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若拉到日喀則
    
    
    吃飽喝足後上路，車歡快地往更高海拔奔去，氣溫則開始慢慢的降下來，天也越來越陰沉。顛簸的石子路加上長時間沒有變換的風景使得車上的人又睡去大部份，依然是已經開始吸氧的上海兩兄妹在發問，只可惜做妹妹在後來有點熬不住，吸空了帶去的兩罐氧之後，不再多說話，靠著窗睡過去。我一直沒睡意，盯著窗外，我知道，或許一輩子就只有這一刻與眼前的景色相會，遠遠的雪山也好，路旁的枯草也好，都成永恆。
    
    路邊未曾融化的雪越來越多，海拔越來越高了，雪山離得越來越近，望著望著，竟冒出想登雪山的念頭。
    
    我們的車最後停在卡若拉冰川下一處有人煙的地方，幾頭經過打扮的犛牛和生活在冰川下的藏民立刻圍上來。因為雪山的吸引，拔開眾人熟視無睹衝鋒在前，激動得不顧旁邊人的警告往山上衝，邊走邊說話，風呼呼刮著，是涼得沒有商量的餘地，仿似要撕碎羽絨直襲肌膚，乾脆拉開羽絨服的拉鏈，享受著風的推撞。走得過快，衝到略為高一點的地勢，便感到累了，心跳得快起來，腳下的步履不再輕快。腦子因缺氧變得無法思想，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雪山，不知道該上還是下，直到旁邊有人大聲提醒要拍照立此留念。一個手拿著破盆兒的藏民從後面頑皮的偷偷靠近我，大概是擺出了個造型什麼的，惹得在旁的八九個同伴哈哈大笑，等我一回頭他便嘻嘻嘻的笑著跑開了，可愛得不得了。浪費掉膠卷，再看著雪山，不夠強健的身體讓我失了去親手觸摸的勇氣。
    
    最先下車也最先回到車上，靠著車窗，看頭上紮著花綢布的犛牛由它的主人牽著靜靜的任過客耗費膠片。這時，走過來一個約摸十八九歲的藏族少女，用手敲打著窗玻璃，臉貼近窗低聲對著我說話，聽不清楚她說什麼，於是也湊上去，兩個人臉幾乎都要快要貼在一塊了，對我的聽力失望後，她開始了比劃，伸出一個指頭，指向嘴。這個動作簡單易懂，明知道我的包裡已經沒有可食的東西，還是去翻翻衣服的兜，在我左掏右掏的時候，她停下手的動作，滿含希望的看著我，劉香給我的糖已吃下肚，路餐時剩下的礦泉水和雞蛋早已扔了，來前除了金嗓子喉寶外，其餘的都丟在拉薩的酒店，於是向她攤開兩手，她的眼裡閃過瞬間的失望，隨後再次充滿希望的比劃著。我當時忘了自己的包裡還有少量的阿莫西林，想必這樣的東西有時在高原上比吃的還珍貴。在西藏，是這些可愛可親的同胞們讓你感受到施者的確比受者有福。只可惜這會~~~~
    
    全車人哆哆嗦嗦的上來後，已經沒了坐相，東倒西歪的，塔青師傅扔掉未曾吸完的煙，各就各位，繼續前行。車裡靜得沒有人說話，連喘氣的聲音也沒有了，都學了林妹妹的樣 捂胸皺眉。嘻嘻
    
    迷迷糊糊間江孜城就到了。城中央的宗山地勢險要，在1000多年就建有城堡，公元1904年江孜的軍隊和老百姓抗擊英軍入侵而得名為英雄城堡，江孜城也叫英雄城。江孜縣以前曾是一個比較大的對外貿易縣城，從尼泊爾不丹錫金印度等商人大多在此進行買賣，但在後藏日喀則建成後，江孜的地位由日喀則取代了。不過，在我看來，江孜的縣城熱鬧的程度和他省的小縣城是一樣的，車停在路口一會，就有好多人被漂亮的掛毯，毛毯吸引過去，對導遊叫上車的指令毫不理會，一個勁忙於的討價還價。
    
    白居寺位於江孜縣城內，是公元1418年由法王熱丹貢桑和第一世班禪共同創建。從一條只夠一輛車行駛的小街進去，偶有犛牛攔在路上，或是蜷在地上曬太陽，很悠閒，兩旁的房屋都是二層的，下面一層住牛羊，上面一層住人，上下兩層門窗上的布幔都是一樣的漂亮，由此是區分不出哪層住人哪層住牛羊，可見，在西藏做頭牛羊比在平原做馬做驢要好。
    
    門票上的白居寺與眼前的白居寺都一樣沐浴在陽光裡，舉過頭頂高高的對照看。
    
    首先進白居寺看到的是十幾條大狗，在大院裡或俯或走或坐，雖然我不喜養動物，可狗是例外，假如不咬人的話，還是敢靠上前接近的。
    
    守門的僧人要看看門票，才發覺剛才還比劃著的紙條兒沒了，急把上下幾個口袋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明明剛才還拿在手裡比劃的，旁邊的人也幫著翻口袋，越急越找不到，索性把兜裡的大把零碎摸出來，還是找不到。這時，一隻狗搭一隻腳在我左邊褲兜上，一開始沒有注意，以為是旁邊的人幫著找東西，等看清楚是一狗站在面前的時候，嚇得跳起來，要知道，高原上的是高大壯實看起來很兇猛的，守門的僧人和旁邊站著的都沒有去喝斥狗，反是對著我安慰，連說別怕別怕不咬人的。定過神來繼續找門票，怪事，門票好好的在左褲兜裡掏出來，大概是放的時候對折了一下，票便緊緊的貼在褲兜上。旁人笑著「幸虧這狗，幸虧這狗」，這時，這條黑身白爪的狗已經趴在不遠處曬太陽了，坐在離它不遠的石礅上，請人替我拍了照，以示感謝。
    
    走進白居寺最先映入眼裡的是一座塔，名為吉祥多門塔，是藏傳佛教塔，一圈一圈色彩斑斕的圖案，一層一層羅疊上去，在頂上用土紅和藍色染成兩色的木條支撐著金黃色塔頂，遠遠看去象皇帝戴的帽子。
    
    那天進白居寺的大部份是老外，也碰上三個從尼泊爾過來的穿土黃袍子的僧人，和他們對視的時候，他們便會微微的一笑，我們在看殿內上百座雕塑和十萬尊壁畫佛像時，他們則虔誠的穿行在各個大殿裡雙手合十，低聲向心中的佛祖傾訴著什麼，是前世的罪孽還是今生未了的願望~~~~~不得而知
    
    爬上白居寺的最高層便可以看江孜城的全貌，也能看清圍著白居寺的宗山城堡，坐在寺頂的一角，看著來自各地的的人們各種表情也是旅行一大樂事，笑容和喜悅總會感染任何不快樂的人。一直坐到起大風了，有要下雨的兆頭。
    
     從江孜到日喀則是水泥路，要經過帕拉莊園，太陽熱烈烈的把冷凍的人喚起，從冰川下甦醒過來的團友有了精神，車裡漸漸回復喳喳的笑聲。我則開始遐想即將見到的後藏---日喀則。日喀則會是什麼樣呢？會和它的名字一樣讓人如願以償嗎？有人開始哼唱韓紅那支「我的家在日喀則」
    
     有盼望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有想像的地方，總是讓人神往。兩旁的牛羊多起來，有幸看到一戶人家，羊站在泥土砌成的高牆上昂著頭，說不出的威風；窗戶仍是喜歡的藏式，無一例外的都繪著五彩的圖案，花兒在窗前開得妖艷（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這些開得艷艷的花兒，總是很感動）。大部份人家的門兩側都畫有醒目的大蠍子，張牙舞爪，畫得比較粗糙，一點也不嚇人，連人都嚇不倒不知道對鬼有什麼用，這也是心理上的慰藉罷。
    
     眼裡的綠色越映越多，路面越來越好，就要進城了。說真的，有一刻的迷糊，我相信好多去了日喀則的人都會有這種體會，很意外它竟然這麼具有現代氣息。
    
    我和北京丫頭及上海兩兄妹被安頓在烏孜大酒店，外觀漂亮，聽說正準備升四星。雙人間380元，比起在拉薩住的大吉要好。不過，好與不好在這裡都無所謂，在高原只要不感冒那才是最好的。
    
    烏孜酒店的飯菜很對胃，蔬菜新鮮，茶水香甜，南北口味在這裡能充分的調和。唯一缺點是上菜上得慢，儘管大家都很斯文，還是要吃空上一道菜擱上一陣筷子等下一道菜，趁著這個空閒，互相已經熟了的人開始問起諸如年齡啊，工作啊，這些瑣屑的話題。當然，最後總能拐到那個可惡的冠狀病毒上，其它的話題才能作罷。從各地收集到餐桌上的信息都是驚人的一致，於是，上海人擔人回不了洛杉磯，北京人擔心上不了高速路，陝西人擔心回家遭隔離，雲南人擔心回去的路途，我啥也不擔心，唯一盼著回去的航班馬上取消，正好可以理直氣壯的呆在西藏，能長時間呆在西藏，可是一件想著也讓人美滋滋的事。這樣的建議基本上沒有人回應，讓大家一陣兒沉默，只有丫頭覺得這個建議好，她還說不必吃救濟，花自已的也可以， 看來不顧家庭不顧工作的人也不止我一個，稍覺安心。
    
    飯後，在大廳裡把玩著扶梯邊作裝飾的木圓柱，（因為發現它居然可以搬動，所以一直在那兒挪來挪，還商量要搬回房裡，在旁邊的藏族服務生緊張地盯著我們）邊嚷嚷要去逛逛日喀則的夜市，我一向不贊成旅遊途中把睡眠的休息放在第一位，總是盡可能的走走看看，何況，路上許諾到日喀則請丫頭的客。張導走過來，悄聲說「上街玩去不去，你們要打麻將還是唱歌，還是上網，陪你們去。不另收費。」我的丫頭一合計，當然好啊，反正這地盤他熟我們又不熟，沒準到時候還宰宰他，（這招是陰險了點，都是丫頭出頭，人家已經是白導咱了！）。說真的，從導遊的角度講，張導真算一個不錯的導遊，很健談，對藏文化也有足夠的瞭解，他知道我們喜歡的是什麼，想看到的是什麼。 三個人從烏孜酒店背後的街穿出去，極具藏式的建築就掩在大樓的陰影下，色彩艷麗的門，繪著各種圖案，也有象門神之類的東西或張貼或刻繪在門上。 藏式的窗戶在日喀則城市裡雖然也有體現，但完全不能和拉薩市的藏民區相比，顯得更富麗，少了些樸素的味。 獨門獨院的，安有鋁合門窗的比較多，估計這些家庭較殷實，我們笑言是步入富人區，張導指我們看了他小時常去的錄像廳，現在仍舊生意火著呢。走完小巷後，轉到大街上便沒了感覺，髮廊和歌廳鱗次櫛比。莫名的讓沮喪，幸好後來走在由四川援建的四川路，讓我生出點自豪感壓倒了先前的一絲不快。（日喀則的街道都是以它援建的地方命名。）
    
    後來到了電信局網吧，上了一個小時的網，每小時4元，網速一般，給朋友們留了字，告訴她們俺還活著。
    
    做完一切，如釋負重，離開的日子近了，再去醉一回吧。於是，便來到燒烤攤。
    
    日喀則的燒烤攤很集中的在一條街上，有烤羊肉，羊肋，羊雜，來來去去在窄窄的煙味瀰漫的過道走了兩遍，結果碰上來自武漢的，在溫泉裡甜蜜的小兩口，很熱情的招呼一塊坐下，於是湊了一桌熱熱鬧鬧的喝著拉薩啤酒，吃著烤羊肉，爾後在酒的作用下各自便像掏出自己集攢的寶貝一樣列數著曾去過的地方，像暴富的大款掂量自己的財富也像風流的浪蕩子暗數曾有過的情人~~~~~~
    
    掂著洗頭洗澡，不到十二點，便打三輪迴了烏孜酒店。三輪車伕是剛轉業的軍人，對道路也不熟，於是，拉著多兜了一圈，呵呵，三塊錢啊，真值。
    
    可惜烏孜酒店的水溫溫的，只比冷水好一點，鼓足勇氣硬著頭皮洗了在高原的最後一次澡。
    
    再後來，躺著看了會電視，便迷迷糊湖的睡過去了，第二天醒來，頭髮還沒有乾透。
    
    那時候真沒有想過，要是感冒了怎麼了得啊，假如不幸就止終了生命，沒準就有人出主意拉去天葬，讓同團的朋友們圓了不能看天葬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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