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兩萬里：繁星阿里（十一）——就差了十秒鐘！
    
    9月26日
    
    早上專門爬起來想拍納木那尼晨曦，一看有雲，歇了。進藏半個月了，為了一個場景還這麼執著完全是中了老崔放的毒。這廝到底是干銷售的老手，我們出發轉山那天他拍了回納木那尼晨曦（要麼就是夕照），楞在俺耳朵邊上渲染了整整兩天，（當然後來看到PP，也確實值得這麼渲染）饞得俺沒著沒落的，憋著也要來那麼一張，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起回早，天公不助我也沒轍。所以說攝影真的需要好運氣，有閒工夫守株待兔當然最有把握，但一不留神碰上好光線，那才最有快感。
    
    大夥兒都起來了，今天要出發去札達。裝完車，俺突然捕捉到空氣中流動著的酥油茶香，幾天沒喝，怪想得慌的，竄到旅館服務員的房間一看，嘿嘿，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打好，正往外倒呢，俺抄起一碗就坐下了。這裡有個服務員MM叫白瑪，特活潑，時不常在樓道裡冒出兩句高亢的藏族歌曲，唱歌的時候手裡還拎著兩桶水呢，她的快樂是骨子裡的。這兩天一碰到俺就沖俺挑大拇指，意思是一天轉完山不簡單，其實俺早就打聽過，塔欽最好的背夫不到九小時就能轉一圈，白瑪自己個兒13個小時就能轉完，俺這16個小時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大概是白瑪沒想到俺層層迭迭的脂肪下面還藏著些足以完成轉山的瘦肉。別說，白瑪不光會到河裡打水，在走廊裡唱歌，她打的酥油茶也絕對棒，一聞就知道用的是好酥油，而且沒少放，打得又散又勻，這是俺喝過的最好的酥油茶。俺喝酥油茶的一貫原則是：不求最多，但求最好。今天改了：既然最好，當然最多！一氣兒喝了六大碗，本來意猶未盡，欲起身再加時依稀聽到來自胃部的水流聲（呵呵，撐出幻聽了？），而且同志們都已經準備停當了，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10:00出發，出塔欽不到二十分鐘，突然在公路左側發現藏野驢的身影，手忙腳亂地抓起相機跳下車，它們已經警覺地逃跑了。三角架是沒工夫支了，對焦也沒對實，最後用300的鏡頭勉強抓到一個模糊的側影，真是不拍野生動物不知道自己的鏡頭短、動作慢啊！
    
    12:20到達門士吃午飯，與飯館隔馬路相對的是一公共廁所，俺剛清完庫存出來，危險來了：廁所後牆外不遠，兩頭犛牛突然頭對頭、角頂角撞到了一起，一時間牛蹄聲聲、塵土飛揚。這倆勢均力敵，而且估計都練過梅花樁，閃轉騰挪的，進退方向沒有任何規律可循，跟它們比起來，俺的體積重量、脂肪厚度、毛皮質量都明顯處於劣勢，別說被這一噸多的畜生踩一腳，哪怕就是撞一下，俺肯定花自飄零水自流了。為避免誤傷，俺只好堅守在廁所裡，藉著矮牆當防禦工事靜觀其變，時刻做好戰火蔓延過來時奪路而逃的準備，反正不到萬不得已俺決不跳進戰壕。牧民們居然也袖手旁觀，不知道是司空見慣還是無能為力。正鏖戰間，斜刺裡衝過來另外一頭犛牛，尾巴翹得幾乎與地面平行，想不到這看上去笨了吧唧的傢伙居然能跑那麼快。它一加入戰團，勝負立分，一頭犛牛抵擋不住撤退了，邊跑邊回頭看，很不服氣的樣子，勝利者倒也不追，跟幫手一起向牛群的方向踱去。精彩的鬥牛結束了，俺到了兒也沒鬧清楚它們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兄弟同心趕走了入侵者，還是老公在老婆的幫助下教訓了輕薄之徒，不過這平時溫順羞澀的動物發起脾氣來可夠厲害的，怪不得連狼都不敢對它們輕舉妄動。
    
    門士有好幾家飯館，我們進的是一家藏餐館。牆上貼滿了明星海報，甭管男女，個個濃眉大眼，非常符合五六十年代咱們中國選演員的標準，原來都是印度影視明星，男同胞們開始在一群大眼睛美女中緊著踅摸最對自己口味的，女同胞也湊一塊堆兒評論哪個濃眉毛哥哥最帥。一會兒進來一挺不起眼的老頭兒，攀談間得知他是一重慶退休人員，打算坐郵車走遍全國，已經去過很多地方，為申奧到過北京，重慶郵政局專門為他發行了紀念封。六十多歲的人了，很張揚，很有自豪感，到了兒孫繞膝的年齡還能有如此舉動，有點兒老驥伏櫪的意思。俺今天真是開了眼了，觀看了犛牛打架，拍攝了野驢狂奔，欣賞了天竺MM，結識了重慶老驢。
    
    下午駛入土林地帶。土林是滄海桑田的典型例子，遠古時代這裡是一片大湖，無數年的沉積形成湖底厚厚的土層，在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中逐漸隆起，原來的湖底經過多年的風雨侵蝕，不斷崩塌，終於成為年輕的青藏高原上一處奇觀。路起初在高地上蜿蜒，從高處看土林，一片溝壑縱橫，寸草不生，到處都是單調的棕黃色，有點像黃土高原；隨後盤桓下到谷底，有水流過的地方，好歹能看見些低矮的灌木，兩側黃土壁立，面目猙獰，奇形怪狀，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好在這不是在內地，否則又會有一幫導遊講故事了，什麼哥哥妹妹、西遊記、醉八仙之類的，聒噪得緊。
    
    土林看著壯觀，可要拍出氣勢和滄桑感來還真不容易，在谷底行駛，視角和構圖受到很大限制，一直沒找到令人滿意的機位。俺腦海中設想著這樣的影像：低角度側光為每一顆沙礫勾勒出長長的影子，土林凹凹凸凸的外形如雕塑般富有質感，低色溫使整個畫面金子般輝煌。天色漸晚，我們在與時間賽跑，車輪在顛簸的土路上拉出一條土龍，俺眼睜睜地看著夕陽的光輝緩緩從土林上褪去，心急如焚，那是俺夢寐以求的紅色光芒啊。終於衝出山口，到達扎達河谷的寬闊地帶，札達縣城與我們隔河相望，這裡不錯。然而我們還是晚了，就差了十秒鐘！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了，西方的山脈被殘陽鍍上一道金邊，俺提拉著相機腳架呆呆地望著遠山，悵然若失。
    
    過河，二十分鐘後來到扎達縣城，一條新修的水泥路面讓我們暫時逃脫粉塵的追趕，縣城的大部分建築就在這條路兩側，很順利地找到了網友們推薦的人武部招待所，主樓沒空房間了，我們被發配到主樓北側的會議室裡，能有地方住就不錯了，有N多與我們一路同行的團體按計劃也在今晚到達這裡。果然，在「一品香」餐館吃飯時我們又見面了，大家互致問候，耐心地等待著飯菜，經過前期到達的同志們的親身偵察，「一品香」是扎達縣城從價格到口味都還說得過去的唯一選擇，不巧店裡的幫工前些天回老家了，剩下店主夫婦兩人實在忙不過來。店主是俺河南老鄉，周口人，穿著件印有「蓮花味精」字樣的工作服，讓俺懷疑他是不是從味精廠出來的。托味精的福，菜味道還不錯，不過估計在當時的飢餓狀態下，我們不會拒絕任何可吃的東東。
    
    吃飽喝足，又在人武部馬路斜對面的淋浴沖乾淨數天來的積累，迎著晚風踱回招待所，爽。人武部院子裡長著不少鑽天楊，從日喀則出來後這一路上就沒怎麼見過樹，聽著樹葉在風中刷刷作響，覺得無比親切。停電了，滿天繁星更加明亮，它們相互之間靠得是那麼的緊，讓人不由得擔心會不會相撞；它們看起來離地面是那麼的近，讓俺不由得想伸出手輕輕觸摸。
    
    
    梨花香雨
    2003年4月30日
    （照片：孤獨的精靈：藏野驢——2002年9月26日攝於阿里地區塔欽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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