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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忘在了墨脫(四)獨木橋,塌方區以及我的恐高症。

    7月31日,雨轉晴,阿尼——背崩。
    原本5個小時的路我們花了7小時。
    疼,腿疼,終於明白這是走墨脫的必修課。
    岌岌可危的橋,江邊的塌方區,我的恐高症被治得差不多了。
    進入墨脫最痛苦的一天。
    
    
    一夜無夢,早起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
    瘦小的王老闆打著哈欠蹲在火邊,罵罵咧咧得述說昨天晚上的遭遇,讓大家看他身上被咬的疙瘩。
    眾人都把收穫展示出來,無一倖免,數縣裡的小楊和尼瑪被咬得最厲害,他們因為脫了長衣長褲蓋毯子,渾身上下被咬的包至少上百個。而我和黃劍用自己的睡袋,只有少數幾個疙瘩。
    不過就那少數幾個疙瘩已經讓我痛苦不堪,中間一個透明的水泡,邊上一圈紅色的硬塊,怎麼撓也不止癢,清涼油風油精根本不管用。
    更可怕的是墨脫流行瘧疾,這種俗名打擺子的傳染病靠蚊蟲叮咬傳播,需要特殊的藥奎寧治療。我們這次沒有買到奎寧,而縣醫院的小楊告訴我們,每年的7、8月,墨脫的奎寧肯定缺貨。
    萬一不小心染疾,後果難以設想。越想越害怕,趕緊收拾行李。
    我們開始收拾睡袋,把睡袋提起來抖抖再折疊。突然聽見黃劍大叫一聲,我很奇怪地探頭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他是穩重老練的,不會輕易這樣舉動。
    一看我也呆了,大拇指粗的一隻螞蝗正趴在他的睡袋裡!
    大概就是行李上帶進來的螞蝗,趁著夜黑人寐爬上了床,可憐的黃劍成了犧牲品。一整個晚上,吸得那麼飽滿的身體,都是血啊。那螞蝗看上去漲得都快裂開了。
    黃劍終於也忍不住罵開了,罵那該死的螞蝗。他說剛才還在褲子裡也發現一隻,也是吃飽了他的血。
    阿尼橋是墨脫許許多多橋中的一座不大的鋼索橋,並不起眼。
    墨脫多水,橋自然也多,大河大橋,小溪小橋,我在那裡把這輩子該過的橋都過完了吧。
    這裡的橋大概有四種。
    一種鋼索吊橋,比如阿尼橋,用鋼筋搭橋架,橋面鋪木板。
    一種籐橋,著名的德興籐橋既是,整座橋用特別的籐條編製而成。
    一種溜索橋,一根鋼筋橫過江面,人綁在上面滑過去。
    再一種獨木橋,水面稍窄的地方,幾塊木板或原木搭過去就成了橋。
    籐橋和溜索橋已經很少,我們這一天沒有見到,吊橋和獨木橋唱了主角。現在想起來,那些岌岌可危的橋還在我的眼前晃動,我想我是無法將過橋的記憶從腦子裡抹去了。
    
    從小我就有很嚴重的恐高症。最初到廈門,我連日光巖都不敢上去,一到高處就雙腿發軟,感覺腳底下陷,總有想往下跳的衝動。
    偏偏我何其不幸,喜歡上戶外運動,爬高是少不了的事情。日子久了,經歷多了,症狀倒也好了不少。
    可是走在墨脫的吊橋上,我還是頭皮發麻。
    阿尼橋出來,一路還有三座吊橋,然後是著名的解放大橋。今天我們的任務就是過完這些橋,到達背崩,那裡是鄉政府所在地,條件相對較好。
    走上第一座橋之前,我對前後的人說,你們都別跟著我我啊,讓我一個人走,等我過去了你們再上來。
    吊橋都是用鋼筋固定在兩岸,底下是懸空的,人走在上面晃動得很厲害。如果走的人多了,各人節奏不一樣,走在上面就要承受來自多方面的搖晃。我害怕自己承受不了那種震盪。
    我深吸一口氣,躡手躡腳邁出了第一步。橋面的木板看上去有些年份了,有的地方已經腐爛,橋中間的木板鋪得較密,兩邊的則稀疏得多。
    剛開始的時候橋晃動得並不厲害,只是輕輕左右擺動。但是到了橋中間,一直受力的橋震動幅度越來越大,加上水面的冷風,我開始頭暈。
    我停頓在橋中央,試圖讓橋的擺動緩和一下。不經意地低下頭,腳底下是波濤洶湧的河水,一瞬間我感覺鋼索斷裂,橋面迅速下沉,我也將掉進咆哮的河水之中。
    頃刻間天旋地轉,趕緊收回視線,往前看,只看著前方,不看腳下,這樣就不會害怕。在心裡告戒自己。
    我再次慢慢挪動腳步,目視前方,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接近路面還有幾米,我再也忍不住,小跑幾步到了陸地上。
    過來了,我過來了,興奮得回身對著橋那頭的黃劍和向東揮舞雙臂,這是我頭一次一個人走過這樣長的吊橋!
    我拒絕了他們要扶我過橋的好心,我想一個人走過來,我真的做到了。
    黃劍總說我太好強太倔,很多時候我拒絕別人的幫助,不是不領情,我只是想,接受慣了援助,要是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呢,那時候我該怎麼辦?而且野外環境,尤其條件惡劣的情況下,每個人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自己,我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所以我努力做好一切事情,自己管好自己。
    勝利過了第一座橋,我心裡的激動和高興難以述說。對於別人來說非常平常的事情,我知道自己花費了多少勇氣才做到。
    我忍不住大聲喊叫,我過來了,我過來了!
    到了第二座吊橋,我想給自己一次新的挑戰,和大部隊一起走過去。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這回不那麼害怕了,不看腳下直視前方,沒費什麼勁就順利通過。
    再過了四號橋,下一個目標就是解放大橋,今天的住宿地就快到了。我竟然有些唸唸不捨,開始覺得不過癮,心想要是再來幾座吊橋多好。
    吊橋沒有了,獨木橋卻隨處可見。
    墨脫容易塌方泥石流,又值雨季,山裡溝壑萬千,過路人遇到溪水,窄點淺點的地方放幾塊石頭墊腳,寬些深些的地方就搭了獨木橋。
    用木板或原木往水上一放,兩頭搭在地上,不平的墊塊石頭,墨脫的獨木橋可不那麼好走。
    一來木板木頭長期泡在水裡,表面非常滑,很多還長了青苔。
    二來臨時搭的木頭木板沒有好好固定,晃動得很厲害,要是還用石頭墊高的就更不穩定。
    三來橋下水流湍急,一不小心就有被水沖走的危險。
    每次看見這樣的橋我都倒吸一口冷氣,有恐高症的人平衡能力都不好,真是為難死我了。
    多是兩根原木,歪歪斜斜隨意搭在水面,戰戰巍巍踩上去,另外一頭說不定就翹起來了。表面象抹了油一般,我的登山鞋底號稱飛機輪胎底,防止硬石塊很好,可以一沾水就奇滑,簡直無法站穩。
    再一看腳下那水,氣勢洶洶地咆哮而來,彷彿張大嘴的怪獸,還有強烈的陽光,經過水面的反射讓人頭暈目眩。
    幸虧我有三腳架,我把它當枴杖用,撐到水裡或木板上保持身體平衡。三個支點是最穩定的結構,中學的時候老師就教過我。
    心想走獨木橋一定是我最狼狽的時候,彎腰馱背拄著枴杖,半天挪動一小段,形象全無。
    對黃劍羨慕得不行,他的平衡能力極好,背著大攝影包身輕如燕,許多時候還舉著攝像機,一心兩用,眨眼就到了橋這頭。
    好幾次我困在獨木橋中間幾乎無法動彈。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裡發怵,眼看黃劍在對面舉了機拍我的狼狽樣兒,恨得牙癢癢的。
    我不會接受別人的幫助,可我還是希望有人說要來扶我。
    我想我可能真的太好強,我從來不開口要求幫忙。
    
    我有個不大好的毛病,受驚嚇會忍不住大聲尖叫,開始的時候黃劍不習慣,他說沒有被別的東西嚇著,反而是我的叫聲影響了他。
    過了三號橋以後,他忙著拍滿天飛舞的蝴蝶,我一個人跑回橋對面的泉水邊洗黃瓜。又擔心他找不到我,就對著他的方向大叫了幾聲。
    等我回去,他面色蒼白地正四處找我,他說你剛才是不是大叫了,他說他聽見我的叫聲,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情,擔心我掉到山崖底下去了,還是被什麼野獸襲擊。他嚇壞了。
    從此我不再大叫,我不想因為自己帶給別人不便。
    
    進入墨脫的第三天,我們終於明白,這條路為什麼被稱為最難的徒步路線。
    其實從派區往縣城走是比較省力的,除了翻越多雄拉山的半天,其他時間幾乎都是平路和下坡。
    但是,路是馬道,顧名思義,給馬走的山路。水土流失嚴重,土被沖刷得不見蹤影,路面都是石頭,大大小小的尖利硌腳。長流不息的溪水通常逆向流過,絕大多數時候我們其實在涉溪,淌過沒及腳踝甚至膝蓋的溪流。
    前一天黃劍還得意洋洋向我宣稱,墨脫的路難度係數太低,還不及他剛走過的茶馬古道。事隔不過一天,他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
    沒完沒了的雨,每一天從頭到腳沒有一絲干的地方。
    沒有盡頭的石頭和溪水,一整天走在風景沒有任何變化的熱帶林子裡,螞蝗蚊子蟲不斷。今天螞蝗添了個新品種。袖珍型號,黑色,頭髮般粗細,最短的大概只有2毫米長。喜歡鑽鞋眼和襪子。殺傷力不次於個頭肥大的那種。
    看不見終點的下坡路,不要以為下坡比上坡容易。傾斜度大,路面滑,順著一條溪流下山,那種滋味並不好受。我平時爬山從來不會有反應,此時卻只覺得雙腿沉重,大腿和小腿肌肉緊張,最難受的是膝蓋,每走一步都劇痛,腿幾乎要從那裡斷裂成兩半。
    疼,腿疼!
    以前看別人的墨脫經歷,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會腿疼,而且那些作者都是最優秀的戶外運動專家。很多事情不身臨其境是無法體會的,我終於明白。
    拖著痛到麻木的腿下坡,不停地下,下個不停,黃劍忍不住對我說,要是現在有坡可以上多好啊!
    走到這樣的境地,嚮往上坡路,這個我眼中的鋼鐵超人也無法忍受了。
    
    另外一個挑戰是過塌方區。
    墨脫的塌方是泥石流是有名的,地質層不穩定,雨季降水多,要想避免塌方區是不可能的。
    往往是沿著江邊的山路前進,另一邊是陡峭的山崖,走著走著,前面突然見不到路,一個巨大的斜坡呈現,坡度一般在45度以上,碎石頭流沙,還有無數碩大的岩石擋住去路。
    其間有先行的人踩出來的腳窩,歪歪曲曲蜿蜒向前。
    鼓足勇氣吧,整座山都塌了,想繞行都沒有地方可走。
    抬頭看看上面,泥石流還在沖刷山體,岩石好像用膠水粘在稀少的土裡,風吹雨打的隨時會像下雨一樣往下砸。
    低頭看腳下,滾滾的雅魯藏布看似平靜,可萬一一不留神踩空掉進去,生存的機會等於零,滔滔江水馬上會把人淹沒不留痕跡。
    過塌方區的竅門是速度要快,盡量少在上面停留,以免被再次塌下的飛石擊中。背夫們負重幾十斤,膽大心細,風一般跑了過去。
    我無法做到這一點。背上的十多斤東西和手裡的三腳架此時重如千斤,我一般半蹲,一手拿三腳架,一手隨時準備扶地面,一步一步挪動。
    別人留下的腳窩也不完全可靠,因為沙石一直在流動。還有的地方落腳點太小,我嘗試著拓大一些。
    塌方區短則幾十米,長則幾百米,每次經過時我只看腳下的路,不敢放眼江水那邊。常常走出一身冷汗。
    走得多了,漸漸適應。
    有一次我跟在王老闆後面,走到一個幾乎找不到落腳點的地方正猶豫著,一抬頭看見他回身向我走來,我趕緊大聲讓他不要回來,我說不用來接我,我自己能行。
    可是他不搭理我,繼續回走,一直走到我面前,我這才發現他面色難看,雙腳發抖。
    我不走了,我要找個人扶我過去。掉到江裡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喘著粗氣說。
    我啞然。一個男子漢說出這樣的話,不是迫不得已,我想他是怎麼也不會這樣的吧。
    向東趕緊過來幫他。
    
    過了中午雨停了。太陽露了臉。
    衝鋒衣穿不住了,遮陽帽拿出來戴上。開始理解熱帶雨林的含義,要麼拚命下雨,要麼太陽烤得死人。
    過了四號橋以後道路逐漸開闊,路邊的林子也少了,我們暴露在毒辣的正午的太陽光底下,好像一條條缺水的魚。
    拍片耽誤了時間,縣裡的幹部們走到我們前面去了。黃劍和我一路猛趕,轉過一個山頭的時候看見他們在江邊休息,他們的身後就是解放大橋。
    快到了,快到了。他們早就對我說過,今天過一座橋就是朝目的地接近一點,解放大橋是最後一座橋。
    心裡高興,腳下加快步伐。
    可是走啊走啊,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沒到。山路彎曲,繞來繞去,眼看著那麼一點點的距離,我們硬是走了一個小時。
    解放大橋有部隊把守,過往要檢查邊防證。趁機在那裡休息了一陣,找個涼快的地方坐會兒,抓螞蝗。找守橋的士兵要了點開水,心滿意足的洗了個臉。
    出發,他們跟我說,翻過前面的山,過三個坡,就到了背甭。
    另外一種酷刑開始了。墨脫乾淨的空氣讓日照完全沒有阻隔地射到我們身上,山上都是灌木,沒有樹蔭。我們好像上了鐵板燒,身體表面摸上去都燙手,水分被搾乾,像狗一樣張大嘴巴喘粗氣。
    下雨吧,下雨吧,剛剛還厭倦雨天的一群人恨不得仰天長嘯,呼風喚雨。
    還是下坡好,黃劍也忘了他想要上坡的願望,我們又想走下坡路了。
    墨脫啊,我算是領教你了。
    
    背崩是墨脫最繁華的一個鄉。著名的墨脫希望小學就建在那裡
    爬上一個山坡,眼前又另外一個山坡,看不見終點究竟在什麼地方。炙熱讓我喉嚨冒煙,渾身彷彿用汗洗了個澡,我一口氣灌下一瓶600毫升的農夫果園,肚子撐得像個大皮球,口舌卻仍然乾燥難忍。
    筋疲力盡的我站在一個山腳下休息,小楊指著山頂對我說,就到了,就到了,爬到這個山頂,再穿過背崩村,就到鄉政府了。
    爬上這個山?我抬頭看了一眼山頂,幾乎癱倒在地。接近垂直的坡度,山上所有的東西都將暴露在毒辣的陽光之中。
    邊上的人已經行動,無奈的我趕緊跟上,走在隊伍最後更累,反正都是要上的,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屏住呼吸猛走一段,然後停下來喘粗氣。第三天,是我進入墨脫狀態最差的一天,也許是體力消耗達到極限,或者是頭天晚上阿尼橋睡眠不好的緣故,雖然這一天的路程最短,計劃5小時到達,可是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腿沉重得邁不動,呼吸紊亂。
    
    將至坡頂,前面的小楊坐在一片草地上休息,他指著身後的幾排房子對我說,這就是背崩的希望小學。
    我頓時來了精神。我對學校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
    暑假期間,學校裡空蕩蕩的。我們四處張望,院子邊上的一所房子裡走出一個年輕男子,我上前搭話,知道他是學校的老師。
    新衛老師是藏族,我對學校充滿了好奇,一個勁問他問題。學校的學生多嗎?老師有多少?都是本地的老師?你是教什麼的?
    他有一點點靦腆,但對我們提出的要求都欣然同意,帶我們參觀教室,老師的辦公室,圖書室。
    學校裡除了教室還有學生宿舍和教師宿舍,200多個學生分了6個年級,有九個老師,學生來自附近的十多個村子,交通不便,多住在學校的宿舍裡。校園裡很乾淨,花壇裡種著芍葯和薔薇,看上去那麼親切,我的小學也有這樣的花壇和花,那都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
    辦公室裡有算盤,粉筆,紅墨水,學生的作業本,課程表,老師和學生的合影照片。我這裡看看,那裡瞧瞧,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和熟悉。
    就像黃劍說的,一到學校裡我就如魚得水,疲憊全無,在鏡頭前面也自然,談笑風生。
    其實我不喜歡電視,不喜歡鏡頭,每次面對攝像機,尤其做正式的口播,我恨不得死去不要活了。這是紅梅面對螞蝗的宣言,被我拿來這裡用。
    我想我和學校天生有緣。
    最讓人興奮的是我看到了學校的牌子,因為放假被收在辦公室裡,上面寫著上海印鈔廠背崩希望小學。請新衛老師跟我們說說具體情況,他指著牆上的海報,把陳老先生的故事說了一遍。
    我看過關於學校的介紹,知道有一個70多歲的老先生,上海印鈔廠退休的幹部,自己出資並號召廠裡集資60萬元建了這所希望小學。他親自把籌到的錢送到背崩來,縣裡擔心他體力不支,特意派了幾名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去接他,準備萬一不行就背他進來。可是陳老先生自己走進來,只是在路上比別人多住了一晚。
    聽新衛老師親自講這個故事的感覺和看書是不一樣的,每個教室裡都貼著當初學校落成時老先生他們來剪綵的圖片,讓我想起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故事。
    可惜放假,學生們都回家了,要不,也許我可以給他們上堂課,給他們說說外面的世界,說說山外的精彩。
    我們在學校裡呆了將近一個小時,唸唸不捨地離開。
    後來鄉長告訴我們,新衛老師是副校長。我大吃了一驚,我曾問他是不是領導,因為他對學校的情況瞭如指掌,他笑了笑忙說不是。我們到他家的參觀,看見牆上貼著獎狀,先進工作者的獎狀,很多年以前我們家裡也常貼的那種,他自豪地告訴我獎狀上的藏名是他的另外一個名字。
    面對這樣的校長,我覺得自己真有點不適應了。
    
    很快到了山頂,山頂的村子叫背崩村,一個門巴族的小村莊。
    村子裡很多小孩正在曬太陽,好奇得跟在我們後面,看我們手中的攝像機和相機,還有三腳架。我拿出糖果,她們的大眼睛看著我,不說話。黃劍按捺不住瘋狂地按快門,逆光中她們影子籠罩著一圈金色的光芒。她們有些茫然地看著鏡頭,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黃劍說她們一定沒有見過相機,不明白我們在給她們拍照。
    幽谷裡的花最美。
    還有年老的門巴人在自家門口編簍子,纖細的竹蔑在手指間飛舞,密實均勻的簍子已經初具規模。他的身前放著編好的竹簸箕,裡面晾著鮮紅的辣椒,身後的門楣上掛著用線串起來的雞蛋殼,好像女子脖子上戴的項鏈。
    雞蛋是他們的宗教信仰裡不可缺少的東西,成串的積蛋殼掛在屋前,起到辟邪的作用。
    接近黃昏,整個村子沐浴在陽光裡,老人,孩子,豬還有馬,走了三天以後,在這個疲憊的下午,我突然感受到平靜。平靜如背崩村的生活,這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
    
    背崩鄉政府是個三合院。三排木板平房,中間一片草地,背靠青山,讓人神清氣爽。
    這裡有招待所。這個晚上終於有床可以睡,可以一個人一張床,不用再十多個人擠在一起,也不用再擔心螞蝗和吸血文字的襲擊。一想起這個,我心裡的高興就難以控制。
    還有自來水!趁著太陽沒有下山,我到水龍頭底下洗頭洗臉,黃劍還洗了個澡,讓我羨慕得想要是我也是個男的多好!
    5天沒洗澡了,每天身上的汗啊雨啊泥啊,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我覺得自己都快發霉。
    晚飯出奇地豐盛。四菜一湯,新鮮的筍,冬瓜,辣椒炒肉片,酸菜,還有絲瓜湯。我吃了三碗飯,把最後一口湯喝到肚子裡,心滿意足地看著滿桌的狼籍。
    第二天是建軍節,山下部隊在慶祝,鄉長和書記下去慰問了一番,後來又一起上山來喝酒。
    書記是我的貴州同鄉,響應號召到墨脫來工作的大學生。鄉長是當地的門巴族,我們泡了茶,坐在屋前的長廊下說話。
    鄉長跟我說了出入墨脫的另外一條徒步路線。因為派區—墨脫——波密一線要翻越雪山,只有開山的時候才可以走,如果冬天要進出辦事,就只能走沿江的那條路。
    江,指的是雅魯藏布江,從林芝縣的排隆鄉,經過真正的大拐彎處,走幾天的無人原始森林,沿著江邊的幾個門巴村子到108K,然後到縣城。一切順利的話,從排隆到縣城要9天時間。
    當然9天是他們當地人的速度,倘若換了我去走,就不知道要變成幾天了。
    鄉長說他已經走過三次這條路線,都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聽說我想去嘗試一下,他極力勸我放棄。
    我心裡割捨不下,原本的計劃就是要去大拐彎處,現在聽鄉長一說時間,知道這次是去不成了,但是心裡一直癢癢的,渴望有奇跡出現。
    鄉長很健談,見我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他跟我們說起他冬天翻越嘎隆拉山的故事。十多個人一起出發,深及人腰的大雪,大伙輪流在最前面用手拔雪拔出一條路,一不小心就會掉進雪洞,在風雪中迷路,無奈之中返回原處,再次出發花費十多天翻過雪山。
    聽著這些故事,覺得我們好幸運,我們受了那些苦根本也算不了什麼了。
    
    山裡的星空特別亮,看滿天繁星寶石一般在夜空中眨眼,頭就忍不住仰望起來。明天,明天再經過一整天的徒步,我們就將到達蓮花聖地墨脫。
    
    
    建議:
    徒步大峽谷的另外一條路線:
    排隆——玉梅——扎曲。兩天天路程。著名的大拐彎就在扎曲,這裡是雅魯藏布和排隆藏布的交匯合處。
    扎曲——八鈺。一天路程。
    八鈺村——魯古村——甘德鄉。兩天路程。這段路沿江而行,要過溜索橋,其中有一段無人區,沒有村莊。甘德到八鈺另外還有一條路是從山上繞行,時間需要三天,危險係數稍小,但體力消耗更大,當地人為了省力趕時間一般不走。
    甘德鄉是進入墨脫的第一個鄉。魯古是隸屬它的一個村莊。
    甘德——加拉薩。一天路程。
    加拉薩——旁辛。一天路程。
    旁辛——108K。一天路程。
    108K——墨脫縣城。一天路程。
    總共9天。
    然後可以根據個人情況選擇從派區或波密方向走出墨脫。當然也可以先到墨脫縣城,再經108K到大峽谷,從排隆出來。
    
    
    阿尼橋的早餐。
    油麻菜攝。
    幾個墨脫縣城的幹部,徒步墨脫對他們來說是工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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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14 03:08:38  By: 西藏旅遊  返回頂部 返回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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