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　車　闖　阿　裡
    
    首先說明：單車闖阿里不是什麼創舉，也不是什麼壯舉，只是覺得好玩、刺激，寫出來大家分享。我不想搞的象成都某媒體與周XX，開個東風車翻越唐古拉、進珠峰也要大肆炒作，丟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台車翻越唐古拉山口，每天也有大小車輛進入珠峰，他們卻還以為他們搞的是什麼「壯舉」，可悲！
    
    阿里，可謂世界屋脊之屋脊，空氣稀薄、高寒缺氧、寸草不生、人跡罕至……等等這些形容高海拔地區的詞彙都可以用上，但這裡也決非定是人類不可以生活的地方。一些去過阿里的「聰明人」編造一套什麼「生命禁區」來嚇唬沒去過的人，其實他（她）是別有用心，讓你永遠不敢去，就永遠聽他（她）講阿里的故事，你就越來越想去，又怕去，於是乎便崇賞他（她）的一塌糊塗,千萬別上當,該去照去，人生有命，富貴在天，該死，在哪裡都無所謂，死在阿里不更好，世界最高的地方。
    
    阿里被人們稱為「萬山之祖」、「百川之源」，面積３０餘萬平方公里，人口卻只有６、７萬人，是一個面積極大、人口極少的地區。這裡景色優美、古跡眾多、礦產豐富，又是億萬佛教信徒「聖靈之所在」的「世界中心」。
    
    拉薩至獅泉河，北線約１７４０公里，南線約１２７０公里。北線指從拉薩出發到日喀則、拉孜經措勤、改則到阿里首府獅泉河。而南線則是從拉嘎與北線分手經薩嘎、仲巴、神山聖湖到獅泉河。
    
    ８０　年代後期去西藏旅遊開始慢慢升溫，去阿里的遊客逐漸增多，他們或包車或搭車進入這神秘的地區，主要線路還是以走北線為主。北線上的改則縣有一個天然露天的硼砂礦場，藏量巨大，據說這裡的硼砂含量也較高，排名世界第二。大批的開礦者衝進了阿里，大批的硼砂也源源不斷的通過汽車運了出來。運硼砂的汽車變成了進阿里的重要交通工具。
    
    旅行團就是以豐田越野車為主了，去過阿里的朋友都應該知道，如果是小車去阿里，不管是一台或多台都必須得帶一台大卡車，這輛大卡車的作用便是運油、裝備，更重要的任務就是救濟小車。大卡車長時間在這條路上穿行，也給公路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大坑加小坑接連不斷。公路也無人養護，要是去一趟阿里回來，感覺肚子裡的器官全部錯了啦。
    
    南線在９８年以前，是讓所有西藏司機頭疼和心跳的線路。這條線路從拉孜到仲巴一般正常情況下都還好走，但過了仲巴縣便是大小河流密佈。沒有橋樑，全靠司機們的經驗和運氣。一旦陷入河裡，如果沒有大車救援，恐怕真是死路一條。９８年以後，很多河上架起了橋樑。
    
    我一共３次去了阿里。
    
    第一次搭車從北線進，北線出。第二次我自己駕車北線進南線出。第三次是９８年雅漂，走的南線。
    
    第一次進阿里是８４年。我從事攝影以來，也一直想往阿里這個地方，盼了很多年，終於盼來一個機會。西藏文物管理委員會，派人進阿里古格維修古格遺址。大家都是文化單位，找他們當官的左編右騙，答應了我和祝有海（搞寫作的）搭他們的大客車去阿里。能去阿里在當時的情況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來心理上有些畏懼，怕身體受不了；二來自己也不可能拿得出那麼多的錢來包車去。
    
    那輛破客車一共走了１８天，才從拉薩走到阿里的扎達縣，當年古格不對旅遊者開放，要想進古格，必須要有自治區文物管理會和自治區人民政府開介紹信。我們不知道這項規定，當然也就沒有什麼介紹信之類的東西。
    
    獅泉河、扎達的電話全是人工手搖式的，本想打電話給文管理會的領導，讓他們給「勾兌」一下，讓我們進去看看。結果整整搖了一天的有線電話，電話機都幾乎快搖散了，也沒有搖出去。
    
    １８天的辛苦就只看到了扎達縣的土林。土林原本也很美，如果好好拍拍土林也不錯。可進不去古格，對我打擊挺大，沒有心情，找車回家。第一次阿里之行留下了夢一樣的感覺。我相信我一定會再去阿里第二次、第三次。
    
    經濟大潮，一浪蓋過一浪高。原本「視錢如糞土」的我，是個窮藝術家，當然也經不起貧苦的痛苦折磨。記得８０年代末我的工資只有７９.６４元（注意：是人民幣）。在西藏單位吃飯是「畫飯折子」，發完工資先做兩件事：一，買煙，買四條非常低劣的香煙儲藏起來（沒有香煙就沒有了生活的信心）；二，買飯折子，免得餓肚子。剩餘的錢也只有３、４０塊了，再買些日用品，便開始計劃這個月買幾個膠卷，掰起指頭算，是買２個呢？還是買１個。如此的生活我過了好幾年。後來娶妻有了女兒，就更慘啦！！於是拚命掙稿費。稿費的收入也僅更維持她們的生活。窮則思變，去掙那「骯髒」的錢。
    
    ９１年為單位搞起來一家西藏最大的圖片中心。位置非常好，在布達拉宮腳下，生意當然也興隆。憑我在西藏攝影界的名氣，圖片中心日益壯大起來。單位為了便於管理，決定讓我承包，每年交１３萬元，對於我這個連一千塊存款都沒見過的窮孩子來說，嚇了一大跳。經仔細測算，他媽的幹！！大不了搞垮了賠錢蹲監獄，同時也算是對自我的一種挑戰。搞攝影我都幹得那麼好，難道做生意我會差到哪裡去？憑著一種倔勁，我幹得不錯，每年單位錢交齊後，我還有些進帳。
    
    從小就喜歡兩樣東西：汽車、相機。做夢都在盤算：如果以後有錢我就先買一輛越野車，拉上裝備，拉上鍋碗瓢盆，帶上我的「小老婆」（照相機），到西藏各地，甚至全國、全世界盡情拍照，那該是什麼樣的生活，用四川話說「仙人板板，那才叫生活」。這個願望在９３年實現了。我掙來的錢買了一台二手豐田巡洋艦車，車號「藏Ａ－５９６３」，買了一台二手林哈夫相機（世界最頂級相機）。此時的我，感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
    
    開著巡洋艦，拉著「小老婆」到西藏各地拍照，那種自豪，那種驕傲，從未有過。當然去全國、全世界沒有實現。
    
    阿里，這個讓我沒有甘心的地方，又出現在夢裡，恰好此時，原在西藏電視台，後調珠海電視台的好友陳浩，從珠海打來電話，讓我幫他租一台豐田越野車去阿里拍片子，此時正是旅遊旺季，哪去租豐田越野車。陳浩已經知道我自己有了越野車，只是不好意思提出用我的車，我不笨，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他剛調走不久，又是西藏調去的，在拉薩租不到一輛車，那多丟人啊！為了朋友，也為了我自己的夢中阿里，雖然我知道這一去，車可就慘啦！我還是答應了他用我的車去。他們經費不多，要完成一個專題片，也的確困難，於是決定用我的豐田車單車進阿里，並由我來駕駛，又省掉一筆費用。很多開車的藏族司機朋友都讓我不要單車去，太危險，一旦有什麼事，特別是陷到河裡，或有車禍之類的事發生，那就有送命的可能。西藏文聯司機阿龍（去珠峰翻車的那位），更是以他在阿里妞河（漢語女兒河）陷車差點送命的事實告戒我，千萬別單車去。他是９２年走了一趟阿里，回來時走的南線，在仲巴附近的妞河中被陷７天７夜。在已經絕望的第７天晚上，才被路過的一台東風車將他們拉起來，說起妞河，他還心有餘悸。
    
    為了朋友完成任務，為了我自己夢中的阿里，我最後還是決定單車闖阿里。
    
    精心準備是確保這次行程的關鍵。保養車、購買必要的配件、帶足食品和野外裝備等等。阿里南線無處加油，還必須配備油桶。豐田巡洋艦自身可容納８０公升汽油，帶上２個３０公升的油桶，應該不成問題。為了保險起見，還特意帶上了一名修理工阿寶。
    
    一行５人加上器材、油、裝備，已經把車的鋼板壓得反翹了。
    
    豐田巡洋艦確實是一款非常適合跑西藏這種爛路的好車。馬力強勁，座位寬敞，視線極佳，可謂優點眾多，可能是二進珠峰她的那種表現讓我特別喜愛，對她時時有種戀人般的激情。至今我還特別懷念我的藏Ａ－５９６３坐騎。
    
    進阿里，我們選擇走北線。９月的西藏雨季已過，秋風瑟瑟，非常愜意。５天時間我們已經到了２１道班（拉嘎），從這裡便是進入阿里的起點，也是南、北兩線的分路點。車子非常爭氣，一路除壞了兩個輪胎，排氣管有些裂縫以外，其他無大的問題。２１道班以後，道路非常難走，雖說都是高山草甸，夏日裡運硼砂的大車壓出無數大坑小坑，每天都讓我的雙臂疼痛。
    
    我們用了８天到達古格。
    
    古格　遺址位於阿里扎達縣扎不讓區象泉河畔的一座土山上，佔地約１８萬平方米，共有房屋洞窟３００多處，佛塔三座，寺廟４座，殿堂２間，地下暗道２條，取水專用道１條。外圍建有城牆，四角設有碉樓。整個遺址建在一個小土山上，依次為王宮、寺廟和民居。始建於公元１０世紀前後，有吐蕃王朝末代贊普郎達瑪的重孫吉德尼瑪袞在王朝崩潰後，率領親隨逃往阿里建立起來的。
    
    從整個城的規模來看，當時的古格王國應該是一個國強民安、生活富足的美好家園。可以想像出國王站在他的王宮裡俯視著他的臣民安居樂業，一片繁榮景象。
    
    古格王國如此繁榮，卻在一夜時間便被毀滅，是戰爭還是天災？至今好像沒有定論。有無數的傳說，還有無數的人至今還在探密。
    
    至今最多的推論還是戰爭滅了古格王朝。
    
    我們到古格後住進了駐守古格４０年的麥旺堆老人家中。陳浩他們此次來拍的專題片也是針對麥旺堆老人的，從他開始講述古格的故事。
    
    麥旺堆非常會講故事，也許見的外面人多了，學會了講故事。他說他見過毛澤東、周恩來，並同他們倆握過手；他說他去過北京、上海、廣州，而沒有到過成都、格爾木、西寧。
    
    麥旺堆有４個女兒，２個嫁了出去，２個招郎上門，留在了家裡。他在家裡過著國王一般的生活，雖然很窮，但精神上至少是個國王。「因為我掌握了古格王國４０年」，他時常提醒我們他是當今古格之主。他的愛好就是喝酒、抽煙。在拉薩我們打聽到他的這些愛好，便給他帶去了幾瓶好酒、幾條好煙。
    
    喝酒以後，他用他不太地道的漢語給我們講了一段非常精彩的故事，也是我記憶裡他講了那麼多故事中最美的故事。
    
    傳說古格王國被大兵壓近，王國中的老百姓已基本被滅絕，惟獨剩下王宮這座山，還沒有被最後攻破，但已是被包圍得結結實實，連暗道都被敵兵把守。國王吉德尼瑪袞已經大勢已去，他回天無數。宮裡沒有了水，斷了糧，連專用的取水道也失守。國王吉德尼瑪袞準備與敵軍決一死戰，當然結果他自己也知道，但他決不可能苟生，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可他想得最多的是他的愛妃格桑曲珍，他不願意讓她也死在敵人手中。於是他叫來法師阿旺洛桑，命令他將愛妃格桑曲珍變成一隻小黑貓。當時的情景也只有小動物可以跑出（飛出）王宮。法師阿旺洛桑念著咒語，果真將格桑曲珍變成了一隻小黑貓。小黑貓不願離去的在主人面前「喵喵」的叫個不停。國王吉德尼瑪袞愛撫著小黑貓並發佈了最後一道旨意：將來誰得到了小黑貓，誰就是古格的主人。戰爭當然以古格王國的失敗而告終，從此這一片富裕而美麗的王國變成了殘垣斷壁，荒無人煙的廢墟。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小黑貓在廢墟上淒慘得叫著」。麥旺堆老人一邊喝酒一邊講著他的故事。「我救了小黑貓，我得到了小黑貓，我成了古格的主人。我這一住便是４０年」。的確，麥旺堆老人成了古格遺址的唯一主人，每天看護著古格遺址，這個曾經非常輝煌的國家。故事結束了，我也被故事驚呆了，多麼美麗動人的一段愛情故事，古格王朝以這樣一個故事而結束，簡直完美極了。
    
    圖：我和麥旺堆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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