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
    墨脫縣城。
    早晨在高音喇叭播送的新聞中起來，可以在林業局用到了自來水，有線電視只是在週末才會全天播放的，在縣城幹部的上班時間沒有一個台會有信號的。
    喝完白菜清瓜熬的粥，終於有了去逛街看縣容的力氣。
    
    穿著拖鞋，拖著依舊酸痛的腿腳走上了所謂的大街，簡直可以說內地任何一個鄉政府的街道都不會比墨脫的大街差的。
    沒有一寸的水泥路，坑凹起伏不平的土路，雨季走過的深深車痕還歷歷在目。兩邊都是水泥和木頭混合的房子和院子。一個院子就是一個或者幾個單位的辦公及住宿地點。
    一棟木屋就是一個商店或者工棚。
    街道的上面種的是菜地，街道的下面種的是稻田。西藏特有黑黑的香豬，雞，狗甚至偶然還有馬會在道路上溜躂。有一部無牌的四川卡車正在卸土石修這條泥濘的路。
    
    先翻過半壘起的門洞，走進了縣郵電局，這只有一間屋子的郵電局正中還掛有毛主席的畫像。這裡是不通郵的，信件是不能收寄的，都必須到八一去轉。可以匯款，但據說
    當年運鈔的黑鷹直升機就曾因山口惡劣的氣流條件摔下了一架，現在鈔票的進出也是用人來背的。墨脫的程控電話現在開通了，結束了以前全縣加軍方才四條線路的歷史，現在
    可以比較方便的打出去，當然也只局限於縣城。墨脫的郵戳也是壞的，時間永遠停留在00.05.24.24，在蛋白質所畫的地圖上蓋上了一個以作紀念。
    
    墨脫裡面是有車的，雖然在每年至多只可能有兩三個月可以設法分段開到波密。其他時間只能作為在墨脫總長不足一公里的街道上或跑或停了。
    
    所謂的主街長絕不超過二百米，中心的一側就是難得的民間樓宇---供銷社嗎，裡面的東西在這一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算是最齊全了，裡面甚至還有賣冷飲的冰櫃。
    以它為核心形成了走向四方的商業中心，全部是四川人開設的一二十家雜貨小店，裡面所賣的東西也都大同小異。二十分鐘你就絕對可以轉完所有的小店。
    
    物價在這裡已經算一路上最低了，最便宜的可以買到六元一罐的健力寶和八元一罐的拉薩啤酒，甚至還有兩元一條的棒棒冰的賣。
    除了各種包裝的川味或者流行的小食，最多的就是各種白酒和啤酒，當然還是你民工最喜歡的川白酒和當地人喜歡的拉薩及藍帶啤酒為主，但轉遍了全縣我還是沒有找到一瓶沒有過期的瓶裝啤酒。
    有些小店的貨架都是小半空的，他們所賣的貨品也在去年冬季開山時從波密和80K的轉運站用車運來的，運費相對人力背要低。但今年的物資補充還得等到這一個冬天，或者多雄拉雪化的時候。
    
    就在這四差路的中心，竟然有一所在當地顯得特別醒目的水泥公廁，裡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下稻田中勞作的情景，相信應該可以和那著名的虎跳中途旅店的第一廁相為比。
    
    拐向上的路就是通向縣城制高點的政府和武裝部的路了。路長不過百餘米，上面有全縣唯一的一家飯館，炒盤鮮肉菜就要三十元，素菜小盤就要十五到二十，據說當地的單位一聚餐，人不多消費就會達數千元，而且還吃不到什麼，著實比較恐怖，自然我是不會問津了。路上更特別的還是一家有按摩服務的髮廊，特別之處在於小木屋牆外竟掛有我在當地見到唯一的一條紅布絲印的條幅廣告。
    武裝部門前有著高高的台階，裡面掛有紅旗，突顯了它在這邊境縣上特別地位。縣政府沒有走進去，但可以看到其門前停的無牌的吉普車和輕型卡車，裡面還是很大和相對比較氣派，有民工正正在修裡面的路---
    
    開店的四川老闆們都在問多雄拉上的雪厚不厚，好不好翻過，看來這段時間過來的人並不多。
    縣城沒有集市，只有街口有一個賣豆腐的攤子和兩三位只有在上午才會賣一點青菜的當地人。網上比較有名的墨脫相對便宜些的犛牛肉沒有買到，因為畢竟那裡不是會天天有犛牛殺的。據說開山了會從外面運來凍肉賣，現在當然更是沒有了，見到了店裡有小魚，還不是雅江的魚就要二十五元一斤的。
    所謂墨脫的名產烏木筷，籐竹杖，籐竹筐，皂石鍋，還有特產的水果香蕉，甘蔗和橘子，以及每家門巴珞巴人每天都會喝的黃酒，你在街頭都是找不到賣的地方。
    
    墨脫的電是在去年才通的，此後除了單位，許多的小店主用上了電視和冰箱等電器，生活的質量才都得以有了較大的提高。
    
    通往波密方向的街道更是短了，除了兩三家小店和一家不大的汽車修理鋪，街頭比較醒目的就是一部有牌但已經被拆成架子的廢舊小車。
    
    返回了我們這所造價據說達180餘萬元的林業局水泥平房。然後準備去看一下墨脫的學校。
    學校離我們並不遠，過了公安局的院子下坡就是。我們看到的是也僅有幾排平房和一塊正在平整的空地的中學。
    中午邀請中學的一位單身的漢族老師和我們一起吃飯，順便聊一下墨脫。
    
    老師姓李，甘肅人，也算我的半個老鄉--因為他剛畢業一年於我故鄉咸陽的西藏民族學院，所以大家喝啤酒時聊起就分外的親切。從他那瞭解到墨脫的中學也才建立不過一年，同樣不過僅有的是初中，全校共十一位漢藏族老師，學生百名左右。學校歸縣教委管但還得到明年才能被自治區所正式成立。
    原來墨脫的學生們只能上到四年級，然後求學就必須翻越高山深谷到八一去上學。還是我們那位可敬的江蘇老人，當他得知認識的一位可愛的門巴小姑娘因為在求學的路上吃了過期的方便面而死在路上的時候，他被震撼了，回去自己和單位的員工一共捐款了六十萬元，又不顧七十一歲的高齡親自徒步走進了墨脫並督建了現在的小學。
    那所小學應該就是我們在背崩的山坡上見到的，當時曾以為會是在縣城，現在才知道原來全縣現在只有這一所初中和小學，上小學還必須再走10個小時的路到背崩去，而上高中呢現在還是得走到八一去上。
    
    作為全縣僅有的七位本科生之一（光老師就佔了四個），李老師在分配到墨脫尚不足一年，現在中學同時教語文和英語。
    同樣經歷了在艱苦的條件下的不滿，彷徨，不適應的階段，現在他已經適應並開始瞭解和認同墨脫，等滿三年後他就可以走出墨脫了。墨脫還有美麗的風景和高山湖泊，但還是要至少來回三天，看來我是沒有時間讓他陪我上山了。
    
    在吃完用罐頭和青菜燒的午飯後，約好等下午下課後大家再一起坐坐，當老師聽說我沒有喝過墨脫門巴的黃酒，答應想辦法晚上找點讓我嘗嘗。
    
    墨脫的公務員每天只用上六個小時的班，誰讓是高原及艱苦地區呢，著實讓我羨慕。
    
    門外下午的陽光顯得很強烈，據當地人都說往年可沒有這樣熱，電視是沒有信號的，只有繼續去轉那條不大的街道，順便找人聊聊了，旅行就是只有不斷的多和當地人交流才能最有效的瞭解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
    
    當我無目的徘徊在小小的街頭時候，看到那邊走來了兩位疲倦的旅人，背著大包，滿是泥濘的衝鋒褲和登山帳，看來應是同類。
    看來他們都累壞了，看到目的地就直接坐在了街頭。走上聊起，原來也是從雲南出發，從波密翻雪山走進來的，後面還有一位同行者以及兩個門巴的嚮導和背夫。等了許久後面是上來了，原來竟是自己早就熟識的深圳驢友王立文，他也沒有想到我們深圳的朋友會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相聚。
    領疲憊的他們先到公安局登記備案。他們和嚮導一起帶來的裝備更多，甚至帳篷，氣爐和三腳架都帶了。
    看他們住到我們的隔壁，五個人累的連洗都不用都躺下來了。從他們那裡幾乎看到了自己剛到時的影子，只是我們的方向和線路相反罷了。
    
    老師領來了他的兩位靦腆的門巴學生，以及學生家裡剛釀出的一桶黃酒。沒有杯子就用暖水瓶蓋子。
    他們的酒我們都是放心的，至少不會向偏遠的門巴鄉村中一樣可能被下毒。門巴族的習慣是喝黃酒就必須一次喝完，不論是一碗，一杯還是一瓢。
    這種用玉米加小麥一起發酵後加熱水流出的黃酒，味道微酸帶甜色褐黃。兩杯過後就喜歡上了那種味道。據說門巴人可以一頓不食但不能一餐無黃酒，他們可以以酒當飯而且酒量驚人，從小就喝黃酒的他們一個人就可以喝完這一大桶黃酒。
    
    門巴中學生的家很遠，他們打著手電筒回去了。繼續和老師喝著酒，聽他講起了在墨脫教學和上學的不易，學生的書本資料都要他們自己從山外背進來，而且教學也沒什麼課外資料。學校也不易，光想平整出一塊操場就要十多萬的人工，建一個和公安局院中一樣的水泥籃球場也得十多萬元，所有的材料都要從外面背運進來的。
    土著的門巴，珞巴都只有自己的語言，文字是借用藏文，文盲居多，他們除了佛教還信奉帶有神秘色彩的巫教，所以才會有下毒轉運的傳統習俗。
    有些學生的父母就是只懂得刀耕火種打獵釀黃酒的人，這些根本沒有商品意識的人，除了季節性的背運不會有任何其它收入。所以許多學生在假期也得去做背運。當地政府為了鼓勵上學是不收學費的，甚至還根據地區會給上30-80元/月的補貼。可墨脫是一個何等高消費的地方，有些學生病了光派人通知家長來回就得六七天。有些學生還是父母雙亡的，有時碰到意外情況他們作老師的想幫助也實在是能力有限，畢竟他們也要生活的。
    最後他真誠的希望我能代他進行一下呼籲，希望有能力的人可以伸手援助一下個別實在需要幫助的門巴中學生，希望他們能有機會成才並能對改變當地的原始起到作用。作為一名老師，他可以保證真實的提供需要幫助的學生的資料。
    （他在墨脫中學的電話08044-5442309 李榮祁，如果那位朋友有能力並希望幫助一位中國最偏遠的不通公路的縣城中學生完成學業，可以向他索取資料，我也可以保證他是一位可以信賴和沒有被污染的年輕老師）
    
    睡前一身酒氣的林業局長兼林業公安局長也跑進來了，說如果我明天不走，他可以給我組織個晚會讓我瞭解當地的民俗，還可以再帶我上山看風景，但經費得我出，一定不能往印度跑云云。並大肆感慨我的運氣好，他來墨脫二十多年也才用上電，而招待所剛裝了電視的第二天我就趕上了，把房價給優惠到25元（要30）已經是僅有的優待了。
    
    墨脫的高物價是我們這種長時間出行的自助旅行者所不能承受的，所以明天我還得繼續走。
    前方通往波密方向的還有144公里不通車的路和海拔4700米嘎隆拉雪山要跨走。
    傳說中的螞蝗，塌方，落石，雪崩，下毒區還會未來的幾天中等待著我。
    明天就要告別了，我在蓮花瓣中的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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