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晴,與白唇鹿失之交臂.
    
    工布江達是林芝地區的一個縣.縣委的兩位書記都是福建援藏幹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說那裡有白唇鹿,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一聽這個黃劍就來勁了,兩位書記也極力相邀.閒著也是閒著,我們決定去碰碰運氣,看是否有眼福一睹其芳容.
    
    黃昏時分到達白唇鹿出沒的山腳下.
    那是個三面環山的溝谷,邊上的村子名叫白郎.最早,村邊山上的喇嘛廟裡時常有白唇鹿光臨,偷吃乾草,還舔食廁所的土牆.喇嘛們苦惱異常,廁所牆都快被舔塌了,他們訴苦.
    縣裡知道了這情況,專門開闢了這塊谷地,種植了大片它們愛吃的豌豆苗,砌渠引水,把鹽灑在草地和水渠中,慢慢地,白唇鹿會定時到這裡來喝水吃草舔鹽,最多的時候有好幾群50多只.
    我看了鹿的標本,體型巨大,都快趕上小馬駒了,下頜是白色,由此得名.雄鹿角也是白色,高貴美麗.
    
    我們挑了水邊的一處灌木叢,安好三腳架,準備好攝像機和相機還有數碼相機,反穿外套以免鮮艷的顏色驚嚇了鹿,戴上帽子讓它們不會看見我們的臉而害怕.然後坐在地上,利用樹林做掩體,開始漫長的等待.
    據說它們一般在每天黃昏7點到8點之間下來,前一天還有十多隻到了村子裡的油菜地裡嬉戲.
    那個時候6點多,陽光不再那麼犀利,山坳口的雲朵飄來飄去,沐浴著金色的光芒.
    
    等待的時候,黃劍給我說他拍普氏原羚的故事.四個月孤獨的沙漠生活,狼的腳印和狼嚎,一個月無法接近它們的痛苦和絕望,每天路過的狐狸,唱生日快樂歌驅趕羊群的助手……
    並不是第一次聽這故事,可是那時刻,我屏住呼吸,安靜地聽他沉浸在回憶中,生命中曾經最傳奇的日子,看他臉上的幸福和沉醉.
    那一刻,我想,如果有機會,我也要嘗試一次.不只像今天這樣短暫的臨時的,我要認真投入地做一次.
    
    黃劍說動物最害怕和人的眼睛對視,那樣它們會被驚嚇.哦,那我不看它們就是,裝做沒有看見它們.
    我們邊說話邊盯著三面的山坡,滿懷希望它們出現在向陽的那一面坡上的林子裡,踱著優雅的步子,慢慢走到水渠邊喝水,吃草,踢踢腿,伸個懶腰,嬉戲玩耍.
    天色越來越暗,溝裡涼意漸起.我們坐在地上,腿開始麻木,眼有點模糊,討厭的蚊子蟲子怎麼也趕不走,還有一種帶刺的植物,荀麻,扎到皮膚上灼灼做痛還發麻.
    我有點心不在焉了,用身邊的花草做了個花環,自己腦袋上套套,再給黃劍戴上,把他做模特練習數碼相機.
    
    守侯在另外一側的林業局尼瑪局長,還有阿妹和旺姆不時用對講機和我們聯繫.
    已經9點了,天色已暗,無奈之中鳴金.
    哎,白唇鹿啊白唇鹿,我們千里迢迢來看望你們,怎麼就這樣難啊.
    
    
    意外的藏族婚禮
    
    我一直說很隨意地來看白唇鹿,不過看到黃劍失婚落魄的樣子,也覺得挺遺憾.
    尼瑪局長說這是夏天,山上草肥葉茂.,鹿兒們不怎麼缺吃的,所以下山來得少了.要是春冬時分,它們差不多每天都會來這溝裡.
    
    很快到了村子裡.白郎是個很小的自然村,依山而建,有河流從村子邊上流過,這個時節正盛開著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黃的顏色驚心眩目.村子距離318國道大約3公里,卻儼然一個世外桃源,過著與世隔絕的悠閒生活.
    大白天的也有野兔在道路上穿行.我看到一隻白尾巴白耳朵的灰色兔子,大搖大擺地穿過公路,在路邊停下休息.黃劍抓了攝像機就衝下車,我拿了三腳架趕到時候,它朝我們張望了幾眼,蹦跳進路邊的草叢裡去.
    
    村子裡有人來和尼瑪局長說話.他們的藏話我什麼也聽不懂,邊上的阿妹和旺姆翻譯說,村子裡有個婚禮,問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去!當然去.上天有眼,眷顧我們,我那麼想親臨感受的藏族婚禮,這樣偶然地來到我面前.
    
    我們被帶到二樓的木屋子裡.小小的房間擠得密不透風,唱歌喝酒不斷.
    我進入屋子的瞬間,就已經醉了.
    這是婚禮的前一天.穿戴整齊的新娘坐在屋子左邊靠近窗戶的地方,臉上蒙著三角形的面巾,羞澀地低著頭不說話.邊上有同樣盛裝的哥哥姐姐陪伴.
    屋子右邊靠牆的座位上,兩位新郎家來接親的男性長輩穿著白色藏裝,腳蹬黑色皮靴,頭戴圓盤狀大紅色流蘇的帽飾,神情肅穆.他們中午就到達,一直喝酒,準備次日早上把新娘接走.
    新郎沒有露面，他正在家裡焦急而甜蜜地等待，準備迎接他的新娘。
    屋子裡別的男女老幼說話唱歌喝酒聊天,熱鬧非凡.
    
    我們一進屋就有新娘的親戚來獻上雪白的哈達.
    然後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一海碗的青稞酒就端到了我跟前,一群男女展開喉嚨放聲大唱,我知道那是敬酒歌.等他們唱完,阿妹在邊上提示我.
    用右手無名指蘸了酒往空中彈三下,然後要三口一杯.
    屋子的裡熱鬧和溫度讓我的腦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以前在書上看過的,聽朋友說過的怎麼喝這酒的概念都不復記得,我糊里糊塗地想,三口一杯,那就是三口要喝完這碗酒,於是咕嚕咕嚕一氣喝下小半碗.
    還沒回過神,邊上早有人續滿.我再喝下小半碗,天啦~~這青稞酒真烈!
    阿妹和旺姆在邊上替我著急,叮噹,喝不下就別喝了，沒關係.
    能不喝嗎?我覺得這不大禮貌.當眼前的酒碗第三次被續滿的時候，我對自己說,乾脆喝完這一大碗酒.
    然而我才再喝了幾口,就覺得無法繼續.臉上象燒了火一樣滾燙起來,眼睛也快要睜不開.
    我很不好意思地放下碗,對著大伙傻笑,對著黃劍的鏡頭說,我本來想喝完這碗酒,可它實在太多了.
    
    我滿通紅地在屋子裡的人群中穿梭.拿著相機狂按快門.
    新娘20歲,五官秀麗舉止端莊.我問她和新郎是怎麼認識的,阿妹她們用藏語問了再翻譯給我聽,說是在公共勞動時相識相愛.
    我對屋子裡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東西都覺得新奇.酥油花,唐卡,工布地區特別的藏族服飾果袖和燕尾帽,用珊瑚和綠松石點綴的頭飾,這些以前只在書上圖片上見過的東西,在這個晚上都呈現在我的面前.
    尤其是果袖，和傳統藏裝不大一樣，它有點兒象漢族的坎肩，一件寬鬆的短袖外套，寬鬆，長過膝蓋.平時穿的果袖一般為黑青色，鑲一道花邊，節日盛裝，比如婚禮，那衣服的顏色和花邊就異常鮮艷奪目，配合名貴的首飾，把姑娘們打扮得端莊美麗。而燕尾帽的戴法是有講究的，未婚女子的帽簷朝左或者右，已婚女子的帽簷向後開，看帽子就可以辨別女子的身份。
    
    第二輪敬酒又開始.這次我不敢再多喝,淺嘗幾口.黃劍一直扛著攝像機忙活,稍微閒了就用相機給他們拍照,不過也沒被放過,還是喝了幾大口酒.
    很快1個小時過去了,我們要返回縣城,不得不告別.
    全家人都出來相送. 走出村子的路上，旺姆悄悄告訴我，三口一杯的意思，並非三口要把那一大碗酒喝光，按照藏族的規矩，被敬酒之人先淺嘗一口，敬酒的人馬上加滿，再喝，再加，如此反覆三次，最後一回加滿後一氣喝乾，敬酒才算圓滿.聽了這話我才知道我鬧了個多大的笑話.
    返程一路歡歌，青稞酒的後勁讓我們放開喉嚨大聲唱歌，熱鬧的聲音穿透濃濃夜色，在尼洋河畔飄蕩。阿妹和旺姆唱了幾首藏語歌，後來我們一起唱韓紅的家鄉：
    我的家鄉在日喀則
    那裡有條美麗的河
    阿瑪拉說牛羊滿山坡
    那是因為菩薩保佑的
    藍藍的天上白雲朵朵
    美麗河水泛清波
    雄鷹從這裡展翅飛過
    留下那段動人的歌
    
    
    新娘終於笑了
    油麻菜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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