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 晴：西寧
    
    現在在西寧，將要出發前往拉薩的臥鋪汽車上。下鋪，售票員正在和乘客吵架，那個乘客非要等到車發動後才給剩下的票錢。
    我本來已買好了到格爾木的火車票，不想在車站碰上了那個看上去頗老實的小伙子，他說坐他們的汽車可以在沿路許多景點停留。他專門和我說起索南達傑，那個殉難的野犛牛隊的隊長。他是一個英雄，小伙子說。我一時有些感動。這樣的人，不會騙我吧。
    許多時候，我總是傾向於——相信。
    這個車上大概只有我是一個人獨行去拉薩。路上無數人問起我——包括前面那位藏族大媽。我說，是的，我一個人去的，到了拉薩，或許會有同伴，但我不認識他們。
    是的，當身邊實在找不到同行者時，我不能選擇放棄，於是我——只身前往。
    
    天空有月，也飄著幾顆星子。夜，在汽車的轟轟聲中顯得更加迷離。明天，就要在青藏高原上飛馳。
    
    車內的燈熄了。
    這輛車實在不像火車站前拉客的小伙子描述的那樣乾淨舒適，但還是可以忍受。只是前面幾位藏漢同胞使勁地抽煙，後面同志的腳臭也夠受的。
    晚9點42分，車終於動了。
    
    但沒有走成，車只七拐八拐到了另一處。我們預感到情況有些不妙了。西寧火車站那個看似忠厚的小伙子早已不見蹤影。我們被通知下車，再換到另一輛車上，每人再加60元。奇怪的是，前面的人都在發牢騷，但沒有一個人問為什麼。我問了幾遍，沒人理，一看大家都在爭先恐後地向那輛車跑去，這才意識到，如果在此耽擱下去，能不能上去那輛車都是個問題。於是只好交錢走人。
    
    在車下突然碰見了西寧火車站一起說服我的另一個大個子。我說，你看，我終於被你們坑了。他竟仍苦笑著要向我解釋什麼。我說，來，我們還是握握手吧，於是我就伸出手來和他握了一握。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看來，那個小伙子也一定不會幫我去傳那個紙條了吧。那是我的地址，給那個並不知名的大姐和那個可愛的名叫格格的小女孩的。從北京到西寧，我們一路同行。小格格正上小學三年級，她一路給我講故事，猜謎語。她告訴我，她出生在格爾木，所以才叫「格格」。那還是電視劇還珠格格之前的事兒呢。買好車票後，她們要去親戚家拿東西，小格格鄭重地拿出一個小本子讓我給她寫地址，那時周圍亂七八糟的，我說，等一會上了火車再寫吧，反正我們還要一路的。
    她現在一定很失望吧。躺在車上，竟然想念起那個可愛的小女孩了。
    
    10點40，車終於又一次發動了。
    
    8月11日 晴、多云：青藏線上
    
    看來這是一次真正的噩夢之旅了。車子隨時都可以停。從前天晚上開始，就一路走走停停。半夜醒來，發現四週一片寂靜——原來司機也在前面呼呼大睡，車子就停在曠野上。月亮安詳地照著。
    每次停車都沒有任何說明。乘客和司機存在於兩個世界中，各自說著自己的話，互不干擾。任大家如何發牢騷，甚至叫罵，他們只是不理，只當沒有聽見。有時，會讓喇叭裡放出難以入耳的聲音——一個明顯蒼老的男聲，卻在悲悲切切地唱著「在愛情的遊戲裡，倒底是你騙了我，還是我騙了你……」
    當然，看來這個世界被騙的人還真是不少哦。
    
    昨天下午3點到4點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叫香日德的地方。車開進了一家小院子。「吃飯了」，前面喊道。大家下車，洗手。一個黑黑的、俊俏的四川妹子很熱情地招呼著。我一回頭，發現我們進來的院門已被反鎖——吃飯，看來別無選擇了。
    
    昨天晚上十二點到達格爾木，車子停下來不走了，說要修車。什麼時候修好什麼時候走。這一下大家傻眼了。車壞了明顯是幌子，他們是要在格爾木等著再拉幾個人！一開始不肯下車，但司機不管，早丟下我們揚長而去。大家只好下車商量對策：打舉報電話？這個印在車上的電話號碼倒底是不是真的？而且告他們什麼，人家會說車壞了是客觀原因；退錢走人吧，司機說了，他從西寧那輛車上接過我們時，一個人只收了130元錢，要退錢，還得扣掉西寧到格爾木的車費80元，每人只能退50元；有人甚至提議打110報警，但馬上有人說，既使硬逼著他們上路，司機心裡不高興，在半路上再整我們可就慘了——那可都是高原缺氧的地方啊；那麼，盯緊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在修車？又有人說，格爾木有一個地區叫「金三角」，那裡聚居的都是回族、撒拉族的人，連公安局都進不去，他們要將車開到那兒去，我們誰還敢說話？…………——這是一群真正的烏合之眾，當然我也是其中一員。在每一個想法之後都首先被自己打倒，最後只能無所作為。九個江蘇人首先不耐煩了，他們要找旅館去休息了。這一下大家更沒了元氣，只好下車吃飯，我和幾個遊兵散將仍回車上的舖位睡覺，隨他們拉到哪兒去。
    
    格爾木具有交通樞紐城市的所有特徵。新，正在發展，亂，人員構成複雜——馬路寬闊，但旁邊長滿雜草，要麼就是厚厚的浮土；頗有幾座現代化的樓房，座落在一片片荒地之上；你在大街上可以見到四川人、甘肅人、陝西人、新疆人、浙江人甚至東北人，但你很難找到一個格爾木人。我們的車子就停在街道邊，我百無聊賴地走在大街上，看那些密密麻麻排在一起等客的人力三輪車。不時有違反交通規則的，交警就會衝上去，將他們車的的座墊扯下拿回——這就相當於扣了駕照吧。
    
    有兩個關於廁所的趣事。在西寧，想找到一個公廁著實不易。七拐八拐進了一家小巷，攔住一個小男孩問，小孩向前指了指，領著我過去了。一看有一個小屋緊鎖著門。「這是廁所嗎？」小傢伙點點頭。「有鑰匙嗎？」小傢伙又領我向一家院子裡走去，房簷下掛著一把鑰匙。我剛要伸手去拿，卻見一位中年婦女走了出來「對不起，我們這兒的廁所不能讓外人使用。」於是我頗尬尷地放下了手。
    今天被困格爾木時，一早從車鋪上爬起來，轉到房後發現一廁所，直奔而去。走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那牆上赫然寫著：本廁所為內部使用，外人一律不准上！私自進入者，後果自負！！——我無法預測私自進入會有什麼後果，只是回身一看，一隻大黑狗正在籠子裡對我虎視眈眈。徘徊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要去負那個後果的好。好在這裡遍地都有廁所的環境，找個牆角，匆匆解決了事。
    
    終於捱到晚上七點來鍾才走。車現在已塞滿了人。
    
    8月12日 多云：青藏線上，那曲有雨
    
    上午過唐古拉山口。下著雨加雪。頭疼，吃不下飯。下車去照相，走路有些不穩，有點像喝了酒。同車的那個韓國小伙子真歷害，竟然穿著一條短褲就下了車。
    經幡在風中飄舞，有人在向我們撒那些彩色的紙屑，再加上頭重腳輕的感覺，讓人如在夢幻之中。遠處可看見蓋著皚皚白雪的山峰。這樣的地方，那些犛牛竟然仍能如此悠閒地在山坡上吃草。
    黃昏，那曲下著雨，街上到處是水坑和泥濘。沒有其他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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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個被叫作老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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