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川藏(五)
8月7日 瓦達道班-八宿(3280米) 20公里
早上起來,大家想著才20公里,今天可以在八宿休息一下午,都覺得好輕鬆啊。九點多才出發。一個小時後,10公里輕鬆跑完。
不久,看見一道四五米寬的淤泥流橫過路面,想來是昨夜大雨所致,小心翼翼地蹦跳過去,還好,鞋子上爛泥不很多,清理清理車輪繼續上路。奇怪,前面幾輛車都停在那裡幹嗎……我們從車縫中鑽過去,抬頭,開始還沒想清楚是什麼,定睛一看,太酷了!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多淤泥哪!一道高兩三米,寬十幾米的純黑色淤泥像堤壩一樣橫在路上。從上面爬是不行的,有個藏族小孩子想試一試淤泥上面怎麼樣,四肢並用爬上去,還給陷了一半,趕快退回來,要是我們扛車上非給埋進去不可,兩端看看,一邊是十幾米的懸崖,下面是洶湧的河水,泥石流一直衝到河裡(這才意識到開始看見河水泛黑是什麼原因),另一邊,泥石流在路基邊挖出了房子一樣大的坑,可能是橫過路面的下水管道給衝開了,再過去就是都是陡直的崖壁。等武警來挖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看來還是從坑裡爬過去比較容易一些。我們又是先扛包,再扛車,和幾個藏族老鄉,還有兩個小孩子一頭小毛驢,相互幫助,歪歪倒倒地爬過去。鞋子已經看不見原來的面目了,簡直就是套著兩個泥疙瘩。清理好車輪和那兩個小孩子一起繼續趕路,他們一人騎一輛車,趕著頭小毛驢,說是去八宿賣驢的(真不幸,他們還得回來再爬一次)。又是一道泥石流……又是一道……後來幾十米就是一道……鞋子裡面都是泥了,而且泥配合著腳的形狀來了個完美的互補曲面,只是不少小石頭和水在鞋子裡晃啊晃的很不舒服;小半截褲子上也都是爛泥;車輪幾乎轉不動了,車子看著都可樂,大了一圈。很快已經中午,乾糧早吃完了,在泥裡前進需要全身用力氣,餓啊~~~天哪,又是一道……終於我們在一道幾十米寬的泥石流對面看到了汽車,想來這是進八宿的最後一道了,鼓足全身所有的力氣……泥太深太寬,人太累太餓,車太沉太大……我們只好兩個人推一輛車,在泥裡站上半天,說是研究路線,實際上,嘿嘿,然後兩個人一起大吼「走!」還要接著喊口號打氣「霸王力蓋世兮能推車……哎喲……歇一下歇一下不行了……」回頭看看才走出去幾米……
這10公里竟然用了4個小時!兩點多到八宿時吼叫著衝進了一家小飯館「老闆娘!……(氣短)什麼最便宜……」
八宿住宿基本都是15元,我們住貿易公司招待所。到處都沒水洗澡,說是已經停水好幾天了。只好跑到兵站外面一個涓涓細流的龍頭洗衣服刷鞋子洗……哦,洗澡是不行的了,只好沖沖腿腳作罷。這個地方是兵站的,有個大水箱,也給老百姓用。鞋子像是用泥作的,我刷了一遍又一遍,流出來的居然還是泥水。後來買了雙12元的黃軍鞋作備份,呵呵。晚上我們散兵線般沿八宿唯一的街道向前推進,遍歷兩側每一個小店,搜索壓縮乾糧,八宿真奇怪,川藏上到處可見的壓縮乾糧居然沒有,只有一家有92年的!我們驚歎地圍著那餅乾,天啊,那年我還讀高中哪,八年啦……
夜裡又下雨了,煩啊。不過總算過了三江流域,下面然烏波密就可以享受一下美景了。
8月8日 八宿-仲沙道班 60公里 (緩上坡)
早上遇到一幫旅遊者,從波密那邊退回來的,說很難搞到通行證,他們打算繞道昌都。騎到下午的時候,幾輛卡車從波密方向過來,有個鬍子拉碴的人探出頭叫我們「不要去了,路斷了!」正好有車陷在路上,那幾輛卡車也停下來等,我跑過去問個明白,原來那人也是旅遊者,昆明人,說他來的路上看到了我們,也看到了肖華(版納那個小伙子),在波密和我們早上遇到的那群旅遊者在一起(呵呵,世界真小),他也是在波密想了很多辦法沒有成功,這才返回,打算繞道去昌都。我們謝過他,繼續向前走。心裡沉甸甸的。
天色漸晚,還沒有找到住宿地,心裡有點發急。在仲沙村打聽到前面幾公里有個道班,騎到那裡一看,心裡涼了半截,荒涼破敗,雜草叢生,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大門上是銹跡斑斑的鐵鏈和鎖。雖然人可以翻進去睡覺,但是又擔心車子。商量了一下,還是向前繼續騎,看能不能找個小村子或牧民帳篷休息。騎啊騎啊,已經近8點了,大約8點半天就黑透了,我們都很著急。近來天天有夜雨,露宿是不行的。攔了一輛前面來的車問,回答說上去還有二三十公里,翻過安久拉山口,就是然烏了;前面沒有村莊。要是趕路的話,黑燈瞎火的,又要爬山,下坡也不敢急馳,恐怕要搞到夜裡十二點才能到。只好掉轉車頭,打算騎回仲沙村。經過廢道班的時候,突然發現門上銹跡斑斑的鎖沒有了!過去細看,一條凶狠的黑狗衝出來狂吠,一個同伴彎腰想揀塊石頭嚇唬它時,這傢伙居然不吃這一套,反而差點撲上來。雖然狗很凶,不過大家還是很高興,這裡肯定還是有人的。果然不多會兒,一個小孩子跑出來,又叫來他父親,我們仔細看看,心裡有點毛毛的,那個中年人像海盜似的,鬍子拉碴,招風耳,表情凶悍,他不懂漢語,小孩子懂一點點作翻譯,我們表示想在這裡住一晚,中年人居然要40元!我們寧願騎車回去。剛走了沒多遠,他們又大叫說不要錢了。這下我們心裡就更毛了,為什麼突然一分錢不要了?我們小聲商量了一下,他們一個大人一個孩子一條狗,我們三個小伙子,不怕弄不過他們!好,住就住!不過我們還是給了他們20元。進了院子,一邊提防著嗚嗚低吼的狗,一邊四下打量,滿院子荒草萋萋,散落了些銹蝕的汽車零件,幾間破房子,幾乎沒有窗玻璃,黑洞洞的窗口陰沉沉的;寒風已經呼呼的響起來,天色快黑透了,但還可以看見烏雲密佈。走到他們給我們的房間門口,發現邊上草叢裡有一個腿骨,不過很粗,不像是人的。房間沒有一塊玻璃,透著寒風,地面上是草堆,父子倆很慇勤地推開草堆,掃出塊空地來,我們扯了些廢紙板木條什麼的,把窗戶盡量遮住一些,有個裡間,破木門沒有鎖,風一吹就吱呀呀地響。我們卸下包,鋪開防潮墊,開始啃乾糧,父子倆又拎來一瓶開水,並且極其慇勤地要給我倒水,我心裡更毛了,幾乎是搶回了自己的杯子,堅持喝自己的涼水。父子倆注視我們很長時間,不過這我們已經習慣了,在西藏,人家要是對你好奇,就會久久地注視你,一直看的你不好意思。夜裡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和院子後面嘩嘩的水聲,再有就是那該死的破門,靜謐的夜裡時不時吱呀一聲尖叫,聽得人毛骨悚然。枕刀而眠,一夜無話。就是比較冷,我和無家的人的是DECATHLON的中空棉睡袋,溫標是-5℃,還可以;王的是DECATHLON一款薄睡袋,就比較冷了。晚上迷迷糊糊間覺得下雨了,早上一睜眼,居然看到天了--房頂上有一個大洞,怪不得晚上知道下雨了。:)
看來這怪異的父子倆還是良民,是我們自己恐怖片看多了,呵呵。
8月9日 仲沙道班-安久拉山口(4460米)-然烏(3960米) 30公里
早上6.5℃。一邊跟那個小孩子說說笑笑學藏語,一邊打包準備。近9點上路。景色漸漸明麗起來,輕輕鬆鬆不到2個小時就晃到了安久拉山口,搞的我們怎麼都不敢相信這麼快就到山口了。
10:20天氣晴朗,山口氣溫11℃。山口過去有個明亮的小湖,嵌在美麗的牧場中,閃閃發光。無家的人說去看看,結果走了很長時間我們都有些不耐煩了才回來,問他湖水怎麼樣,他嘿嘿一笑,說走著走著看見湖邊有很多小小的蟲子,在走一會,才發現那是牛群!原來湖邊還很遠,在這種廣闊的地方距離感都沒有了,他只好回來了。我們在山口休息,望著遠山發呆,幾個放牧的小孩子過來看我們,不懂漢語,嘻嘻地笑。我突然注意到有個小孩子肩上掛的東西……書上說過,哦!「骨朵(牧鞭)!」小孩子很害羞地點點頭。我比劃著請他甩個石頭我們看看,小孩子還是很害羞,拿了塊石頭,包在骨朵的中間,嗚嗚地甩了幾圈(我有點心虛,真怕他失手,石頭奔我來了),「吧」的一聲脆響,石頭飛向遠處。絕對酷斃了!:) 小孩子看我們喝彩,很開心,又甩了幾次。我們悄悄開玩笑說,待會兒跑快一點,盡快騎出他的射程,這東西怪嚇人的:)。
下山的路比較緩,騎的挺舒服。路上還看到一群極其碩大的犛牛沿著公路過來,看著那麼大的牛頭和晃動的尖角,我們老老實實停到路邊一塊大石頭後讓路,這是我在西藏見到最壯的犛牛。後面跟了條牧羊犬,東竄西蹦很賣力地趕著兩頭……真是沒品味……小黑豬,小豬給嚇壞了,吱吱叫的緊跟著牛群跑。慢慢的,山勢又有些陡,衝進了峽谷中,到處一片蒼翠,襯著遠處的雪山,景色讓人心曠神怡。
中午過一點就到了然烏,非常小非常小的一個鎮子。住然烏兵站,10元/人。然烏一帶景色秀美,蒼綠的森林,潔白的雪山,明亮的湖水。吃完飯,我和無家的人就騎車沿「然察公路」向裡騎,騎到然烏湖一處美麗的湖邊,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白雲雪山森林,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瓶雪碧,好享受啊!
晚上大家發現自己身上都有許多巨大的腫塊,奇癢無比,想來是那個廢氣道班地上草堆裡有什麼小蟲子,都在叫苦,這要是帶一身跳蚤虱子什麼的回去可太慘了。
8月10日 然烏兵站-忠壩兵站(3320米) 50公里
早上10℃。等早飯的時候,聽說前面又塌方了,大客也堵在那裡,有人回來搞早飯,我們就先讓他們拿,自己一直到九點才吃完早飯上路,我居然吃了3個包子7個饅頭(覺得吃飽包子太貴才換了饅頭)外加一碗稀飯裡面還加了很多奶粉和糖,要不是不好意思我還可以毫不費力地再吃一會。武警說自行車過去沒問題。
一路風景都好。沿著安目錯向前騎,不久平靜的安目錯突然一收縮,化作一股洶湧的河水咆哮而下,這就是帕隆藏布,它和易貢藏布相撞的地方就是通麥了。路上都是鐵灰色陡直的石頭山,松濤陣陣,雲霧繚繞,極有黃山的韻味,帕隆藏布一路相隨,更是回味無窮,有些路段我們都覺得好像是在某個幽靜的公園裡一樣。然烏到波密大概是全程最美麗的路段了,還有理塘一帶的高原風光也很美麗。
不過,路面很不爽,多是標準的搓板路,顛的很難受。還看到卡車翻在江裡,有人正在卸引擎等貴重部件,據說車架就扔掉了。塌方的地方有不少車排在那裡,不過自行車過很容易的。
當天沒有趕路,住忠壩兵站,開價居然30元/人,後來給還到25元/人,吉日、亞什麼的也不過這價錢啊,這也是我們路上住的最貴的地方。晚飯6元/人,早飯3元/人,是我們在兵站吃飯唯一收費的地方,還好不限量,晚飯我吃了3碗米飯,早飯把各桌上的饅頭全收羅來吃掉了。路上困擾我們的始終是……餓!:) 太慘了,騎車也沒覺得太累,也沒有太多非常危險的地方,就是餓實在太難受了,我們每天都幻想著回去以後要享受生活。
在忠壩看電視「兵車西進」,說的是川藏線上的運輸兵,看著一幕幕熟悉的景象,心裡格外激動。
身上的腫塊越發厲害了,真是痛苦。
8月11日 忠壩兵站-波密(2750米) 75公里
早上發現周圍高聳的石山上濃重的白雲繚繞,瞬息萬變,簡直象黃山一樣美麗,還有雪山時不時從雲霧中顯露出來。
騎到松宗就開始有柏油馬路了,這以後到波密的40公里我覺得是成都到波密最美麗的騎行路段:柏油路,多林蔭道,多下坡,兩邊是密密的松林,再遠一些有大片的雪山,騎起來非常舒服。
波密是我們進藏一路來見到的最大的城鎮了,挺繁華,心裡真高興。像個牛仔城,不少人背後別著手槍。住鴻馨旅館,3人間10元/人,全部是木頭結構,連清漆都沒有,還挺舒服的,這裡最好的就是浴室,免費,居然單間淋浴,非房客要5元。
我們四處找人打探關於通麥的消息。那裡的情況大致是,先是可以搭車過去,在原通麥大橋的地方坐索道(就是一塊木板,另外腰上扎根繩子)160-200米過去後,14公里艱苦危險的爬懸崖(原先這裡的公路給沖的一點都沒有了),然後就可以搭車了。索道挺嚇人但不算很危險,14公里爬山是困難也還是可以克服的,最危險的是便道下面就是施工地,到處放炮,據說一分鐘整條路上有幾十炮,放炮引起的飛石和山上的飛石比較危險。開工二十多天已經死了十幾個人,特別是有三個武警戰士犧牲後,使得通行證檢查很嚴格。
晚上居然巧遇W(就是在巴塘結識的那個熱心的武警戰士),他說他明天回通麥駐地,願意幫我們混過去,這可是個大忙啊,我們開心的要命。接下去我們考慮了一下,我和無家的人的車太沉,整車很難背起來(因為有些路段據說一定要四肢並用爬過去),又不好拆卸,如果找老鄉背過去,給人家帶來的生命危險太大,萬一別人有什麼閃失,自己良心太說不過去,所以我們打算把車賣了,到八一再想辦法。王的車是昂貴的組裝車,不可能也捨不得在這裡賣掉,但是車很輕又容易拆卸,所以還是帶過去。過去以後可能就要隊伍解散了。然後每個人竭盡全力減輕自己的行李,準備背著爬過去。想到明天危險的旅程,心裡還是有些沉重的,有些事情不敢想。
8月12日
早上起來拍了些美麗的波密森林雪山和小木屋,然後就開始收拾行李,每個人大概減輕了6公斤寄回上海,48元加12元郵包。波密的電報竟然不計字數,每張8元,真是可惡。然後賣車,波密小地方,路斷後又沒有旅遊者,根本賣不出好價錢,180元成交,看著人家推走自己的車,心裡真不是滋味。
然後在旅館裡等W的消息。但是W接到命令要去邦達!W於是帶我們去找其他車,沒有人願意擔這個責任,並且得知關卡不只一個,特別是溜索那裡的很嚴格,W可以幫我們混過波密這一個,但再向上即使是他也沒有辦法。我們又去找公安局長想開通行證(我們的一輛車就是賣給了他),他也直搖頭,說沒有權力開,只有專員才有這個權力。
垂頭喪氣地回到旅館。商量結果,我和無家的人覺得沒有W的幫助混過去很難,時間又很緊(我不得不在31日到上海報道),而且也沒車了,於是決定明天跟W的車回去,到昌都想辦法。王打算去通麥拍些照片,順便看能不能混過去。於是大家互道珍重,分頭行動了。
我的川藏騎行就結束了。
早上起來,大家想著才20公里,今天可以在八宿休息一下午,都覺得好輕鬆啊。九點多才出發。一個小時後,10公里輕鬆跑完。
不久,看見一道四五米寬的淤泥流橫過路面,想來是昨夜大雨所致,小心翼翼地蹦跳過去,還好,鞋子上爛泥不很多,清理清理車輪繼續上路。奇怪,前面幾輛車都停在那裡幹嗎……我們從車縫中鑽過去,抬頭,開始還沒想清楚是什麼,定睛一看,太酷了!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多淤泥哪!一道高兩三米,寬十幾米的純黑色淤泥像堤壩一樣橫在路上。從上面爬是不行的,有個藏族小孩子想試一試淤泥上面怎麼樣,四肢並用爬上去,還給陷了一半,趕快退回來,要是我們扛車上非給埋進去不可,兩端看看,一邊是十幾米的懸崖,下面是洶湧的河水,泥石流一直衝到河裡(這才意識到開始看見河水泛黑是什麼原因),另一邊,泥石流在路基邊挖出了房子一樣大的坑,可能是橫過路面的下水管道給衝開了,再過去就是都是陡直的崖壁。等武警來挖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看來還是從坑裡爬過去比較容易一些。我們又是先扛包,再扛車,和幾個藏族老鄉,還有兩個小孩子一頭小毛驢,相互幫助,歪歪倒倒地爬過去。鞋子已經看不見原來的面目了,簡直就是套著兩個泥疙瘩。清理好車輪和那兩個小孩子一起繼續趕路,他們一人騎一輛車,趕著頭小毛驢,說是去八宿賣驢的(真不幸,他們還得回來再爬一次)。又是一道泥石流……又是一道……後來幾十米就是一道……鞋子裡面都是泥了,而且泥配合著腳的形狀來了個完美的互補曲面,只是不少小石頭和水在鞋子裡晃啊晃的很不舒服;小半截褲子上也都是爛泥;車輪幾乎轉不動了,車子看著都可樂,大了一圈。很快已經中午,乾糧早吃完了,在泥裡前進需要全身用力氣,餓啊~~~天哪,又是一道……終於我們在一道幾十米寬的泥石流對面看到了汽車,想來這是進八宿的最後一道了,鼓足全身所有的力氣……泥太深太寬,人太累太餓,車太沉太大……我們只好兩個人推一輛車,在泥裡站上半天,說是研究路線,實際上,嘿嘿,然後兩個人一起大吼「走!」還要接著喊口號打氣「霸王力蓋世兮能推車……哎喲……歇一下歇一下不行了……」回頭看看才走出去幾米……
這10公里竟然用了4個小時!兩點多到八宿時吼叫著衝進了一家小飯館「老闆娘!……(氣短)什麼最便宜……」
八宿住宿基本都是15元,我們住貿易公司招待所。到處都沒水洗澡,說是已經停水好幾天了。只好跑到兵站外面一個涓涓細流的龍頭洗衣服刷鞋子洗……哦,洗澡是不行的了,只好沖沖腿腳作罷。這個地方是兵站的,有個大水箱,也給老百姓用。鞋子像是用泥作的,我刷了一遍又一遍,流出來的居然還是泥水。後來買了雙12元的黃軍鞋作備份,呵呵。晚上我們散兵線般沿八宿唯一的街道向前推進,遍歷兩側每一個小店,搜索壓縮乾糧,八宿真奇怪,川藏上到處可見的壓縮乾糧居然沒有,只有一家有92年的!我們驚歎地圍著那餅乾,天啊,那年我還讀高中哪,八年啦……
夜裡又下雨了,煩啊。不過總算過了三江流域,下面然烏波密就可以享受一下美景了。
8月8日 八宿-仲沙道班 60公里 (緩上坡)
早上遇到一幫旅遊者,從波密那邊退回來的,說很難搞到通行證,他們打算繞道昌都。騎到下午的時候,幾輛卡車從波密方向過來,有個鬍子拉碴的人探出頭叫我們「不要去了,路斷了!」正好有車陷在路上,那幾輛卡車也停下來等,我跑過去問個明白,原來那人也是旅遊者,昆明人,說他來的路上看到了我們,也看到了肖華(版納那個小伙子),在波密和我們早上遇到的那群旅遊者在一起(呵呵,世界真小),他也是在波密想了很多辦法沒有成功,這才返回,打算繞道去昌都。我們謝過他,繼續向前走。心裡沉甸甸的。
天色漸晚,還沒有找到住宿地,心裡有點發急。在仲沙村打聽到前面幾公里有個道班,騎到那裡一看,心裡涼了半截,荒涼破敗,雜草叢生,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大門上是銹跡斑斑的鐵鏈和鎖。雖然人可以翻進去睡覺,但是又擔心車子。商量了一下,還是向前繼續騎,看能不能找個小村子或牧民帳篷休息。騎啊騎啊,已經近8點了,大約8點半天就黑透了,我們都很著急。近來天天有夜雨,露宿是不行的。攔了一輛前面來的車問,回答說上去還有二三十公里,翻過安久拉山口,就是然烏了;前面沒有村莊。要是趕路的話,黑燈瞎火的,又要爬山,下坡也不敢急馳,恐怕要搞到夜裡十二點才能到。只好掉轉車頭,打算騎回仲沙村。經過廢道班的時候,突然發現門上銹跡斑斑的鎖沒有了!過去細看,一條凶狠的黑狗衝出來狂吠,一個同伴彎腰想揀塊石頭嚇唬它時,這傢伙居然不吃這一套,反而差點撲上來。雖然狗很凶,不過大家還是很高興,這裡肯定還是有人的。果然不多會兒,一個小孩子跑出來,又叫來他父親,我們仔細看看,心裡有點毛毛的,那個中年人像海盜似的,鬍子拉碴,招風耳,表情凶悍,他不懂漢語,小孩子懂一點點作翻譯,我們表示想在這裡住一晚,中年人居然要40元!我們寧願騎車回去。剛走了沒多遠,他們又大叫說不要錢了。這下我們心裡就更毛了,為什麼突然一分錢不要了?我們小聲商量了一下,他們一個大人一個孩子一條狗,我們三個小伙子,不怕弄不過他們!好,住就住!不過我們還是給了他們20元。進了院子,一邊提防著嗚嗚低吼的狗,一邊四下打量,滿院子荒草萋萋,散落了些銹蝕的汽車零件,幾間破房子,幾乎沒有窗玻璃,黑洞洞的窗口陰沉沉的;寒風已經呼呼的響起來,天色快黑透了,但還可以看見烏雲密佈。走到他們給我們的房間門口,發現邊上草叢裡有一個腿骨,不過很粗,不像是人的。房間沒有一塊玻璃,透著寒風,地面上是草堆,父子倆很慇勤地推開草堆,掃出塊空地來,我們扯了些廢紙板木條什麼的,把窗戶盡量遮住一些,有個裡間,破木門沒有鎖,風一吹就吱呀呀地響。我們卸下包,鋪開防潮墊,開始啃乾糧,父子倆又拎來一瓶開水,並且極其慇勤地要給我倒水,我心裡更毛了,幾乎是搶回了自己的杯子,堅持喝自己的涼水。父子倆注視我們很長時間,不過這我們已經習慣了,在西藏,人家要是對你好奇,就會久久地注視你,一直看的你不好意思。夜裡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和院子後面嘩嘩的水聲,再有就是那該死的破門,靜謐的夜裡時不時吱呀一聲尖叫,聽得人毛骨悚然。枕刀而眠,一夜無話。就是比較冷,我和無家的人的是DECATHLON的中空棉睡袋,溫標是-5℃,還可以;王的是DECATHLON一款薄睡袋,就比較冷了。晚上迷迷糊糊間覺得下雨了,早上一睜眼,居然看到天了--房頂上有一個大洞,怪不得晚上知道下雨了。:)
看來這怪異的父子倆還是良民,是我們自己恐怖片看多了,呵呵。
8月9日 仲沙道班-安久拉山口(4460米)-然烏(3960米) 30公里
早上6.5℃。一邊跟那個小孩子說說笑笑學藏語,一邊打包準備。近9點上路。景色漸漸明麗起來,輕輕鬆鬆不到2個小時就晃到了安久拉山口,搞的我們怎麼都不敢相信這麼快就到山口了。
10:20天氣晴朗,山口氣溫11℃。山口過去有個明亮的小湖,嵌在美麗的牧場中,閃閃發光。無家的人說去看看,結果走了很長時間我們都有些不耐煩了才回來,問他湖水怎麼樣,他嘿嘿一笑,說走著走著看見湖邊有很多小小的蟲子,在走一會,才發現那是牛群!原來湖邊還很遠,在這種廣闊的地方距離感都沒有了,他只好回來了。我們在山口休息,望著遠山發呆,幾個放牧的小孩子過來看我們,不懂漢語,嘻嘻地笑。我突然注意到有個小孩子肩上掛的東西……書上說過,哦!「骨朵(牧鞭)!」小孩子很害羞地點點頭。我比劃著請他甩個石頭我們看看,小孩子還是很害羞,拿了塊石頭,包在骨朵的中間,嗚嗚地甩了幾圈(我有點心虛,真怕他失手,石頭奔我來了),「吧」的一聲脆響,石頭飛向遠處。絕對酷斃了!:) 小孩子看我們喝彩,很開心,又甩了幾次。我們悄悄開玩笑說,待會兒跑快一點,盡快騎出他的射程,這東西怪嚇人的:)。
下山的路比較緩,騎的挺舒服。路上還看到一群極其碩大的犛牛沿著公路過來,看著那麼大的牛頭和晃動的尖角,我們老老實實停到路邊一塊大石頭後讓路,這是我在西藏見到最壯的犛牛。後面跟了條牧羊犬,東竄西蹦很賣力地趕著兩頭……真是沒品味……小黑豬,小豬給嚇壞了,吱吱叫的緊跟著牛群跑。慢慢的,山勢又有些陡,衝進了峽谷中,到處一片蒼翠,襯著遠處的雪山,景色讓人心曠神怡。
中午過一點就到了然烏,非常小非常小的一個鎮子。住然烏兵站,10元/人。然烏一帶景色秀美,蒼綠的森林,潔白的雪山,明亮的湖水。吃完飯,我和無家的人就騎車沿「然察公路」向裡騎,騎到然烏湖一處美麗的湖邊,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白雲雪山森林,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瓶雪碧,好享受啊!
晚上大家發現自己身上都有許多巨大的腫塊,奇癢無比,想來是那個廢氣道班地上草堆裡有什麼小蟲子,都在叫苦,這要是帶一身跳蚤虱子什麼的回去可太慘了。
8月10日 然烏兵站-忠壩兵站(3320米) 50公里
早上10℃。等早飯的時候,聽說前面又塌方了,大客也堵在那裡,有人回來搞早飯,我們就先讓他們拿,自己一直到九點才吃完早飯上路,我居然吃了3個包子7個饅頭(覺得吃飽包子太貴才換了饅頭)外加一碗稀飯裡面還加了很多奶粉和糖,要不是不好意思我還可以毫不費力地再吃一會。武警說自行車過去沒問題。
一路風景都好。沿著安目錯向前騎,不久平靜的安目錯突然一收縮,化作一股洶湧的河水咆哮而下,這就是帕隆藏布,它和易貢藏布相撞的地方就是通麥了。路上都是鐵灰色陡直的石頭山,松濤陣陣,雲霧繚繞,極有黃山的韻味,帕隆藏布一路相隨,更是回味無窮,有些路段我們都覺得好像是在某個幽靜的公園裡一樣。然烏到波密大概是全程最美麗的路段了,還有理塘一帶的高原風光也很美麗。
不過,路面很不爽,多是標準的搓板路,顛的很難受。還看到卡車翻在江裡,有人正在卸引擎等貴重部件,據說車架就扔掉了。塌方的地方有不少車排在那裡,不過自行車過很容易的。
當天沒有趕路,住忠壩兵站,開價居然30元/人,後來給還到25元/人,吉日、亞什麼的也不過這價錢啊,這也是我們路上住的最貴的地方。晚飯6元/人,早飯3元/人,是我們在兵站吃飯唯一收費的地方,還好不限量,晚飯我吃了3碗米飯,早飯把各桌上的饅頭全收羅來吃掉了。路上困擾我們的始終是……餓!:) 太慘了,騎車也沒覺得太累,也沒有太多非常危險的地方,就是餓實在太難受了,我們每天都幻想著回去以後要享受生活。
在忠壩看電視「兵車西進」,說的是川藏線上的運輸兵,看著一幕幕熟悉的景象,心裡格外激動。
身上的腫塊越發厲害了,真是痛苦。
8月11日 忠壩兵站-波密(2750米) 75公里
早上發現周圍高聳的石山上濃重的白雲繚繞,瞬息萬變,簡直象黃山一樣美麗,還有雪山時不時從雲霧中顯露出來。
騎到松宗就開始有柏油馬路了,這以後到波密的40公里我覺得是成都到波密最美麗的騎行路段:柏油路,多林蔭道,多下坡,兩邊是密密的松林,再遠一些有大片的雪山,騎起來非常舒服。
波密是我們進藏一路來見到的最大的城鎮了,挺繁華,心裡真高興。像個牛仔城,不少人背後別著手槍。住鴻馨旅館,3人間10元/人,全部是木頭結構,連清漆都沒有,還挺舒服的,這裡最好的就是浴室,免費,居然單間淋浴,非房客要5元。
我們四處找人打探關於通麥的消息。那裡的情況大致是,先是可以搭車過去,在原通麥大橋的地方坐索道(就是一塊木板,另外腰上扎根繩子)160-200米過去後,14公里艱苦危險的爬懸崖(原先這裡的公路給沖的一點都沒有了),然後就可以搭車了。索道挺嚇人但不算很危險,14公里爬山是困難也還是可以克服的,最危險的是便道下面就是施工地,到處放炮,據說一分鐘整條路上有幾十炮,放炮引起的飛石和山上的飛石比較危險。開工二十多天已經死了十幾個人,特別是有三個武警戰士犧牲後,使得通行證檢查很嚴格。
晚上居然巧遇W(就是在巴塘結識的那個熱心的武警戰士),他說他明天回通麥駐地,願意幫我們混過去,這可是個大忙啊,我們開心的要命。接下去我們考慮了一下,我和無家的人的車太沉,整車很難背起來(因為有些路段據說一定要四肢並用爬過去),又不好拆卸,如果找老鄉背過去,給人家帶來的生命危險太大,萬一別人有什麼閃失,自己良心太說不過去,所以我們打算把車賣了,到八一再想辦法。王的車是昂貴的組裝車,不可能也捨不得在這裡賣掉,但是車很輕又容易拆卸,所以還是帶過去。過去以後可能就要隊伍解散了。然後每個人竭盡全力減輕自己的行李,準備背著爬過去。想到明天危險的旅程,心裡還是有些沉重的,有些事情不敢想。
8月12日
早上起來拍了些美麗的波密森林雪山和小木屋,然後就開始收拾行李,每個人大概減輕了6公斤寄回上海,48元加12元郵包。波密的電報竟然不計字數,每張8元,真是可惡。然後賣車,波密小地方,路斷後又沒有旅遊者,根本賣不出好價錢,180元成交,看著人家推走自己的車,心裡真不是滋味。
然後在旅館裡等W的消息。但是W接到命令要去邦達!W於是帶我們去找其他車,沒有人願意擔這個責任,並且得知關卡不只一個,特別是溜索那裡的很嚴格,W可以幫我們混過波密這一個,但再向上即使是他也沒有辦法。我們又去找公安局長想開通行證(我們的一輛車就是賣給了他),他也直搖頭,說沒有權力開,只有專員才有這個權力。
垂頭喪氣地回到旅館。商量結果,我和無家的人覺得沒有W的幫助混過去很難,時間又很緊(我不得不在31日到上海報道),而且也沒車了,於是決定明天跟W的車回去,到昌都想辦法。王打算去通麥拍些照片,順便看能不能混過去。於是大家互道珍重,分頭行動了。
我的川藏騎行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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