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 拉薩—北京
    
     拉薩的街頭飄起了細細的雨，但太陽在薄薄的雲層後面還依稀可見。我背著大包小包，讓雨輕輕打在我的頭上身上。一回首，那些人力三輪車仍在忙忙碌碌地奔跑。這些天來，它們成了我主要的交通工具。一抬頭，布達拉依舊威嚴地矗立，我也終於沒能再找到一段時間，獨自安靜地在她身邊坐一會兒。許多天來，我一直想能有這樣一個機會。還有，這熟悉的北京東路……但我就要離開了。
    
     前幾天，周琴老在說惆悵這個詞，被我們好一頓調侃，但此刻，它卻悄悄地在我的心頭出現了。只感覺有一種粘稠的東西，瀰漫在拉薩的空氣裡。我要走了。
     這樣的一片土地，吸引了那麼多人冒著高寒、日曬、缺氧的危險，不遠千里萬里跋山涉水趕來，而又久久不願離去，總該有她的魅力所在吧。但那是什麼呢？我竟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就像瀰漫在密密細雨中的那種情緒一樣，我也說不出。
    
     貢嘎機場。飛機起飛了。
    
     在北京降落時已是晚上8點。夜色深沉，燈火輝煌。現在的拉薩，太陽一定還在西天懸著，那裡的人們在相對溫和的夕陽中，仍然是那樣輕鬆而從容在佛界與凡界的各種事務中忙碌吧。
    
     豪華大巴在機場高速路上行駛，街燈和廣告牌像水一樣平穩地流過身邊。司機靠在座椅上，手輕輕扶著方向盤，十分舒服的姿態。我突然想到在加措拉，劉師傅從陷落的車上下來時，嘴唇都咬出了血。
    
     北四環、東直門、前門，滿眼是仍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皮膚白淨、身材窈窕的漂亮女孩子穿著短裙，在霓虹燈光的渾映下顯得那麼迷離，夢幻一般。我這才發現，自己頭髮蓬亂，臉色黝黑，穿著厚厚的兩條褲子，背著那個鼓鼓的散發著濃濃的酥油味的大旅行包。在這個城市裡，感覺是何等的疏離。
    
     思緒又突然轉到巴爾：村長家的那個犛牛帳篷，此刻正孤獨地面對深黑的大山和嘩嘩的河流。一家人是否正圍坐在昏黃的燈火旁，慢慢地品著酥油茶呢？在那方園數十里都看不到人影的靜寂中，他們是否感到寂寞呢？
     說不出是為什麼，我的眼眶竟濕潤了。
    
     「竊聽器，要不要？」
     「發票，發票！」
     「最新版的北京地圖！」
     …………
     「嗨，哥們，東高地，兩塊一位，上車了！」
     這是北京。那個光著膀子的小公共汽車售票員，是那樣底氣十足地、大聲地、熱情而又幽默地招呼著客人。那些密集的、有些含糊不清的北京話好像是從他們的嘴裡批發著出來的，讓聽著的人感到一陣痛快。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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