬的花崗石，圓渾厚重。還有的山奇形怪狀，面目可憎。
    晚上住在一個木頭搭成的小旅館裡，半根蠟燭燃著昏暗的火苗伴我們入睡。
    
    
    10月18日 晴 左貢——芒康
    也許在西藏我們走的太久了，走過太多的的草原，走過太多的雪山，越過太多的山口，見過太多的經幡，所以當我們翻越東達拉山（海拔5009米）、角巴山（海拔4000米）時，一點也不覺得他們的高峻，只是有的路段也很危險，總的來說還不算難走。
    一路上見到成片的松樹林被砍伐，一個個山頭、山坡被剃的光禿禿的只留下矮矮的樹樁，我看有的樹樁直徑也有六七十公分，在沒被砍伐前這裡一定也是鬱鬱蔥蔥生機勃勃的一片。像這樣高海拔的地區，自然生態被破壞起來也許只需要幾個晚上，但要恢復起來卻要上百年。這地方種不出莊稼也沒有什麼像樣的草場，不砍樹當地的人以什麼作為生？眼前的利益畢竟是很現實的。但砍光了樹當地人又以什麼為生計呢？我迷惑。
    芒康作為滇藏路和川藏路的交匯點，地理位置很重要，從雲南、四川進藏的車大都要經過這裡，正因為這樣，芒康縣城比前兩個縣城要大一些，灰撲撲的街上小百貨店、小手工藝品店也是一個接著一個，賣些低價低質的物品。這裡的人生活也是比較貧困的。和西藏許多地方一樣，街上走著馬、犛牛和瘦瘦的狗，黑黑的藏民懶散地站在街邊，喇嘛們坐在路邊念著經，手裡敲著鼓要著佈施。一片破舊的藏族民居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屋頂上一條條的經幡在迎風招展，街上不時冷風吹過，捲起一團團迷霧般黃色的灰塵……
    
    
    10月19日 陰 小雨 芒康——德欽
    越接近雲南，山就顯得越發高了起來，中午在鹽井吃了午飯，這是個滇藏交界處的小鎮，過了這裡就是雲南的地界了。原來就聽說過鹽井是個藏族和納西族混居的地方，而當地的藏族信奉天主教，納西族卻信奉藏傳佛教。在路邊的山坡上我們見到了一座有著高高的十字架的天主教堂，據說這是西藏唯一倖存下來的天主教堂。
    走進雲南天上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氣溫也急劇的降低，好像不歡迎我們的歸來，我們幾乎是沿著瀾滄江走到德欽。橫斷山脈山高谷低，山頂到江面的落差近千米，我們的吉普車一會兒爬上山腰一會兒又下到江邊，開車的我眼睛只管盯著路面，坐車的同伴後來告訴我他們簡直就不敢往路邊上看，從山路上往下看，寬寬的瀾滄江也邊成了一條細線，我們的車就像走在雲霧間令人頭暈目旋。
    我奇怪山上有時不長一棵樹木，有時又有著成片的樹林，有樹的山上深秋季節竟也是層林盡染。小雨還在不停地下著，道路彎很多，但路面還算比川藏路寬一些。
    到達德欽時已是下午，因縣城在山上的凹處，雲霧中顯得陰沉沉的。德欽是雲南西北最邊遠的一個縣城，民居、建築都是依山而建，很有層次，它同是藏區，同屬雪域高原，但比起西藏的所有縣城來真不知要好多少倍。也許是家鄉省份的地方，所以看什麼都有點親切感。這裡也有世界有名的雪山——梅裡雪山，還有奇異的明永冰川，可惜因為天不作美，我們無法去一睹它們的真顏。
    晚上電視上天氣預報這一帶明天還是有雨，真令人有點憂心。
    
    
    10月20日 陰 雨雪 德欽
    早上起床一看，很糟糕，天上還在下著小雨，本來擔心去中甸的路會很不好走，但車一駛上公路就發現路是平坦的沙石路，而且路面並不太窄。我們一路穿過濃霧向白馬雪山駛去，在接近第一個山口時，天上下起了大雪，不一會兒山坡、道路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我們小心地在山路上行駛著，忽然聽到引擎蓋裡「啪」的一聲響，我急忙停車，打開車蓋檢查發現汽車水泵壞了，車子已無法行駛而且沒有辦法修復，只有換新的水泵。我自告奮勇下山回德欽去買水泵，老朱和老劉留在雪山上守車。我搭上了一輛去德欽的北京212吉普車，車上坐著一個當地奔子欄鄉的副鄉長，開車的是一個藏族小伙子，毛手毛腳的，車況又不好他卻開的飛快，在一個彎道上竟撞上了一輛上行的東風卡車，嚇得車上的人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雙方只是損壞了保險槓，有驚無險。到了德欽我急忙去配件商店買了一隻水泵，又租了一輛微型麵包出租車，用了兩個半小時返回雪山，在寒風中冒著雪花給車子換上了新水泵。我們如獲釋重忙啟動汽車向山上駛去，但我們高興的太早，車子還沒有駛出兩百米有聽到一聲響，我又急忙停車檢查，一看新水泵又壞了，真是令人哭笑不得。我們又急忙修理，好不容易把水泵修復，天色已晚，雪也下的更大了，我們覺得這個新水泵並不保險，決定返回德欽。下山的路更為艱險，天已黑，濃霧瀰漫，兩米開外就看不清路面，山路因雨雪不停變得很滑，我們以每小時五公里的速度好不容易才開下山來回到德欽。
    
    
    10月21日 雨雪 德欽
    我們懷疑新水泵有問題，早上去商店退了水泵，找修理店換了一個舊水泵裝上車，本想沒有問題了，便又冒雨出發。不想車開出去不到十公里水泵又壞了，真是倒霉。我們只得關了發動機，用空檔滑行下山又返回德欽，再次對水泵進行修理。分析了原因，是在西藏翻車留下的問題，因翻車損壞了風扇，使其轉動起來離心力不均，結果就拉壞了水泵。我們趕快買了一個新風扇裝上。山上下雪，山下下雨，雨雪中修車弄得我們混身濕淋淋的，又冷又餓，真是心灰意冷，是不是離不開德欽了？怎麼也想不到剛剛跨進家鄉的大門我們就弄得如此狼狽。
    我想是不是雪域高原認為我們的腳步過於匆忙，想將我們挽留？
    
    
    10月22日 雪轉多雲 德欽——中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踏上三上白馬雪山的路我們都十分擔心，生怕車子在山上又出毛病。還好一路翻雪山下陡坡，穿過密密的森林，車子沒出什麼問題。我們一直穿行在崇山峻嶺之中，經過幾個小時，當在接近納帕海的山口看到在一片草原中的中甸城時，我們真是興奮極了。
    中甸，雲南的藏區，一個號稱香格里拉的地方。中甸是個舊貌換新顏的城市，近幾年發展的頗具現代感。中國的藏區城市除了拉薩、日喀則以外沒有一個能和它相比。
    雖然這裡也有美景與名寺，也有奇湖與聖山，但我們已沒有心情再留連了。走過西藏已耗盡了我們的精力。
    
    
    10月23日 多雲轉晴 中甸——劍川
    中甸與西藏同屬藏區，但它的景觀卻很特別，在不大的一片區域裡有豐美的草場，宏偉的雪山，精巧的湖泊和茂密的森林，民居也不像西藏石頭的碉樓，而是用粗大的木頭建成的木樓，有的房屋中間的頂粱柱兩個人都圍不過來。當地最大的喇嘛寺院松贊林寺依山而建，規模也很宏大。相比西藏這裡的景觀顯得很精美，給人一種田原詩般的感覺，但缺乏西藏那種博大、壯美、雄渾的氣勢。
    深秋的中甸碧綠、金黃、橘紅色的樹木交融在一起五彩繽紛，田野裡的植物都呈紫紅色，藏民曬莊稼的木架有幾米高，矗立在草地上和農田中，一座座很有裝飾意味。
    真有偶然，我在中甸的路邊竟會遇到我弟弟衛星，他陪兩個德國老外去德欽旅遊，本來要送老外去西藏，聽我們介紹了現在滇藏路的情況後就改變了行程，轉去怒江大峽谷了。
    在石鼓路過麗江的路口我們沒有轉進去，沒有時間了。十多年前我就到過麗江，因為旅遊的發展現在麗江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就路面來說已是舊貌換新顏，以前窄窄的沙石路現在已鋪成了寬敞的柏油路，金沙江兩岸原來光光的山嶺現在大都覆蓋上了一片片松樹林。只有金沙江水依舊緩緩地向東流淌。
    中午我們到了有名的金沙江虎跳峽，現已被開發成了一個交通方便的旅遊點，幾年以前在這裡還沒有被開發的時候我就來過，現在來看已沒有多大的驚奇，總覺得山也矮了，江也窄了，是不是因為我已走過西藏的原因？太容易到的地方也就不那麼吸引人了。
    下午天晴了，我們彷彿融化在雲南的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和明媚的陽光之中，我們一路輕歌慢語很快就到了劍川。不走了，今天我們要休息休息享受陽光。
    
    
    10月24日 晴 劍川——祥雲（東山林場）
    石鍾山石窟離劍川十多公里，隱在深山中已一千多年。石窟分佈在幾座山的松林間，補佈局較散，而且每個石窟都不大，但都很精巧，佛像、神像雕刻的很精細，作為大理南昭國時的傑作很多報刊都有介紹。我們自然也就慕名前往。最奇特的是有個石窟竟把女性生殖器刻成石雕供人崇拜。
    下午我們沿著洱海邊蒼山腳下的公路，穿過田原詩般的大理洲，在天黑的時候翻過紅巖坡，夜宿東山林場。遇到一群學駕駛的的學員，聽說我們剛從西藏歸來，又見到我們殘破不堪的吉普車，一陣大驚小怪。
    
    
     10月25日 多雲 祥雲——昆明
     駛上大理——楚雄——昆明高速公路就好像已回到了家，這裡的一切離西藏已太遠太遠。老劉開著車，一臉的興奮，老朱在後座上已酣然入睡。我合上雙眼，想起藏北高原上的犛牛、帳篷和燒著牛糞火取暖熱茶的藏族牧民；想起漫漫朝拜路上磕著長頭的信徒；想起頂風冒雪而翻車死在路上的去朝聖的藏民；想起大昭寺門前永不間斷的轉經的人群；還有雄偉的布達拉宮、金碧輝煌的寺院樓群。想起狂風大雪、衰草荒灘，我為藏民族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世代相傳創造了這樣輝煌的歷史、文化而感到深深的敬佩。我永遠忘不了那些藏族小孩純真的眼睛，我為他們感到慶幸又為他們感到悲哀：慶幸他們沒有生活在文明地區的人的那麼多的私慾和庸俗，悲哀他們仍將在這惡劣的環境中掙扎著生存，一代又一代，那麼頑強又那麼悲壯。
     西藏你的雪山草地，河川湖泊，寺院碉房，你的帳篷古堡，牛羊，人們，你的美你的險，你那多變的天空，永恆的大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中，似一個永不腿色的記憶。
    中午平安駛進昆明，至此行程一萬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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