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 星期四
    
    在吉日住了一夜，咳嗽明顯好轉，也就不想去醫院折騰了。
    不知是自己總是不懂愛惜自己，還是對自己的感覺太信任。
    我知道我會很快好轉，事實也是如此。
    
    在西藏的這段日子，只要留在拉薩，我就經常去八廓街。或者泡酒吧，或者只是在黃昏去走走。有時和旅途中的新朋友們，有時一個人。
    下午和鄰房搞畫畫的陳老師一起去瑪吉阿米喝東西，我們坐在天台的咖啡座寫生：我畫的是八廓街的藏式窗戶。我們點了一瓶啤酒和一杯酸奶。過了一會兒，陳老師面前的啤酒杯裡淹死了一隻蒼蠅，沒多久又淹死一隻。我覺得很有趣，走的時候，詼諧地告訴服務員小姐說連這兒的蒼蠅都很好客。
    
    回到吉日，在走廊上遇見阿珚——在格爾木認識的一個來自江門的女孩。她告訴我她明天要去山南露營。我問她和誰一起去。她說和一個從新疆來的男孩子，可能還有一個台灣來的女孩兒。我說那問一下David去不去：我曾貼在留言板上一張想去阿里的條子，那天晚上，有個男孩打電話給我，他說他叫David，來自台灣。這會兒，聽到台灣兩個字，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他。
    這時已是接近吃晚飯的時間，我們就在走廊上吆喝著呼朋喚友一塊兒去吃飯。我和阿珚一起到205找那個新疆來的男孩子。打開房門，一個高個兒很帥的男孩子睡眼惺忪地雙手捂著臉迷迷糊糊地站在我們面前，看起來並不像新疆人。他告訴我們他是江蘇人，從新疆一路玩過來。和我還算半個老鄉。
    然後就是一場亂七八糟，鬧鬧哄哄也不知怎麼一下子又冒出來那麼多認識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還遇到了兔子，十來個人一起去瑪吉阿米喝酸奶，一起走很遠一段路去一條安靜的街道上在一家川菜館吃飯。
    路上，那個男孩忽然問我：你是不是一蝶？我大吃一驚：你是誰？他說：你是不是五月份去過鳳凰。我更詫異了。他又說：你那時是不是認識一個從上海來的男孩阿倫？你們在網上和別人聊天？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認識阿倫和他有什麼關係。我一再追問他是誰。他很失望，說提醒了我這麼多居然還沒想起來。我再想想，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紅狼啊！
    紅狼是我在鳳凰時因為阿倫的徒步計劃而在網上認識的，也是磨房的「驢友」。只是那時在QQ上我們話不投機，所以我也不願和他再說什麼。昨天上網還看到他的帖子，知道他這兩天會在拉薩，只是和他沒什麼交情，看過帖子後也沒在意，沒想到今天就遇上了。我問他怎麼認出我的，他說在網上看過我的照片，就因為我戴的那頂帽子和墨鏡，他就認出來了。世界真小！
    
    飯後大家回到205，短短的幾個小時，決定明天一起去山南的一下子有了八個人。
    紅狼、阿珚、來自台灣的小玲和David、兔子、餃子、歐陽峰和我。
    
    8-14 星期五
    
    我們在客運站坐中巴車到桑耶渡口，中途停車時在路邊的蔬菜店裡買了個西瓜。
    正午的渡口很安靜，水邊泊著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我和小玲對著船夫磨了好一會兒嘴皮，才肯答應收我們八個人七十元到不近的斜對岸。大夥兒高興地爬進灑滿陽光的船艙，背囊橫七豎八地放了一地，紅狼切開西瓜分給我們。
    雄渾的山體沿著雅魯藏布江逶迤著沉寂的泥黃和深沉的黛綠。高高遠遠的大山背後飄出無數朵抒情寫意的白雲，飄上如洗的藍天。輕紗似的雲芒襯著典雅的雲朵潔白四射，燦爛的陽光輕盈地流瀉下來。江水在船舷邊緩緩流淌，流去無人知曉的遙遠。
    回憶裡總有一些明亮的日子讓我快樂，讓我感傷。過去了永遠不會再擁有，唯一能做的是：我還擁有記憶。
    
    對岸的渡口在一個巨大的山谷裡，雲散雲起的藍天下散佈著成群吃草的羊兒——此景恍若不在人間。船隻緩緩地滑向岸邊，岸緩緩地向我們迎來。一來一去的動靜之間，我們仿若身處時光一點點凝固的空靈軌跡。
    一路沙化嚴重，稀疏相間的植被，滄桑地透著生命頑強的綠意。
    
    從渡口坐大卡車到桑耶寺，每個人三元。
    David一臉同情地問我那些羊身上染的小塊紅色標記是不是血，我彷彿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笑話般盯著他哈哈大笑。
    
    顛簸到了桑耶寺，寺外種著婀娜的垂柳。這是西藏第一座寺院，迄今已有1250多年的歷史。在廟裡的小餐館每人吃了一碗牛肉麵，大夥兒決定返回時再來看廟，先得在附近找到有水源的地方露營。問了幾個當地人——我們說是要找可以洗澡的有水的地方。不知是他們聽不太懂還是我們表達得不夠清楚，他們說廟裡就有水，有住的地方。我們說想去遊泳，外面好玩，他們又說很遠，可以開拖拉機帶我們去。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告辭他們邊走邊找。我們走出寺院，穿過村子，又問了幾個村民，沿著他們手指的大概方向沿著去青浦的路往前走。在離村子不遠不近的江邊越過公路我們看到了大片縱向交錯的支流，那水又清又透，讓人很想遊下去的慾望。大夥兒很滿意，決定今晚就在這些支流邊露營。
    
    遠遠的前方有一片小樹林，我換上沙灘鞋，背著大包和大夥兒趟過一條條佈滿鵝卵石的水流向那美麗的地方走去。餃子躥得最快，第一個跑到小樹林裡搭起了帳篷。結果大夥兒覺得那兒不靠近水流，在另一處水邊高地幾棵樹下的草地上搭了營地，他只好又搬回來和我們一起住。
    踩著佈滿石塊的河谷，我一個人去上遊處洗澡——在一些茂密灌木的後面。寧靜的原野上輕奏著悅耳的流水聲，黃昏暖暖的斜陽裹著赤裸的我。水很冷，冰涼的刺激過後是溫暖的感覺。
    回到營地，就站在帳篷邊清冷的水流裡洗衣服。阿珚和小玲也去洗澡。
    紅狼說要回到村子裡去買啤酒和可樂，我是財務，只好跟著去。經過一些安靜的農家大院，一條狗凶狠地衝著我們狂吠。
    西藏的氣候早晚溫差大，傍晚就開始涼了。穿著短褲抱著啤酒箱的紅狼在回去的路上，趟著水流而過的時候在冷冷的風中凍得發抖。暮色下的水流迅急地奔流著冰藍色的寒冷。
    
    回到營地，細心的兔子已把五頂帳篷的地釘全部牢牢地打好了。他說這是為了防備晚上可能有的大風，西藏的天氣是最讓人捉摸不定的。我擔心帳篷離水流太近，如果下雨怕會有山洪。兔子說沒關係，看這兒的地勢發不了山洪。
    果然，到了晚上，睡覺時還是佈滿星星寧靜的夜空，沒有任何徵兆，可怕的狂風暴雨忽然來了。好在有這麼多人在一起，我的心裡還算踏實，不像在納木措的時候只有二個女孩讓我害怕得不敢睡覺。這一晚聽著激奏的雨聲呼嘯的狂風湍急的流水聲我在暖暖的睡袋裡睡得香香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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