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軍說他有過三次死裡逃生的經歷，除了接人那次，還有一次更驚心動魄的。我們自然急著想聽，他卻慢慢地點著了一根煙，悠閒地吸上一口，再緩緩地呼出一股子青色的煙霧，那份逍遙勁兒真讓人急不得惱不得。我忍不住催他快講，他慢條斯理地笑笑說：「在這兒可不能快，一快就有生命危險，你知道嗎？」我忽然想起這兒是海拔四千多米的生命禁區，走路稍快就會氣喘如牛，何況是講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那也是在大雪封山的日子裡。有一天我們十幾個人巡邏回來，看見山下的湖，就想下去撈些魚回去改善伙食。山上留了三四個人看馬，餘下的人便滑下山去。魚撈得很順利，整整兩麻袋呢，還有許多裝不了的。
    「可是，下山容易上山難呵，眼看著天色暗了下來，我們卻上不了山了。雪太厚，什麼都不拿還爬不動，何況拖著兩袋魚？我們只好忍痛割愛，把魚給扔了。有個戰士捨不得啊，『多可惜，好不容易撈上來的。』我就笑他了，『同志啊，命要緊呢還是魚要緊？』他才撒手。說實話我們都覺得可惜呢，兩麻袋魚，夠我們連隊改善好久的伙食了。
    「魚扔了，這才爬上山去。可是那幾個看馬的人卻沒了。可能是山上風大，他們帶馬轉移了。應該走了好一會兒，因為雪地上連腳印都找不見，我們這下可真著了急。
    「在雪地裡行走，若沒有馬，那真是受罪！一隻腳拔出來，另一隻腳陷下去。」陳小軍站起來給我們示範，「喏，它不是說一腳踩到底，而是踩上去時還在雪面上，可只要另一個腳剛抬起來，這一個就『噗』地陷進去。這麼走，就覺著那雪在吃你的勁。費了老半天力氣還走不了多遠。
    「我們不知道他們怎麼走的，是順著平時的盤山路緩緩地走的呢，還是直接翻山梁走的，為了追他們，我們又兵分兩路，一路走地勢平緩的盤山路，我們四個人走直線。
    「說是走直線，其實由於風力作用，山頂背風面的雪都格外的厚，齊腰深的雪，你想想，那走起來不就跟遊泳似的？我們穿的都不算多，因為開始都是騎馬出來的，誰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事？為騎馬方便，穿的都是些比較輕便的棉衣，這下子我們可凍慘了。可是無論如何還是得繼續走啊，不走可就是坐以待斃啊。
    「但有兩個戰士不行了，他們太累了，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來。我叫他們，罵他們都沒用，有一個說，排長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了。另一個說，求求你讓我睡一會吧，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我一看說壞了，這要出事的。咋辦呢？我就點了根煙給他們抽，給他們提提勁，然後趕著他們、拎著他們、踢著他們無論如何要往前走，就是爬，也得往前挪，否則一睡過去，肯定沒命！
    「就這樣走走爬爬，我自己也快支撐不住了。忽然，我看見坡下面有條黑色的帶子，我再仔細一瞧，那是路啊，那是大路！我趕緊告訴三個同伴說我們找到大路了，馬也應該不遠了。你知道那兩個爬不動了的戰士說了句啥？他們說『我還活著』。」陳小軍頓了頓，我性急地問：「那你呢？」
    「我走到一邊，點了根煙抽。」陳小軍微笑著慢吞吞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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