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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拉薩——卒子進藏手記 (三)

    2003.7.27 芒康--左貢--邦達 陰
    
    客車直到7點半才開出.嚴重超載,走道,駕駛台坐滿了人.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今天仍是陰著,讓人擔心路上是否下雨.
    
    車過一個4000多米的埡口,車內的許多人喊"拉索",問過才知是過山口時吉祥平安的意思.
    
    路是沙石路基,還算平坦.
    
    穿過瀾滄江峽谷後不久,越過東拉山口,海拔5002米,川藏南線的最高點,不過相對高度不高,感覺不出5000米海拔,只有些氣短.
    
    旁邊是剛從梅裡雪山轉山回來的四個藏族大娘.看到電視MTV裡的姚明鏡頭,一個大娘興奮地喊"我最喜歡他了".車內一陣哄笑.姚明的影響可見一斑.
    
    中午12:30到左貢.只有一條街的小縣城.午飯後出發.
    
    再走不久的沙石路,又進入公路施公段,在坑窪中顛簸起來.
    
    前方一輛卡車陷入土坑動彈不得,佔去了大半路面.於是客車內的所有壯勞力一起出動,將另側的一堆石塊搬開.畢竟高原,才搬了幾塊石頭,就氣喘不己了.
    
    客車將就著新辟的道,擦著卡車通過,皆大歡喜.
    
    上車時,喜歡姚星星的藏族大媽還幫我撣了肩上的灰塵,心頭一熱.
    
    顛到邦達下車,5點20.
    
    邦達比想像的還要簡陋,僅僅是路邊幾家簡陋的食宿店,該是什麼建制?村?鎮?說是個三岔路口更合適。
    
    邦達兵站不可住宿.
    
    邦達往八宿方向無固定班車,完全要憑運氣搭昌都來的路過車.
    
    無奈以500元包了輛昌河.司機小哥倆看去只十四五歲,嚇我一跳,身份證上寫著19歲.
    
    立即出發去八宿,97公里.
    
    開始一段路仍然在施工,極難走,直到開始下山的九十九道拐.曾經是川藏天險之一的九十九道拐,如今都築成了瀝青或水泥路邊,加了道樁,一路飛降二千米.
    
    進入嘎瑪溝,當年的驚險也早已不復,路面平坦寬闊.
    
    車入怒江峽谷.
    
    那奔騰湍流的江水,瞬時將我帶回去年在雲南怒江大峽谷中的日子.
    那金黃蕩漾的麥田,那青翠的幽谷,那些貧苦而可愛的孩子,還有重丁村丁大媽的一家.
    
    眼前的怒江峽谷比下遊的雲南怒江峽谷窄許多,兩岸峭壁森然,水流沖蝕的痕跡歷歷.
    
    怒江大橋別有味道,江中心的巨岩鑿了隧道,架起兩座橋連接兩岸,橋頭還有幾座風車.
    怒江大橋同樣是不准拍照.
    
    過怒江大橋不久離開怒江峽谷,在八宿河谷裡行駛.
    
    天色漸暗漸黑.朦朧中的河水在谷中嘯喊.漆黑的大山裡只有我們的兩道車燈劃破深夜.
    
    隱約中遠處燈光閃爍,八宿終於到了.
    九點半.
    
    住富康旅社,三人間20元/人,木地板,挺乾淨,據說是縣城裡最好的旅社了.
    
    洗澡只能在院裡的公共浴室,5元/人.抓緊時間洗完澡吃飯.
    
    房間居然23點熄燈,漆黑中想起當年的大學時光.
    
    倦乏,於是睡去.
    
    2003.7.28 八宿--然烏--波密 陰間晴
    
    六點,天還沒亮,掙扎著爬起來去看班車情況.
    好像已經很久沒睡懶覺了,痛苦啊.
    
    更痛苦的是沒有去波密方向的班車.這個小小的縣城只有昌都往波密方向每週兩班車路過.
    
    再三尋找,再三講價,最後被迫接受了一輛吉普車司機1000元到波密的價格.
    
    9點出發,沙石路面.
    
    走不久,被一台佔滿了整個路面的築路機攔住去路.
    
    八宿--然烏段正在修路,規定是早晨5-8點通車.
    
    和武警官兵套了半天近乎,終於默允我們的車駛下路基,繞過此段.
    
    於是找石頭搬木頭,墊在路邊的水渠裡,吉普車歪歪斜斜地紮下路基,衝過水渠,開過二十多米,又衝回正修築的沙石路面.終於繼續前進了.
    
    此後一直是施工路段,多處可見塌陷的路基缺口,緊鄰身側的深谷中江水咆哮.一段危險路段正在修建涵道.
    
    12點到達然烏小鎮.吃午飯時,綿綿密密的雨絲飄落下來.幾個藏族的孩子在雨中歡叫著跑來跑去.
    
    上路,沿湖而行.然烏湖在山的那邊,路邊的湖我不知名字.
    
    雨停了。
    對岸雪山隱在陰雲中,不然水映天光山色,該是一番美景吧。
    
    路是沙石路面,卻像搓板一般,急劇的顛簸讓司機幾乎把握不住方向盤,幾次眼睜睜地看著車衝向河谷,驚出一身冷汗。
    
    終於熬過搓板路,過了中壩兵站,前方修路,停車等候.
    中壩兵站--松宗路段施工,規定通行時間22:00-5:00.
    
    路邊是個小小的藏族村落,在山谷的環繞中靜謐安祥。幾隻小黑豬悠閒地在面前散步,跑起來卻是身姿矯健,令人驚歎。
    
    陽光從雲層中射下來,山谷中現出一道彩虹,夢幻般的,是不是未來路途的吉兆呢?
    
    6點半,終於通車。此後60公里柏油路直到波密。道路兩側成蔭的綠樹,舒坦之極。
    
    8點到林芝地區波密縣城,讓我們大驚。寬闊整齊的街道,樓房林立,大大小小的店舖。自康定縣城以來一直在大山裡奔波的我們就像剛進城的農民,看得眼花繚亂。
    
    波密縣城海拔2700米。
    
    住交通大酒店,3人間,20元/人。
    
    晚飯後在院子裡排隊洗澡時,仰頭望著滿天星河,不禁呆了。
    
    明天230公里到八一鎮,最後的險路。
    
    
    2003.7.29 波密--八一 陰有雨間晴
    
    波密車站沒有固定的班去八一,有不少私人的豐田越野,150元/人。
    
    車裡擠了八個乘客,身旁是個從察隅來的藏族婦女,看不出歲數,帶著大大一壺青稞酒。
    
    藏族司機折騰到10點才出發,期間看見五六個磕長頭者,穿過縣城,向拉薩方向磕拜而去。
    
    林芝號稱西藏的江南,風光的確秀美,迥異於這之前走過的高山深谷。寬闊的谷地裡排龍藏布江逶迤而行,映著青山綠樹的倒影。水草豐美,散佈著星星點點的牛馬。
    
    出城40公里平坦的柏油路被鬱鬱蔥蔥的草木簇擁著,又有遠遠近近的美麗風光,是一段極適合騎自行車的道路。
    
    開始上山,進入通麥路段,完全是山間泥路,因為土質鬆軟,極易發生塌方和泥石流,是川藏南線最危險的路段之一。
    
    山林幽靜,只有車輪顛簸的聲音。
    
    隨處可見新鮮的塌方痕跡,路基塌陷的極窄處,車開過便見碎石簌簌滾落。
    
    半路一輛拉滿雞的貨車後輪陷入泥坑幾乎懸空,路又堵塞了。
    
    下車遛噠,遇見一群包了輛卡車從昌都到拉薩的藏民,其中還有幾個曬得黝黑的遊客,他們從昌都到拉薩的費用只要160元,羨煞我也。
    
    和路旁的武警聊天,得知前陣兒這裡剛塌方,三天前才通車。
    
    12點半,終於把闖禍的卡車拖回路面,耽擱了一個小時。
    
    過通麥大橋後進入雅魯藏布江峽谷。車在崖壁上開闢的狹窄沙土路上曲折前進,每個急彎都讓人提心吊膽。
    
    到排龍,是雅魯藏布大峽谷的起點,可以從此開始徒步大峽谷。而我,只能把它留給未來的計劃。
    
    進入色季拉山,又是施工段,整個路面翻漿倒海,又在雨季,車子完全在泥淖中顛簸,幸虧是越野車。只是讓我們在擁擠中更多了些痛苦。
    
    下午三點到色季拉山魯朗鎮,吃遲到的午餐。雨就下了起來。
    
    餐館的老闆指著遙遠處說那裡就是南迦巴瓦峰。極目望去,只見鉛雲重重。
    
    色季拉山的雨漸驟。好幾處泥石流的殘跡清晰,山坡上的巨石彷彿搖搖欲墜。
    
    經過7月9日特大泥石流現場時,一片狼藉,巨石樹根被裹挾在大面積的猙獰的泥土中,那裡面淹沒了17個築路工的生命。
    
    出了色季拉山施工段,手心裡已攥了一把汗。
    
    6點,到林芝縣城,雨終於停了。之後是十多公里的柏油路直到八一鎮。
    
    八一,是廣東和福建援建的新城,幾乎看不到藏式建築的影子。寬闊筆直的深圳大道,栽滿法國梧桐的珠海路,燈盞亮如星辰的廣東廣場。
    這,完全是一座現代化的小城。
    
    在八一住下,從成都開始就緊繃的心終於鬆下來。從此往拉薩400公里的路程全是坦途,再無險地與顛簸。
    
    拉薩,觸手可及了。
    
    7月30日
    陽光從布達拉宮的金頂上一絲絲消失。
    雨點微涼。這是拉薩的雨。
    
    曾經在梅裡雪山的那邊眺望,曾經在怒江峽谷的彼端憧憬,曾經在崑崙山脈的北方夢想過無數次的這一片土地,我終於站在了這裡,在2400公里的跋涉之後。
    
    10天的疲倦就這樣轟然倒塌。
    
    上天是極眷顧我們的。
    雨季的川藏南線,四川境內的一路晴日,西藏境內的細雨瀝瀝,卻沒遇見一次聞之色變的泥石流、塌方,行前惴惴的危途,走來卻是有苦有驚而無險。
    
    該去康定的安覺寺還願吧,那盞親手為這一路點燃的酥油燈。
    
    仍然記得二郎山上的滿天繁星,
    仍然記得峽谷中奔騰咆哮的大江,
    仍然記得高城理塘高原反應的不眠之夜,
    仍然記得塵土飛揚的車裡眼睛仍不願放棄遙遠的雪山,
    仍然記得趴在石頭上作功課的築路工人的孩子……
    
    還是不能告訴自己究竟這一路走來意義。旅行,原本就該是任性的。
    
    就如此刻,只想守著這杯熱咖啡,在八朗學旅店的曬台上,同雨中的拉薩靜靜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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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14 03:10:09  By: 西藏旅遊  返回頂部 返回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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