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說明：做「擦擦」可是件需要耐心的細活兒。
    
    
    　　在山南的第三天，我認識了尼瑪。
    　　與他相遇時，我正和另一位新結識的旅伴──來自北京的楊一起
    坐在車站對面的一家茶館裡，一邊喝著西藏特有的甜茶，一邊等車去
    20公里外的瓊結縣，那裡是歷代藏王陵墓的所在地。一看見背著行囊
    向這邊走來的尼瑪，我就立即喊住了他。也許是因為志同道合的緣故
    吧，對和我一樣單身出來旅行的人我總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而且憑
    經驗我知道，這樣的人往往心地純正，容易交朋友。果然他很高興地
    接受了我的邀請，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喝茶。閒聊之中我得知他是家住
    拉薩的藏族人，這次也是到山南來旅行的。他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叫尼
    瑪，在藏語裡這是「太陽」的意思。尼瑪的漢話說得很好，這使得我
    們交流起來毫無困難，很快我們便相熟了。和我們一樣，他也正準備
    到瓊結去，於是我們便決定一起同行。
    　　將近中午的時候，我們搭上了開往瓊結的班車。車子沿著雅礱河
    溯流而上，這段路的路況比昨天更差，溝溝坎坎一道接著一道，汽車
    不得不放慢速度，緩緩地掙扎前行。公路右邊的山上，不時可以看到
    一些規模宏大的城堡廢墟，這些廢墟的名字，或許你在任何一本詳盡
    的地圖冊或旅遊指南上都無法找到，但這並不妨礙它們在陽光下頑強
    地屹立著，默默訴說著往日的輝煌。我到山南來是為了尋找歷史的，
    然而當歷史以這樣一種活生生的方式展現在我面前時，我卻無力承受。
    面對著這樣強烈的歷史感的衝擊，我只能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與膚淺。
    要真正瞭解一個民族的歷史，僅僅看幾本書，跑幾個地方是遠遠不夠
    的，你必須付出更多。但短短幾天時間的行程，注定了我只能做個走
    馬觀花的匆匆看客罷了，我很遺憾，可是也很無奈。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汽車終於駛進了瓊結縣城。當我們下得
    車來，環顧四周時，不禁啞然失笑：這大概是我見過的最小的一座縣
    城了。站在城中僅有的一條長約500米的水泥街道上，整個縣城便可
    一覽無餘。在內地，甚至許多村莊都比它要大得多呢。雖然現在應該
    是一天中比較熱鬧的時候，但街上的行人卻寥寥無幾，相形之下，我
    們3個旅遊者便顯得特別的引人注目。一切都很寥落，讓我很難想像
    出當年這裡作為藏南重鎮時的繁華情形。
    　　不過，小鎮雖小，卻也有驚人之處。當我們走進路邊的一家小飯
    館吃飯時，驚訝地發現這家餐館的一面很大的牆上，整整齊齊地碼著
    滿滿一壁的空酒瓶。我們粗略地數了數，至少也有兩千七、八百隻瓶
    子，而據資料上說整個瓊結縣城的人口也就只有500餘人！真不知他
    們是怎樣喝出這麼多的酒瓶來的。一家小飯館裡積累的酒瓶數量是全
    城人口的5倍多，不知道這是不是可以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全，反
    正我們這些外來客算是大開眼界了。
    　　匆匆吃過飯，我和楊本來是打算直接去藏王墓的，尼瑪卻建議我
    們先去看看城郊的日吾德慶寺。於是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穿越了一大
    片低矮的平房區，來到縣城旁邊的一座小山下。山腰上有許多藏族工
    人正在修繕一座白塔，尼瑪告訴我們，那白塔便是日吾德慶寺的一部
    分。爬到白塔邊，我們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從這裡已經可以看到遠
    處河谷裡一座座平頂的小土丘，那就是待會兒我們要去的藏王墓。而
    在我們的上邊，山頂附近，又是一大片紅色的廢墟，不用說，這一定
    是瓊結宗山城堡的遺址了。雖然已是殘垣斷壁，但我們仍可依稀想見
    它當年的氣勢。看看宗山遺址，再看看山腳下那一大片灰濛濛的民居，
    我發現其中大有深意。試想想，山頂上是藍天白雲映襯著宗山城堡高
    高在上的威嚴身影，山下則是破敗、擁擠的居民區，如此強烈的對比，
    不正是當年的統治者們所刻意追求的效果嗎？
    　　從白塔處再往上爬了不多久，我們就到了日吾德慶寺的門前。由
    於寺院是依山而建的，所以要進寺門還得再上一段很陡的樓梯。上來
    之後眼前一亮，整座日吾德慶寺已展現在面前。和瓊結縣城的袖珍相
    配合，這座寺廟的規模也不太大，幾幢主要的建築圍出一個四合院式
    的院落，這便是日吾德慶寺的全部了。正午的陽光直射在院子裡，特
    別晃眼。幾位披著紅色僧衣的喇嘛正席地而坐，不過，他們可不是在
    頌經，而是專注地做著手裡的活計。對於我們的到來，他們並不顯得
    特別的驚訝，只是友善地向我們笑了笑，又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
    　　他們在做什麼呢？出於好奇我站在那兒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只見
    每位喇嘛的面前都擺著一塊木板和一堆和好的泥坯，同時每個人的手
    裡都拿著一個金屬製的模具。他們將土坯取出大小合適的一團，把模
    具用力壓上去，然後用竹刀小心翼翼地刮去多餘出來的泥料，再拿起
    模具時，一塊造型生動的小小的浮雕佛像就做成了。看了一會兒，我
    忽然明白過來，他們是在做「擦擦」。「擦擦」是西藏特有的一種小
    型模制泥雕，內容以佛像和佛塔為主，造型千姿百態。壓好的「擦擦」
    風乾後，再塗上各色顏料，便成為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了。以前我對
    「擦擦」的瞭解僅限於書本上的描述，今天卻有機會親眼看到它的整
    個製作過程，真是太幸運了。
    　　徵得這幾位喇嘛的同意，我們拿出相機來給他們拍了幾張照片。
    這些喇嘛們在鏡頭前表現得非常友好，應我們的要求還特地演示了一
    遍製作「擦擦」的全過程。拍完之後我們也坐了下來，一邊饒有興趣
    地繼續觀看他們的工作，一邊和他們聊天。由於有尼瑪在，大家得以
    很方便地交流，我們不時還可以向喇嘛們詢問一些細節問題。聊了一
    會兒我和楊拿起幾個已經做好的「擦擦」仔細欣賞，那些造像的精緻
    令我倆嘖嘖稱讚，很有點愛不釋手的意思。我很想買上幾個「擦擦」
    帶回家去，又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肯賣，幾番欲言又止。那幾位喇嘛看
    出我的心思，便用藏語對尼瑪說了幾句，尼瑪轉過頭來問我們：「你
    們是不是想帶幾個『擦擦』回去？」
    　　「當然，當然」我喜出望外，趕緊接口，「多少錢一個？我想多
    買幾個。」
    　　「不要錢，是送給你們的。」尼瑪說。
    　　「送給我們？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們還是買吧。」
    　　「不用了，你們是遠方來的客人，他們是不會收你們的錢的。」
    尼瑪又說。
    　　幾番推辭之後，我們覺得盛情難卻，只好不再堅持。在一個小喇
    嘛的帶領下，我們來到院子旁邊的一間小屋。門一打開，我禁不住驚
    歎一聲：原來屋子裡滿滿當當地堆放著各式各樣已經做好的「擦擦」，
    有大的，有小的，有平面的，有立體的，數量之多令我眼花繚亂，目
    不暇接。進得屋來，我們就像進了寶庫一樣，東摸摸，西看看，這個
    也想要，那個也想拿，真恨不得把整屋的東西都搬回家去。不過想想
    人家是送給我們的，便也不好意思多拿。比來比去地挑了半天，最後
    才每人拿了兩個「擦擦」，戀戀不捨地走出屋來。
    　　回到院子裡，向喇嘛們道了謝，又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天，看看
    時間已經不早，於是起身告辭，臨走時又再三表示了謝意。喇嘛們倒
    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和我們到來時一樣，用友善的微笑為我們送行。Content-Disposition: form-data; name="url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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