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墨脫路 （九）生殖崇拜
     9 月 9 日
    早上起來，五人滿身都是疙瘩，密密麻麻癢癢的，還互相展示，看得心裡直發毛。
    吃飽米飯，總統叫我們先走，他說要準備中午吃的東西。
    在一個小孩的帶領下，我們上路了。大約走了一個小時，總統還沒趕上來，Z的職業疑心病又犯了，害怕總統嫌錢少攜帶行李潛逃，並且堅持要等到總統來才走，滿臉一副焦慮的表情，還要我們回去找。我們相信總統的職業道德以及自身體力因素，沒人願意回去，為了遷就她的意願，大家陪她一起等。其實背夫負重走得慢的話，體力消耗得很快，所以總統才叫我們先走。
    20分鐘後總統出現了。
    今天的路不好走，爛泥路居多，一腳深一腳淺，淺的地方也到腳踝，遇到深的直陷到腳脖，走這種路也得小心，下坡時要小心滑倒，另外準備把腳從爛泥裡拔出來再邁步時要注意保持重心平衡，有時候腳陷得太深一下拔不出來，身體重心已向前傾時會有點麻煩。一路坑坑窪窪，走起來比較吃力，行進速度很慢。
    上午要翻幾座山，幸好路在山腰上，只是山過山而不用爬高走低，然而也消耗了我們大量的體力。
    中午在陽光下通過一條山花爛漫的小徑後，到了荷扎村。
    在村裡空置的小學休息，清理螞蝗，老大今天穿短衫短褲，受到螞蝗的重創。午餐用壓縮餅乾解決問題。村長人挺好的，知道情況後回家給我們燒熱水。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伏在屋後的窗上，好奇地看著我和大兵的疲態。大兵酒癮又起了，主動和他聊話，很快混熟了，滔滔不絕之後問小伙子家裡有沒有苞谷酒，小伙子果然跑回去取了一瓶回來。本來心存疑慮，但看到小伙子純樸的樣子和真誠的目光，賭一回吧！他們不敢喝，於是我和大兵幾下子把它分光喝光。
    在村長那瞭解到村裡沒有人下毒，我心裡暗暗為剛才的「賭局」擦了一把汗。接下來我們打聽到這條村裡竟然有生殖崇拜，可高興死了，除了老大不為所動外，我們四人按著村長的指引爭先恐後地趕去找。
    關於生殖崇拜：在一些相對落後的山區地方，生存條件極為惡劣，人口的存活率比較低。因此，繁衍人口變的極為重要，對生殖器的崇拜就悠然而起。
    一根用原木粗雕而成直徑15CM，長約1米的男性生殖器官，懸吊在房子閣樓外的屋簷底下。房子挺大的，看樣子像有錢人家，我們決定進去打擾一下，如果主人家允許的話，還可以上閣樓近距離觀摩生殖器模型。
    屋裡只有一位老婆婆，看上去精神飽滿，身子挺硬朗的。剛才那位小伙子幫我們說明來意後，老婆婆很高興地請我們進屋，剛坐下，苞谷酒就敬上來了，「毒酒」的條件反射讓我猶豫了一下，但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一臉和藹的笑容，也不害怕了。老劉在盛情難卻之下緊皺著眉頭勉強把酒嚥下肚子，而後還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不知有沒有毒呢」。我心裡覺得好笑，既然選擇了喝，最終結果是一樣的，何不放開心懷暢飲一翻。Z推說不會喝，可能是女孩子的原故，老婆婆也沒有勉強。
    在徵得老婆婆同意後，我們相繼爬上閣樓，從狹小的窗子裡探出半個身軀為崇拜物爭相拍照……
    我們告別了老婆婆，那位剛認識不久的小伙子邀請我們到他家作客，他家就在老婆婆家對面，盛情之下，我們也不好推辭。因為老大一個人在學校等，所以Z先回去。
    家裡只有他母親，大概門巴人都是淳樸而好客的，老媽媽馬上放下手中的活，帶著和善的笑容向我們敬酒。毒酒的念頭在他們的熱情感染下，飛到九宵雲外了，剛喝完一碗，小伙子提了另一壺酒過來給我們添滿，看著倒下來的是無色透明的白酒，我心裡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再一次在門巴人家裡受到最高的禮遇，心中的激動使之變得豪邁起來，捧著酒碗，兩三下把酒灌進肚裡……
    在我們依依惜別的時候，小伙子把兩個地瓜塞給了我們。
    帶著一點點酒意和Z的埋怨聲（責備我們耽擱了半小時）開始了下午的苦行軍。
    今晚要趕到德興鄉，那麼明天就能到墨脫。
    幸福地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的硬泥石路後，又看到了叢林，原來陰間多雲偶有小雨的天氣到了叢林邊緣變得烏雲密佈，下起了中雨。延伸到叢林裡的小路湮沒在無限的陰森裡，由於這條不是物質運送線，所以路僅是一條連馬幫也走不了的人行小徑。
    進入叢林，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使我莫明地產生恐懼感，我想到了螞蝗和蛇，心裡不寒而慄，手自覺地把雨衣裹緊了身體。我不敢多看周圍的樹和枝葉，怕看到突然前面的樹上纏著或吊著一條蛇在向我眨眨眼，相信準會把我嚇得驚慌大叫，回身立跑（我不否認我是多麼的害怕蛇，哪怕是一條死去的蛇攔在路上。但我不懼怕吃蛇）。於是低頭看著路面不停地走，只是在偶爾有空曠點的地方歇歇腳，等等他們。
    像往常一樣，進入叢林不久，總統倆又把我們甩下了。不過，我們都見慣不怪了，他們走他們的，我們走我們的，沿著唯一的一條小路，大家互相照應著保持勻速的步伐前進。
    雨依然下著，根本沒有停的意思，或許是熱帶雨林的基本現象。路像是沒完沒了，走了兩個多小時，前面依舊是莽莽的無盡叢林。
    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心裡有點發慌「今晚能趕到有住的地方嗎？總統那兩個傢伙怎麼能不等等我們呢」。
    我掂量了自己的體力，還好，今天走了一整天，並不是很累，我想是不是昨晚吃的藥起了作用，還是走了幾天，身體已經自我調節地適應了。於是我覺得應該去追趕總統，起碼看看林子的盡頭在哪。
    我把想法告訴大伙，大家也沒什麼意見，在他們一再叮囑我小心後，我獨自加緊了步伐，很快他們就消失在我的視線內。這時候已經沒再考慮我所害怕的那些動物，心裡的焦慮反而成了動力，先是小跑，後來索性快速奔跑（幸好前天走爛了一雙解放鞋，今天得以換上登山鞋），累了走一會，然後再跑。半小時後，估計已經跑了很遠，但前路依然茫茫，放眼之處除了樹還是樹。心裡更加慌了，我一邊走一邊大喊「總統……」然而沒有一點響應的回聲，只有瀝瀝的雨聲與我在孤獨中作伴。
    因為孤獨，因為焦急，使我產生了煩躁，並遷怒總統，為了發洩，我開始大罵總統，「他媽的臭總統，死那去啦！滾出來…#…X…O…」。霎時間聲音所到之處瀰漫著一串串的「#X媽X#O」。當然，心情平服後也為當時出言不遜而污染了大自然清新的負離子感到後悔和內疚，但那時心情的確太糟糕，控制不了。
    經過短暫的發洩以後，仍然得正視現實繼續追趕總統，我努力地往前趕。也不知道衝下過多少個斜坡，趟越過多少條溪流，然而我卻越走越心慌。我思想著總統是走這條路嗎？為什麼還追不上呀！會不會有叉路被我錯過了呢？我開始在懷疑自己。如果真的話，我就完完全全被遺棄在深山老林裡，完旦啦！完旦啦！終於在跑到一條山澗下的開闊地停下來，我無論如何不敢再走了。
    我例行公事放聲大叫了幾聲總統後，心灰意冷地坐到溪澗旁的一塊大石上，清理了綁腿上幾條小螞蝗。看著前路依然是鬱鬱蔥蔥的山林，心酸地搖搖頭，心裡在悔恨自己「為什麼來這裡受罪，為什麼來這種鬼地方，來折磨自己」。
    天已經發暗了，我呆坐著等老大他們，自我感覺到情緒低落到極點。我脫下雨衣，仰頭任憑雨水盡情地打在臉上，淋灑在身上，沖洗一身的汗水。
    二十分鐘後，終於看到老大高大而肥胖的身影，接著是Z，老劉，大兵，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門巴人。
    「阿文，怎麼樣」老大關切地問：
    「我追不到總統他們」我很是慚愧地回答老大。
    「沒關係，走吧！路上碰到兩個趕路的門巴人，和我們一起走，說已經不遠了」。老大見我這模樣，特意安慰著我。
    想不到竟然三十分鐘後我們走出了叢林，天正好黑了，我們打起手電照應著。由於兩位門巴人作伴，我們心裡也踏實多了。雨停了，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死寂，只有大家機械式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很快轉過一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借助月光透過雲層灑落下那片灰朦朦的亮光，我看到是一片整齊，種滿莊稼的平緩的開闊地，從山坡下一直到百米外的河岸邊，而它的盡頭延伸入茫茫夜色中，遠處只有山的輪廓。按這幾天的經驗，三十分鐘後將會見到村莊。
    我們沿山邊的莊稼地而走，突然前方很遠的地方一閃一亮地晃動著兩個小亮點，可能是總統倆來接我們，大伙放聲大喊，並揮動手上的電筒。
    果然是總統，當走近看到我們後，可能是覺得拋下我們而感到內疚吧，馬上過來幫我拿隨身的小背包，當然還有大兵的大背包。我們見到總統實在很高興，意味著真的到得興鄉了，心裡如釋重負，開心之餘，自然懶得再責怪他們。
    住在小學後面條件極差的所謂招待所裡。高價買了些豬肉和大米，還有產地是荷扎村的兩個地瓜，經過Z的巧手，弄出了一頓美味可口的晚餐。
    由於幾天內走了不少下坡路，腳指頭基本受力與鞋頭，所以腳指甲下已經充血發黑了，並且隱隱發痛。
    這幾天睡的都是些極為糟糕的床，還睡過地板，然而卻睡上了最好的覺，今晚也不例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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