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當雄縣，高原反應再擾字典；回程中，艱險泥濘難困邦傑
    
     「我們今晚就住當雄吧？」車子裡邦傑師傅徵詢著我們的意見。
    車子開進一個很大的院子，招待所裡一排長長的房子，我們沒看見一個住宿的人！房間外表看起來還不錯，可條件實在有限，服務員送了一暖瓶熱水就不見了，電視擺在那裡根本就沒信號，猜是當樣品的！找不到其他的水刷牙洗臉，幸好作了應付特殊情況的準備，帶來得濕紙巾和漱口水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當晚的另一情況表明，幸虧我們那晚沒有住在扎西半島，字典在回程的車上就已經昏昏欲睡，到了當雄找了一家招待所，晚飯也沒吃就躺下了，畢竟是4700多米的高原哦！
    
     我拿了一些餅乾，希望他多少吃一點在睡，結果他死活就是不吃，最後乾脆一直閉著眼睛不理我。運動員就症斷言：「他現在不吃就不要逼他了，這是高原反應，快給他吃藥，然後睡一覺就好了！」於是大家慷慨解囊，拿了很多的藥片來給他吃，看著迷迷糊糊的字典，我有些後悔：要是不拉著他做環島一周的徒步就好了，也許就不會…，事以至此，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只好內疚的守著他，希望不要再出其他的狀況。
    
     那晚開的是兩個三人間的房間，我和廣州的MM還有字典一間，她的男朋友還有那個浙江的運動員和司機邦傑住一間。那個廣州的GG一直在我們的房間裡聊天，後來看看天晚了道了晚安說過去休息了，可是沒到五分鐘又回來了，很神秘的告訴我們：「剛才我一回房間，就看見那個運動員躺在床上在看書，房間的燈那麼暗，他居然還帶著的那副墨鏡。」
    
     「盡瞎說，那他怎麼看呀？」
    
     「一定是睡著了？」
    
     「絕對沒有睡覺，你們猜怎麼著？人家頭頂上又戴了一盞登山用的頭燈照著，怕什麼呀？」
    
     好酷的哥們呀，帶著墨鏡、亮著頭燈看書，如果沒病那就簡直一個怪胎嘛！
    大家最後分析歸納得出的結果是：裝備精良、經驗老道的登山驢，因為登山計劃的取消，導致整個心理不平衡所致。看來此行相識的人裡面，就屬這個僅此兩天緣份的浙江運動員最有稜角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字典總算沒事兒人似的站了起來，說昨晚浙江酷哥的壯舉給他聽，結果他卻說：「那有什麼奇怪，他那個墨鏡，從我看見他第一眼開始就沒有看見他摘過。還有一路上聽他說話的口氣，我們都是小兒科呀？！算了算了，別在背後談論人家了，他昨天可是幫我說過好話的！」
    
     「原來你再裝睡，嚇唬人啊？！」我叫到。
    
     「沒有，只是迷糊中剛好聽到了他說的話而已！」字典笑瞇瞇的。
    
     離開前去上廁所，發現昨晚就去過的廁所牆壁上赫然寫著「收費：每次五角」的鮮紅大字，於是手裡賺著一張一元的票子左顧右盼的尋找收費的人，想把昨晚的費用一起補齊，沒料到的是一直到我們的車子離開這裡，都沒有發現。
    是不是到了高原，大家都會變得奇怪呢？
    
     我們計劃中的下一站是羊八井地熱溫泉。車到羊八井，我們在一座大鐵門外停了下來，遠遠的就望見裡面熱氣沖天，雲霧繚繞的籠罩了好大一片視野。
    我們以為也會像在那木錯那樣，老遠的地方就會有人售票，結果車子在兩扇大鐵門前停下來後，只有三、四個小孩圍攏上來兜售一種草藥（好像是紅景天），見我們不買，他們很失望，一直在用生硬的漢語說：「買吧，買吧。」
    
     我和廣州的MM從車上取出隨身帶來的糖果、小食品分給他們，於是身邊一下子不知道從哪裡又跑出來一大堆的孩子，大約有十幾個，最大的約有十幾歲的樣子，小的還只有四五歲，都用如饑似渴的目光盯著我們。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身上和臉上都是髒兮兮的，我很奇怪：他們守著溫泉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不把自己洗得乾淨一些呢？ 我把身邊的食物分發得一乾二淨，（因為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這種情況，沒做特別的準備）沒辦法最後連口香糖都發光了，又怕他們會吞下去，一直忙著解釋給他們聽。
    
     還好，有一個大一點的男孩子可以說比較流利的漢語，於是問他為什麼不讀書，他指著旁邊那個最小的孩子告訴我說：家裡有幾個弟弟妹妹要人代，還要放牛、放羊，爸爸媽媽種田忙不過來，大家都要幫忙家裡做事的。
    原來羊八井只是幾個容積很大的蓄水池，從最接近地熱的地方開始排列下去，最後才是經過冷卻的泉水給人洗得，想試著伸手進去摸摸水溫，可是邦傑說水溫熱的可以煮熟雞蛋，最終沒敢把手當作生雞蛋作妄為一試。至於洗溫泉，沒有人提起，看來大家都怕被開水煮哦？？？
    
     那些孩子就一直跟在我們身邊，看見字典遞煙給邦傑師傅，那幾個大一些的男孩子居然也伸手過來討，字典手中的香煙竟然被他們連盒一下子搶過去了。於是我很氣，大聲凶他們：「小孩子不能學抽煙的，知道嗎？別的都可以給你們，這個絕對不行，趕快還回來！」見我真的生氣了，那個大男孩從另外一個男孩子的手上要回了那包煙，遞給了我。
    
     不知道怎麼和他們說再見，於是把他們召攏來身邊，請字典給我們按下了快門，留下了一個永恆的瞬間，一個難忘的回憶！身後的背景是湛藍的天空，銀色的雪山，我們的腳下是荒蕪的沙地，一條柏油路上我被一群地地道道的小小藏民包圍著。
    
     離開羊八井地熱溫泉，回程中我們遇到了正在修路的工人，看看前面因修路而設的路障，邦傑指著橫在拉薩河上面的一座小橋說：「我們只有經過這座橋，再開到對面的老路上去走了。」
    
     他繼續說：「大家說的老路，指的是青藏線沒修通之前進出藏走的路，這幾年除了農用車，幾乎沒有車走那條路了，比較難走。」
    說話間我們的車徐徐拐上了江面上的橋，沒想到快到對岸的時候，走上來兩個人，牽起一條繩子攔住了我們。「光天化日之下難道要搶劫？」車裡的我們莫名其妙。
    
     邦傑下車答話，回來告訴我們那些人要收過橋費，而且是按人頭算的。「憑什麼啊？過橋費不都是政府機關才有資格收取的嘛？」一車現代城市裡來的人意見一致、而且異口同聲。「過橋費按人頭收取，還真的是頭一次聽說！」
    「他們說是為這裡附近村子收的，因為我們等一下要走他們修的路。」邦傑把他們的意思解釋給我們聽。「不過我們可以只交一半，那裡面有一個是我同村的。」
    
     我們沾了邦傑的光，付了半價的過橋費給那幾個人，我們才給通過了。
    腦子裡突然閃過了小說裡面經常描寫的那些打家劫舍的蒙面大盜：… …深山老林裡、樹蔭濃密處，走著走著呼的一下跳出幾個手持明晃晃的鋼刀、身穿黑衣臉罩黑布的彪形大漢，口裡高聲叫著：「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哇呀呀！！！
    
     可我們光天化日之下、既不是深山、也不是密林，對方更不是蒙面大漢，可錢卻被收走了，唉！唉！愈想愈鬱悶，倒不是為了十幾塊錢，這明明是在收買路錢嘛！屬於亂收費呀？！什麼時候這裡的村民也學會了這一套呢？！竟然還可以打折？！
    
     橋這邊的路比起那邊寬闊平坦的柏油路，不是一般的難走，簡直就是難走至極。路面幾乎已經被厚茅草淹沒了，有的路段甚至非常的狹窄，只能依稀看見斑斑車轍，而且非常泥濘。「如果這時候對面有車子開過來，那可怎麼辦？」大家都為前面未知的路況而感到憂心忡忡。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走了不遠，遠遠的拐彎處一輛豐田迎面開過來，怎麼這麼巧？！我們的司機只好把車子盡量朝路邊開，車子一度橫在幾乎大於四十五度角的山坡上行駛，車裡的人一古腦傾向一邊，所有的重量全都壓到了那一側的一個人的身上，好在這種狀況不是很久就結束了。
    
     顛簸的路使車子跳起了搖擺舞，我們更是在車裡歪來扭去，這種大規模的全身按摩還沒做完，車子一歪突然停了。
    
     只聽邦傑口裡不停的念叨著：「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開門走了下去。就看見在我們前面不遠處，七七八八的停了好多車子，於是我們一起下車，走過去看個究竟：只見路中間的一個大泥坑裡趴著一輛坐滿人的中巴。
    
     原來前幾天的一場大雨把本來窄窄的小溪衝出來一個深坑，裡面蓄滿了積水和淤泥，因為對面公路檢修，車子都被迫改道打此通過，於是這裡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水泥路，那輛坐滿乘客的中巴就被陷在了泥坑的中間。兩邊被堵的車越來越多，路邊站滿了人，司機們正商量著怎麼才能把他弄出來。
    
     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回到車裡乾等著，正在發愁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邦傑笑笑地跑了回來，「旁邊還有一個地方可以過，我問了附近的人，」他對我們說。
    
     在路上，司機是最有權威的，更何況像邦傑這樣常年奔波在西藏各條旅遊線路上、經驗老道的老司機！我們幾個人只好彼此看了一眼，算是同意了。邦傑發動了車子，向旁邊一塊看似沼澤的地方衝了過去，我們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相信大家的心都一樣高高的懸在了半空！就看見邦傑的手在不停的用力打方向盤，車子一歪一巔的左拐右拐，突然他猛地一踩油門，車子擦著那個大泥坑的邊邊「呼」地一下就竄過去了！
    
     「噢！！！邦傑太棒了！太棒了！！」大家歡呼起來。
    
     「我還擔心我們也會有那輛車的命運呢？」有人說。虛驚一場的一車人，都長長地噓了口氣，大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那對廣州朋友卻說：「這點小坡、小泥坑根本不算什麼！我們剛剛結束的珠峰探險更是險象環生。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後怕呢！」
    
     原來在從珠峰回來的路上，會經過一條河。沒想到他們去時還是小河，因為下了大雨，卻變成了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他們一行也是前後好幾輛車湊到了一起相繼離開珠峰的，司機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可以衝過去的。車子排著隊開始過河。
    
     河中心是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前面的幾輛車子都很順利的衝過去了，他們乘坐的車子排在最後，卻偏偏唯獨他們乘坐的車子突然熄火了。當時車外面水有齊腰深，已經漫過了車子的一半，而且大有漫上擋風玻璃的勢頭，冰涼刺骨的水開始慢慢的滲進車裡來，膽小的女孩已經被嚇得哭了起來。怎麼辦？一車人困在湍急的河水中，進退兩難，束手無策。
    
     前面的司機見出了事，停了車打算掉頭回來幫助他們，可是車上的外國人竟然不允許，還用不付車錢來威脅那個司機。最可惡的是車上那幾個外國人，竟然還站在岸邊看著他們受困，幸災樂禍得哈哈大笑，最後竟然扔下他們絕塵而去。對岸只有一個自助旅的南方人堅持留了下來。
    
     身困急流之中的他們一籌莫展，怎麼辦？怎麼辦？就在這關鍵的時刻，司機師傅挺身而出，決定由他往回返，向珠峰大本營和絨布寺尋求援助。司機爬出車外，在冰涼徹骨的急流中遊回對岸，步行取來了救助的工具，拴好繩索丟到對岸去，車子一發動，竟然又被衝斷了。… … … …
    
     最後，經過大家堅持不懈的共同努力，終於在長達六個小時的水中浸泡後，他們又安全的回到了陸地上。
    
     說完他拍拍正在開車的邦傑師傅，「那位救我們脫離險境的司機就是我們可愛的邦傑！」
    
     我們正一邊認真的聽他們的驚險奇遇，一邊詛咒那些見死不救的老外去下地獄，同時又為他們終於克服困難而慶幸，聞聽此言，更是不約而同的為眼前這位勇敢的藏族司機叫起好來！！
    
     我們也因此對我們前面的行程充滿了信心！
    
     我們更加堅信：有邦傑在，就沒有過不去的險路！！
    
     原計劃早起看過那木錯的日出以後才往回趕，歸途到羊八井地熱溫泉去參觀，沒想到因為天氣的原因提前離開納木錯，參觀完羊八井溫泉，時間一下子多出來半天，剛好回程路過我們這位可愛的司機－－邦傑師傅的家，一路走下來我們已經和他結下了很深厚的友誼。他邀請我們一同過去看看，我們當然欣然前往，我很早以前就想找機會到當地的藏民家實地勘察一下他們的生活了。
    
     邦傑的家在離拉薩市區不遠的一個小村子裡，車子拐進一條小徑，慢了下來，不時有人隔著車窗和邦傑打著招呼，原來在旅遊的旺季，邦傑並不是經常回來這裡的家，他都是住在拉薩自己的父親家裡聯繫包車業務的。七拐八拐的，車子停在了小路旁邊的一棵大樹下，憨憨笑著的邦傑帶領我們朝一座近似白色的高牆院落走過去，可惜一把鐵將軍把門，他要我們等，自己穿過犛牛的房間去喊人回來。
    
     邦傑的家，從外面看：是一座典型的藏式建築，圍牆是用大大小小各種石塊壘成的，門上畫著大大的藍色「萬字符」，門框上方一條鑲著紅黃藍三色邊的白色布幔正隨風舞動，高高的門樓上面端放著一隻很大的羚羊頭，空洞洞的骷髏上兩隻彎曲的長角，散發出懾人的氣魄。門樓分兩層，還有一個小小的類似於窗戶的小門上面也掛著布幔，院子裡的情形還不得而知。
    
     過了一陣子，邦傑回來了，身後跟著他看似柔弱的女人，還有他18歲的女兒，一個好靦腆的姑娘。打開大門，一條黑色的大狗狂吠著衝向我們，幸好有鏈條拴著。看樣子，好像是傳說中的兇猛的藏驁吧？房子是磚頂的，牆體因為糊著泥巴不曉得是否是石頭壘起的，分臥室和起坐間兩棟，臥房那一棟裡面的光線很暗，只能看見一間一間屋子的門，朝陽的窗戶上掛著窗簾。門前開滿了怒放的大麗花和九月菊。
    
     我們被讓進了起坐間，原來這裡含廚房在內，也是很大的一間屋子，進門的右手邊的牆壁上掛滿了黃銅的藏式炊具，擦拭得乾乾淨淨，發著柔和的亮光。下面是灶台，也是傳統的藏式，屋子中間的位置生著一個煤爐，上面坐著一個茶壺。煤爐後面的牆壁邊擺著一組櫃子，很老的樣式，裡面擺滿了杯子、碗筷等用具。左側靠牆是一條很窄但很長的炕（北方說法）上面鋪著手編的美麗的坐墊，我們五人一字排開。勤勞的女主人馬上打起酥油茶，靦腆的女兒端來了自製的青稞酒，這家人用他們最誠摯的待客方式，款待著我們這群遠方來的客人。
    
     然後留下我們和男主人說話，帶著女兒在院子裡晾曬起今年剛收回的糧食，看著女主人忙碌的身影，我們恭喜邦傑有一個賢惠能幹的好幫手，和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自然樂得合不攏嘴。還拿來好多照片給我們看，都是他曾經載過的遊客與他的留影紀念。
    
     我轉到屋外，希望可以給忙碌的母女倆做個幫手，被他們客氣的謝絕了。院子另一側，牢牢吸引了我的目光：類似於羊圈的矮牆上，一坨一坨整整齊齊的貼滿了新鮮的牛糞，正貼在那裡等著風乾，旁邊還堆有一人那麼高的已被曬乾的牛糞，早聽說過藏族有曬乾牛糞取暖的習慣，一見之下，的確大開眼界！
    
     明媚的陽光、美麗的鮮花、勤勞的主人、豐收的糧食、滿牆的牛糞、四處覓食的小雞，好一幅祥和、富裕的家園圖畫啊！而牆外，風光無限，田園景色更是如詩如畫。
    
     從邦傑家回來，我的像冊裡多了一幅美麗的圖畫：湛藍的碧空，輕靈的白雲，黛色的遠山，連綿的雪峰，金色的麥垛，明媚的陽光裡一個小小的我。
    差一點忘記了，我們的那位運動員夥伴企圖和那條兇猛的黑犬交朋友，拿著一根火腿腸去餵它，反而差一點被咬到了手指。直到上車還一直耿耿於懷：它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整整兩天的朝夕相處，彼此已經有了依依不捨的感覺，想著人生聚散平常事，大家笑著揮手說再見，也都把最美好的祝福留給了對方。
    
     納木錯之行結束了，臨時貼帖子找來分擔路費的同伴將各自奔赴自己的方向。
    
     廣東的那對戀人第二天將搭飛機離開拉薩，他們的假期滿了；浙江的運動員不想鬱悶而歸說要搬到吉日去碰碰運氣，希望可以遇到登山的同好；而字典和我則要繼續留在這裡，貼帖子尋找下一條路線的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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