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二：羊卓雍錯湖
    
    十日晨八時起床，八時半去樓下四川人開的小店裡吃了早點-稀飯和油條。剛吃完，昨天聯繫好的車就來了，車是老式的豐田越野，但是很寬敞，與我們一路坐的大貨車自是沒法比較。
    
    不過出拉薩之前我們先去了郵局，D和M昨日並沒有取到錢，到甘肅的網路斷了一天。趁著這當兒的空閒時間，剩下的幾位到邊上的小超市買了點中午吃的乾糧。
    
    拉薩畢竟算不上一個大中城市，車很快就出了城區，路上看到了軍航的售票點，據說坐軍機頗有意思，但是我寧願還是多出些錢坐民航，雖然西南航空就好像封建時代刑場裡掄大刀的那些大漢。出了城區路況卻沒有變差，這當然是因為這一段路就是大名鼎鼎的機場路，所謂的「形象路」，入藏的領導當然不會傻到從青藏路或者川藏路進來。司機說這是全西藏最好的一段市外道路，每年都要大修的。說到這位司機，他是一位藏人，四十多歲，不過看上去倒有點像蒙古人。路邊綠樹成列，頗具風光。
    
    沿途這麼一些時日，在西藏的野外卻並沒有碰到多少好天氣，但是今天運氣不錯。機場路沿著拉薩河而建，另一側靠著一排並不很高的山脈。這裡的風光仍有些江南意味，不過和林周比較，似乎要顯得遼闊，沒有那種翠綠得要滴出水來的感覺。出拉薩後不遠，便看到路邊正行進著一支老外的自行車隊，大約有五、六個車手，其中一兩個看上去顯得頗蒼老。藏族司機告訴我們這些老外是昨日到的拉薩，正好聯繫的是他所在的那家旅遊公司，他們打算騎車去日喀則、江孜、定日，最後到珠峰的，聽得我們即是羨慕又是佩服。從拉薩到珠峰這一段路，大多是崎嶇的山路，而且海拔多在四千以上，一般人不要說騎車，光站在那便已經喘氣不止了；不過要是真有這樣的時間、體力和經濟基礎，這樣的征程想來也是別具意味的。其實人的身上都具有冒險探幽的遺傳因子，就算是信仰儒家「父母在、不遠遊」的傳統知識分子，也每每尋找機會到就近的一些奇絕之處探險；不過古人的探險，有時架子不免大了一些，像謝靈運-這位歷史上稱為元嘉之雄的山水詩人，在永嘉、會稽出遊的時候，常常要帶上幾百個人，逢林開路、遇水架橋，倒不太像孤獨的探險了，徐霞客大概可以算做一頭背包驢，只是我佩服的還是始終跟在他身邊的那個老僕人多一些，因為想必包是背在他身上的，當徐霞客在高山頂上說：自古以來上此高山者，霞客唯一一人也，想必此時他早忘記了眼皮底下這位忠實的僕人。不管怎樣，旅行的事業畢竟需要一定的經濟後盾，所以敦煌也好、香格里拉也好、乃至西藏也好，它們為世人所注目，多少是與奧雷爾·斯坦因、斯文·赫定、伯希和、詹姆斯·希爾頓這些旅行探險考古家聯繫在一塊的，中國人的土地倒要外國人來發現，固然有原住民不擅於向外表達的原因，當然也有國內旅行者的缺乏的原因。不過這些年背包族漸漸的多了起來，至少以我一路所見，驢子不都是藍眼睛黃頭髮了。
    
    中途過一山，山壁上有一個色彩艷麗的佛像。司機說這就是有名的天然大佛，除了塗上去的顏料，一切都是天然形成的。在哲蚌寺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尊檀香木的天然小佛像，那時聽得邊上一個導遊講這就是西藏的神秘奇特之處。不過在我看來，與其說是佛國的恩澤，倒不如說是自然的造化，就檀香木佛像來講，實則是木上生的一個瘤而已，嚴格說來，那是病變，屬於不正常的肌體組織。這石壁上的佛像要去尋找其地質學上的含義全無必要，我雖然不相信超自然的主宰，但是卻喜歡自然的嬉戲，委實說來，這佛像所在的位置實在漂亮。
    
    我曾經說過旅行中最美麗的風景往往在此處到彼處的旅途中，這次也絲毫不例外：拉薩河有時清澈見底流連忘返；有時濁浪掀起行色匆匆；有時襟懷廣闊十面埋伏；有時擁蹙緊湊一騎突出，竟也可算得上氣象萬千。河邊有些山峰是雪山，陽面積雪多已消融，而陰面依然堆白砌玉；有些山峰本不是沙丘，但是人跡少至，多少個世代所造成的風化作用，使得溝壑之間瀉下了流沙。放眼望去，黃沙白雪綠樹青山碧水藍天，融成了一幅極和諧的圖畫，更妙處在空間遼遠，油然而生蒼茫無極、心曠神怡的感覺。
    
    車行一小時到曲水縣。此前不遠的地方，司機告訴我們拉薩河已經匯入到雅魯藏布江當中，此時的這條江逶迤柔婉，全不是傳說中慷慨激昂的形象。山河有時也像人一樣，會表現出來各種性情，關西大漢執牙板唱「大江東去」，但是也未必沒有望月低吟「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時候。雅魯藏布江從這裡一路往東南而去，經川西至雲南，沿途廣納眾川，奔湧於高山峻嶺之間，終於成為一條沛然莫御的大河；而大峽谷也是人間勝境。
    
    過曲水縣城不遠有橋橫跨雅魯藏布，這即是曲水大橋。橋很精緻，中間還有守橋的武警站崗，這是連接拉薩、林芝與機場、山南、日喀則的要道，大概可以算是全藏境內最重要的一座橋樑了。從橋上經過，轉到往日喀則的一側，距離橋邊不遠有一個大拐彎，拐彎的地方突出來一個鷹嘴，在路邊停了車，跑到最尖端看風景，果然很有氣勢：山路固然從這裡來了一個90度的急拐，而江流也在此有一個急促的停頓，這個鷹嘴扼著江流，使得附近的水流因此起了漩渦，雖然不是所謂驚濤拍岸，卻也轟然有聲。構成鷹嘴的岩石造型頗為奇特險峻、體積也是十分龐大，站在岩石的邊緣，下面十多米處是洶湧的江流，一面是大橋倩麗的身影，一面是遠山和其上裊裊的雲氣，難保不生出孔夫子的逝者如斯的感歎來。
    
    從這裡往羊湖，雖然已經只有一半的路程，但是司機說全是山路，還需翻越了卡巴拉山口，落差有1600米，卻不是一個小時能到的了。前行約二十公里，路稍有坡度，但路況良好，並沒有減少速度，這個地方便是羊湖水電站，方自納悶這裡雅魯藏布的水量並不充沛、落差也不大，也並不見水電站必有的大壩，卻如何能發電？司機告訴我們個中訣竅，說羊湖發電站和一般的水力發電站結構頗不同：羊湖乃是一高原湖，湖面海拔要比雅魯藏布江高出一千多米，這就是落差，沒有那一座大壩有這樣的高度，不過對於羊湖來講，作為大壩的卡巴拉山太雄厚了一點。所以工程上所用的方法是在湖底挖了一條水道，洞穿了山的一部分，導引著水流衝到了山的另一側，這巨大的機械能因此就轉化成為了電能。但是我還是有一個擔心，羊湖並沒有可以補充水的支流，這樣經年不斷瀉洪一樣的被抽取，難保沒有乾涸的一日。但是我忘記了一點，圍繞著羊湖的還有冰川雪山，那正是羊湖的水源，並且這個電站嚴格來講，也完全算不上是大型的電站，流出的水量也是有限的，也可以受到人的控制。不管怎樣，很是為這樣一種設計讚歎，西藏的電站每多因地取材，羊八井的地熱電站也是獨特的景色。
    
    自羊湖電站開始，便是一路的盤山路。卡巴拉山雖然不是雪山，但是高度上卻並不低。之前聽說在西藏的野外最好多備些鉛筆本子糖果之類的東東，可以作為給藏區小孩的禮物。但是臨行的時候忘記了這件事，行囊裡一瓶從長沙背到西藏來的韓國產「石春」巧克力也忘了拿出來。不過心底裡也隱約有這樣的聲音，對於一個堅強的民族或者個人來講，這種有點類似施捨一樣的行為並不可取的：於施捨者，有時不過是一種廉價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於被施捨者，它也許會導致一種精神的懶惰，一種自尊的失落。車跑在盤山路上的時候經過一些村莊，公路邊有許多孩子見到車便歡呼招手，有一些只是天性裡的好奇，有一些卻明顯的看得出來是想求取施捨了，過多的旅遊者的這種行為已經培養了這裡的孩子的不良傾向，讓我想起拉薩市裡隨處可見的乞丐來。
    
    車在盤山路上走的時候，又一次經歷了類似於林周雪山那樣的感覺：頭頂上始終有一條蜿蜒伸入雲中的道路，無有窮絕；看不到峰頂，雲霧繞在半山腰之間。與林周不同的是，這裡的路況還是要好一點，雖然比不上山下的柏油路；越野車的性能也不是大貨車能夠比擬的，跑起來像一隻羚羊，既輕又快。所以在這裡並不覺得凶險，好像黃河河伯見過了東海便不再對於八百里浩瀚驚歎不已。
    
    車幾乎要到半山的時候，路邊突然出現一個半島，說半島當然不符合地理上的定義，其實不過是山突然向邊上突了出去，就像先前的鷹嘴。藏族司機還未等我們開口，便把車停在了旁邊，到底是有經驗的老司機。下了車，雀躍的跑到這突出部的前端，下望即是深谷，四周圍繞著群峰，遙遙的可以望見雪山，雅魯藏布江已經如飄帶一般了。地上佈滿了碎小的岩石，倘若我的記憶沒錯，在形狀上看，這些岩塊應該是板岩，在地質學上它屬於剝理性沉積岩，也稱做區域變質岩的，是由頁岩在低溫低壓下變成的。地質學家有時便用它來作為冰川曾經存在的標誌。根據板塊構造說，整個喜馬拉雅山系和青藏高原都是亞歐板塊和印度洋板塊衝撞的結果，印度洋板塊扎入亞歐板塊之下已經有幾百公里，造成的結果是隆起了這麼一塊巨大的高原，而之前，這裡曾經是廣闊的海洋。曾經讀過許靖華的《古海荒漠》，那是講地中海在中新世的時候曾是與撒哈拉相連的沙漠，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喜馬拉雅山開始從深海中冒起，滄海桑田，真是具有無窮想像。
    
    從此處繼續上行，空氣漸漸濕潤，而視野反倒局限了-這時已經處在雲中。車窗外飄蕩著絲絲縷縷的雲氣，若不細心審視，幾乎看不出它的流動；至於視野所及的下方，反倒顯得濕氣濃厚、凜凜有風了，這可算得上正兒巴經的雲中漫步呢。真是妙絕。
    
    十時半左右，從雲氣中穿出，山頂已然在望。漸近而有人聲，路邊出現了無數瑪尼堆和經幡。車突的拐了一個彎，一種奇觀躍然眼前-難於形容的一個美麗的湖、藏民族靈魂所繫的湖！這個湖處在群峰環抱之中，從卡巴拉山口望下去象月牙的形狀，當然這裡只是羊湖一個小小的角；湖的稍遠處湛藍無比，但是和相映照的天藍卻有明顯的分別，一個是結晶的藍寶石，一個卻是晶瑩的青瓷，稍近湖岸的地方，湖水是那種淺淺的綠色，和葉綠不同，有點像化學試劑裡五水硫酸銅的顏色，淺得有些近藍。其實湖水和天空包含了極豐富的顏色，層層梯渡卻又極盡變化，最優秀的山水畫家也斷斷描述不出這其中的瑰麗之處；照相機也不能拍下它所予人的震撼：它是和這裡的天空、這裡的群山融為一體的，即是局部，又是整體，當她逶迤遠去，消失在雪峰和冰川背後，你依然可以想像她的姿態。
    
    西藏人有著很固執的靈魂觀念，和中原不同的是，他們認為個人和民族的靈魂（拉乃）都有寄居之處，它們可以寄居在一隻鴿子、也可以寄居在一棵大樹當中，自然也可以是一座山峰、一片湖泊。藏族史詩《格薩爾王》是一部英雄史詩，天神之子格薩爾王也有不能力敵的敵人，這時他往往就去摧毀敵人靈魂寄居的東西，從而獲得他的勝利；拉薩藥王山的崖畫，最開始的起源就是這樣一個傳說-九世紀時達磨贊普毀佛，他死後靈魂寄居在紅山對面的恰嘉噶保日山（拉薩河對岸），這山一直緩慢的朝拉薩河移動，想堵住河道從而使得拉薩毀於洪水之中，後來藥王山上出現了一尊度母像，這山才停止移動，現在拉薩的傳大昭法會的儀式中，還有一項便是朝這魂山鳴槍施「法網」儀式。藏民族的靈魂自然要選一個最美麗最富靈性的地方寄居，羊湖這個美麗的湖就擔負起了這個重大的責任。駐錫在羊湖的桑頂寺也因此有相當高的地位，西藏的女性地位一向很低，但是桑頂寺裡的活佛就是全藏兩位女活佛中的一個，整個西藏的女性，能夠接受DA LAI摸頂賜福的也只有她，噶廈地方政府首席噶倫的夫人都只能接受纓穗摸頂。
    
    從卡巴拉山放坡而下直奔湖邊，U形山坳中有一個小小的村莊，零落的梯田里有小片的油菜地，花兒正開得艷麗，不過卻比不上青海湖的壯觀，但是這裡本不屬於那種遼闊無邊的景色，這零星的點綴反倒顯出別緻來。到達湖邊推開車門下去，這樣近距離的觀察羊湖，湖水很清澈，甚至清得讓人感覺出寒意來；湖中有舟蕩漾，形制頗為奇特，不免見獵心喜，生長於湖湘澤國，常常於裊裊秋風之中，品洞庭之波見木葉之下，而揚波高原之上，豈不暢快？問船夫價為幾何，船老闆回答十元每人，但是不限定時間，雖然並不便宜，但是也不管這許多了。
    
    舟其實是用牛皮蒙制的，看上去顯得很薄，在內側便可以看到水位線，很沒有安全感，不過比黃河裡的羊皮筏卻又強多了。本來打算劃到對岸去觀光爬山的，但是這下船老大卻死活不幹了，就算我們自己來操槳我們自己來劃都不行，不過他到允許我們可以操練一下，只要船不過了湖的中線。在湖的中心來看湖山，感受卻自不同，秋水揚波、靜影沉璧，對岸山頂上有濃厚的雲層，幾乎都要擦著尖頂了。Z同志說這樣清澈的湖水用來遊泳肯定很棒，但是船老大卻笑他定不知道湖水的水溫，用手掬了一捧水，果然很是冰涼，雖然這是西藏一年中氣溫最高的時候，但是仍有徹骨的寒意，M用礦泉水瓶裝了一瓶水，說是要帶回老家，深以為然，至少比去佛教勝地去請一尊佛像高明千倍。然而即便是這樣冰冷的湖水，裡面也有自由自在的生物，老大說，這裡面生長著一種魚，味道極是鮮美。很是奇怪藏人也會吃魚，印象裡他們對天上飛的、水裡遊的東西都保持了深深的敬意，老大的回答是年輕一代的藏人已經沒有這麼多的講究了，而在這個地方，很有遊客甚至專門就是衝著這裡的魚而來的。在舟上可以看到羊湖水道的入口，然而這種小筏子不允許靠得很近，只能作遙遠的觀望。
    
    在湖中劃了一個小時的船，漸漸甚至覺得了寒意，對岸山頭那片雲堆已經緩緩靠了過來，就形狀來看，似乎是積雨雲。捨筏登岸，可惜全無禪宗的超脫。湖邊有一個小院，進去轉了一下，發現有些旅遊團的遊客正在裡面熱鬧吃魚，好像還是自助餐，不過我們都沒心思在這逞口舌之欲了。這時大約十二時許，而羊湖，我希望可以更貼近她一點。旅行的時候，每個人都希望看到與眾不同的景色，希望有別於前人的視角，希望有獨特的感悟，雖然往往不過做成了自己的夢境，卻也因此欣喜。在這裡，我們也不願「到此一遊」般的成就，而是渴望走進她的懷抱。湖邊有一條狹窄的小道，不知道它通向什麼偏僻的所在，王安石說美景多在偏僻無人之處，我們也自然要想這小路的盡頭或者比這裡還要漂亮。本來打算驅車去的，不料司機咕噥著說裡面沒什麼好看的，於是我們說往裡面步行一段，讓他在這裡等我們，司機這下倒不好意思了，讓我們上了車開到了那條小路上。說實話，我們原本只想拐過彎看看是怎樣的情形的，但是車往前面開了四五公里後，突然看到了一個半島，這半島從湖岸延伸出去，幾乎要成了一個陸橋；半島嚴格來講應該稱做灘，稍稍高出湖面，伸入到湖水裡的部分坡度也非常平緩，可以看到距岸邊很遠地方水下的砂石。
    
    脫了鞋挽起褲腳探入到湖水中，稍微有一點擱腳，但是最濃烈的感覺是涼，寒意透過肌膚深入到骨骼之中，彷彿連骨髓都要凝結，南方只有冬天才能有這種冰凍的感覺，好久一會才緩過氣來。可喜的是這水太清了，而且踏足水中欣賞這湖的變幻，感覺又不同於揚舟波上。在這灘的頂部觀察這湖，開闊的程度要比小村莊那裡更甚，更為難得的是，這裡相比較而言，幾乎沒有人工的雕砌；在這裡，湖是極端安靜而沉醉的。低頭看腳底下的碎石，M希望我們能給她找一些漂亮的石頭，然而尋找了許久，並沒有看到色彩和形狀都不錯的小石頭，大多都是片狀的片麻巖和板岩。地質學上說，冰河時期大量未消融的積雪形成冰河，它能夠在高山之間鑿出變化萬千的U形峽谷，同時也把大塊的岩石研磨為粉末和碎塊，粉末散佈在地表上，因此就把湖泊和溪流染藍了。高原的湖泊大多是不和海洋相連的，這些礦石粉末沉積在湖水中，所以高原上的湖泊和平原地帶的淡水湖大不一樣，藍得令人心慌。而羊湖，從形狀上來看，的確正是冰河所鑿出來的湖，這些碎石正是所謂的冰漬。
    
    片狀的小石頭用來打水漂最是合宜。小的時候很喜歡的一項活動就是打水漂，幾個小傢伙為了能更顯示自己的技藝，常常為了搶一塊扁平些的石頭、瓦片爭得打架，這裡卻遍地都是了。忍不住起了童心，檢起一塊塊石片往湖面片過去，只是技藝卻反倒比不上小時候了。M後來在湖邊發現了一種新的小東西-白色的貝殼，非常細小，和海貝別無二致，揀了幾乎半瓶，這下聖湖的水和貝殼她可一樣都不缺了。
    
    我們在湖邊玩水的時候，附近山坡上一個放牧的藏族孩子好奇的跑了過來。這孩子饒有興趣的看我們在湖水裡摸魚一樣的找石片揀貝殼，也脫了鞋子來玩水，全然不顧鼻子裡還流著發綠的鼻涕。看著我們打水漂，他也給我們來了個表演：用羊皮帶扔石頭，果然扔得非常遠，只是我卻掌握不了這種技巧。這孩子差不多可以聽懂漢語，只是說得不大利索，和他在一邊比劃著聊天，大概他已經上了學，現在也正是放假的時候，老師回拉薩去了。捧著我的相機左看看右看看，很想照的樣子，當我端起相機的時候，居然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姿態。
    
    兩點的時候，對岸的那朵積雨雲飄了過來，湖的顏色一下子便很暗淡，雨點點滴滴敲打在湖面上，一圈圈密紋彼此交錯，山的倒影漸散成錯落的線條。我們上了岸，打算就此返回，司機卻正在檢修車子，只好在一邊等待。半島上長滿了一簇簇開著紫色小花的草，很是漂亮，只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那個孩子在一邊看了，大概也不知道名字，但他卻比劃著這草的根可以吃的，同時三把兩把的拔起一叢去了枝葉剝了外皮，放在口中大嚼起來，卻不過只是很小的一塊了。我們都不敢這麼做，這花太漂亮了，長成這樣大概很不容易，還是讓它在這裡悄悄綻放吧。
    
    司機檢修完車，我們便告別了這個小孩順著來路返回，從倒後鏡裡看到這孩子走向了他的羊群。他們長大後也許會不再和他們的父輩相同吧，不管怎樣，他們也是這時代潮流湧動當中的一員，不是與世隔絕的桃園深處了。
    
    車很快上了卡巴拉山口，在頂上最後看了一眼羊湖：什麼時候還能再看見你呢，我願意留我的靈魂在這，倘若你能夠包容一顆並不算太潔淨的心靈。從卡巴拉山下去一路飛快，距山頂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我們遇上了早上看到的那伙老外，他們正騎著車子奮力上爬，真是厲害。路上還碰到一個跑步的老外，想是一時抑制不住激動，要在這高原上讓肺和肌肉作一場快活的呼吸。
    
    大約五時我們回到了拉薩。回房間稍事休息，出去找飯館吃飯，不料找了許久也沒有中意的，不是衛生條件極差（拉薩的飯館裡蒼蠅極多，但是不是很靈活，大多時候只是懸停在空中某處，但是看著還是覺得不舒服），便是口味不合。最後乾脆到滷菜館裡要了些熟食，然後找了家麵館吃麵，我則要了一碗蛋炒飯。
    
    七點多回到房間，雖然其時尚早，但是也想不出哪裡好去。洗了澡，玩了一會撲克牌，寫了一陣日誌，終於架不住湧起的睏意，草草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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