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８點鐘逛八廓街是早了一點。小雨還在下，沒有多少小攤，基本不見旅遊者。在北京東路上向一個警察問路，要去八廓街。警察叔叔隨手指著一個自由市場說往裡走就是了。看了看背著大包小包的藏族人，沒敢進去。繼續往前走，又問一個警察，這個警察叔叔也是隨手指著一個自由市場說往裡走就到了。這回徹底迷糊了。狠了心匯進這個人群裡。從周圍人的打扮和背著的行李上看，就可以猜他們都是轉經的人。每個人都唸唸有辭的。一旦進入這個人流，你除了跟著走之外沒有任何選擇。往前走了有十多分鐘，這才突然明白，八廓街是圍在大昭寺周圍的一圈路，從任何一個路口都可以進來。它還是整個藏區最重要的一條轉經道。大昭寺每天上午對全藏區來的朝聖者開放，下午只對遊人開放，所以在清晨的八廓街上，我意外的被捲進了轉經的人群。如果不是自己實實在在的經歷這個過程，你很難想像宗教在藏族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從他們的穿著和行李可以清楚的看出其中絕大多數人在路上已經是幾個月以上了。在八廓街上和大昭寺門口，有許多磕長頭的人，在書上、電視上，對這個場景並不意外，但當真正看見那些血肉模糊的膝蓋、襤褸的衣衫和虔誠的臉時，還是沒有辦法不感動。這裡是絕大多數轉經人的終點。站在大昭寺門口，我在想，我會肯為了什麼心願這樣做？愛情？健康？家人？知己？財富？坦白告訴自己，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的終點是哪裡呢？
    
    隨著轉經的人進了大昭寺。我老老實實的去買了門票。賣票的喇嘛說：轉經不用買門票。我說：不轉經，只看看，要買的。門票３５元。我不信佛教，但是迷信，斷然不敢欺騙菩薩的。遞過來門票的時候，還有一盞小酥油燈。有點錯愕的收下。舉著酥油燈跟著轉經的人排著隊順時針方向往裡走。一個過路的老喇嘛幫我點燃了燈。學者別人的樣子路過每一個佛像的時候往佛前的大酥油燈裡倒一點，算是供奉。整個供奉的人群裡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的打扮是旅遊者。周圍的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我。眼裡雖然有好奇，但是接納和寬容更多一點，對比他們看到幾個旅遊者在隊伍裡亂鑽的眼光，我為自己感到欣慰。
    
    想看大昭寺的金頂。我推開寫著管理辦公室的門遛進去。順著門邊的樓梯爬上２樓。就在趴在走廊的欄杆上試圖給金頂照張相的時候，聽到了「打阿嘎」。在《藏地牛皮書》裡推薦走遍拉薩也要看，死等也要看的勞動歌「打阿嘎」被我在大昭寺的樓頂撞上了。藏族用來建房頂和地面的材料叫「阿嘎土」。這種歌是幾十個人排成３、４排，一邊夯打房頂一邊唱。節奏單調，旋律多變。遠遠的聽見，突然你心裡就有一種空靈的感動。我繼續往上爬，在大昭寺４樓的房頂上，看見了他們。樓頂上沒有遊人。我在牆角找了塊干的石頭坐下來，呆呆的看她們。她們在旁邊一座樓的房頂上。在略有些陰的天空下，大昭寺的金頂含蓄的亮，背後的山峰雲霧飄渺，打阿嘎是如此合適這個景色。我在牆角傻坐了近一個小時，真的是什麼都沒有想。心裡是空的，安定的。
    
    在大昭寺遭遇了最有意思的事情。拉薩有很多人向過路人討錢，有的是乞丐、有的是僧侶、有的是轉經的人。在大昭寺門口我拿五塊錢給一個轉經的人，自言自語的說沒有零錢，他從手裡的錢裡找回我４塊５角，然後自在的繼續往前走，剩我愣在在當地。他只要五毛錢！突然反應過來，他對著我一直念叨的話是「扎西德勒，五角錢五角錢」。至此，才知道，拉薩的討錢人是可以找零給你的。更有意思的是在佛像前佈施的時候，你也可以從佛像前的盤子裡自己找回零錢。好比說你只有十塊錢的鈔票，只想捐２塊錢，那麼放下十塊錢之後，你可以自己從盤子裡拿回八塊錢來。大樂，這個菩薩有意思，好商量，不霸道。
    
    吃過午飯，在林廓東路上亂溜躂，走來走去的發現有一個門可以進去，裡面有一個湖。買了２塊錢的票，進了一個「宗角碌康公園」。不得要領的繞著湖走了大半圈，著者一個喝茶的地方坐下來，要了一開水壺的甜茶猛灌一氣之後，一抬頭發現湖邊就是布達拉宮的背面。摸出的旅行指南翻半天，恍然大悟，原來是龍王湖嘛。這裡是修布達拉宮時挖土挖出來的一個大坑，後來灌上水，六世達賴的時候修成現在這樣。藏族人叫它魯康。我獨佔了湖邊最好的一個位置。湖裡的水很清，有魚直接往水面上跳。旁邊一桌的小孩用掰碎的邑邑頭餵魚（邑邑頭是一種藏式的饃饃，看起來好像放了很多鹼和油。今天中午我試圖吃一個，啃了２口就放棄了）。抬起頭，正面布達拉宮立在山上，因為離的近，更始壯觀；一回頭，就能康健幾座非常大的山，因為是雨季，所以山色蔥蘢，雲霧在山腰環繞，分不清山頂是雲還是積雪。拉薩的雨季天氣極有意思。早晨起來，小雨還沒停，中午天藍如洗，白雲如帶，隨處可見經幡在風中輕舞飛揚，只要在一個略為開闊的地方，立刻天高心低，覺出自己的小來（想不空曠也難。拉薩幾乎沒有高樓，４層已經很高了，再高就爬不上去了）。下午４、５點鐘，天都會微微的陰，出一會兒太陽，下一會兒魚，太陽雨時時都會發生。
    
    我一直把旅行看成一種「經過」。所以從來不必須去看什麼，也很少拍下光輝照片以茲存證。這個下午，在這個小公園裡，這個懶洋洋的我真是很快樂。人於生命都是過客，時間不可逆注定空間不須留。經過，對我已經足夠了。
    
    晚上在新浪驢壇的「駐藏小二」鄒君、林君開的「旅行者酒吧」耗了半晚上。打聽去林芝的路。現在消息不確認，有人說魯朗的路斷了，完全過不去，有人說只是雨季翻漿路，可以繞。林芝是西藏的江南，還真是挺想去。魯朗和巴松錯在圖片上見過好幾百回了，另外出了波密可以看到川藏路上最危險的通麥塌方區，為明年川藏線自駕車近來作些準備。四處打聽，未果。
    
    回八朗學的路上碰到了明－媚，她和幾個兄弟一起，喝的醺醺的，笑意盈盈，在深夜的大街上大聲叫我的名字。突然發現明－媚真的很漂亮，眼神如孩子一樣天真。
    今天早上還出了個小小的事故。我和明－媚一前一後起床用衛生間。她背對著我在浴缸邊上洗頭。我正對著鏡子抹油。我的防曬霜是管狀包裝的，在高原減低的氣壓下成了個噴射槍。我一手舉著這個管子，一拔蓋子，裡面的防曬霜直接象子彈一樣發射到了明－媚剛洗好的頭髮上。結果２個女孩一起放聲尖叫。八朗學的房間是用木板分隔的，我們剛叫完就聽見隔壁有男聲尖叫和敲牆的聲音做和聲配合，主旋律是一個美國口音大叫：ＡＲＥ　ＹＯＵ　ＯＫ？明－媚只好又洗了一遍頭。她站到窗子前去搽干頭髮，我繼續小心翼翼的擠我的防曬霜。突然聽到她在窗子前嚷嚷：ＨＥＬＥＮ，ＷＥ　ＡＲＥ　ＴＨＥ　ＴＯＰ　ＦＬＯＯＲ，ＮＯＢＯＤＹ　ＯＮ　ＨＥＡＤ！我趕緊衝到窗前，伸出腦袋往上看。原來我們住的這間是在八朗學的西側樓，雖然主樓有４層，可是西側這邊只有３曾，就是說這間已經是頂樓了。對視３秒鐘，一起說：ＲＡＴＳ！我們洗手間的頂棚上經常有嘎吱的聲音，原來以為是樓上的鄰居在走來走去。現在一想，肯定是吊頂裡有小鄰居住著。我不怕老鼠，也基本不怕任何小動物，蛇除外（這個都是動物世界的電視留下的惡果，趙忠祥爺爺從來沒有把白蛇青蛇嫵媚多情的一面展示給我們看過）。明－媚說自己是在泰國農村長大的，連蛇都不怕，何況小老鼠。
    
    回到八朗學洗臉睡覺。洗手間的頂棚又嘎吱作響。聽見明－媚溫柔的聲音在哄小老鼠睡覺：ＧＯＯＤ　ＢＡＢＹ，ＴＩ『Ｓ　ＴＩＭＥ　ＴＯ　ＳＬＥＥＰ，ＢＥ　ＱＵＩＥ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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