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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端體驗:世界最高大河雅魯藏布江漂流磨難親歷記》第九章 衝擊抗耐峽

    書稿《極端體驗:世界最高大河http://bbs6.sina.com.cn/cgi-bin/newsoul/雅魯藏布江漂流磨難親歷記》
    第三部分 探險與冒險
    第九章 衝擊抗耐峽谷
    
    這小子說我是「存心不良」像在給他們拍「遺像」/「張天師」賄賂只要放一條船就給我5000元//坐在駕駛室手捧著塑料汽油壺我祈禱著可千萬別顛爆炸/那個令人敬佩的日本女子/決定次日向拉孜縣政府求援尋找那12名生死未卜的兄弟/這一天連續闖過了五個險灘/沒有楊勇和馮春這兩句簡單的對話,雅漂很可能就會走向另一個不同的結局/再轉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像一下子都把所有人驚呆了/永遠是擺在探險者面前的兩難選擇……/一些「媒體環保精英」、「口號環保主流」值得思考/這大概就是傳說中那個所謂「雅江流入一個地洞中」/村長動員各家各戶給「雅漂隊」送來了一些平常餵養牲口的圓根籮卜、拇指般大的土豆和青稞酒/那血淋淋的場面讓圍觀的抗耐村民大為不滿/藏族婦女們不時一把搶過隊員肩上的背包,默默地悄聲向前走去/張濤說他非常傷感地依稀看見卓瑪的身影在人群外遠遠的站著,一動不動……/村裡的獵人看了殘骸肯定地告訴說:是狼干的!……/水珠迷糊住了眼睛。朦朧的眼中全是水花、波浪,周圍什麼樣全不知道/船出大浪區,楊勇急忙大喊「趕快搶右靠岸,下面又是大灘!」 /「啪、啪!」木槳斷成三節,船擦礁而過/眾人迅速把曹德和張濤救起,只見他倆的手被勒出兩道長長的血印/右船被片石從首艙到中艙劃開了一個兩米多長的口子,十二個大老爺們兒全擠一塊岩石下像罐頭裡的沙丁魚般緊緊貼在一起,格外「親密無間」/隊長,我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全隊都會垮的……
    
    從薩嘎到拉孜這段未知險途,雖然我們只放兩條船,但將會有七、八天甚至更長時間無法接應,準備工作不僅更要煞費苦心,而且還顯得繁瑣起來。——所有物資再次精打細算,一減再減,只能帶上必不可少維持最低限度生存的東西,其他雜物統統下課……我接收了楊勇精減下來的尼康F3和李二哥的35MM定焦頭等等夢美已久的好玩意,心中的滋味卻不知是高興還是沉重。
    要出發了,大家臉上依然掛著笑,但看得出來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
    我和「廣東餓死鬼」黎文對視了一下,還是抓起相機,心情複雜地給十二個兄弟每人都拍了一張面部特寫。相機對著張濤的時候,這小子很不耐煩……老子才不管,同齡人,好說。先拍了再說。後來,這小子說我是「存心不良」,像在給他們拍「遺像」!他說,當時心裡想:這說不定還真是老子留在世間最後的影像了!就當給朋友和家人告個別吧!……說心裡話,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實情,我和黎文也都不迴避這一點。誰知道呢?誰都知道,江河漂流是世界上危險性最大的探險活動之一,「長漂」、「黃漂」都死傷慘重。我們這在世界最更大河上的「雅漂」會怎樣?只有天知道。
    收拾停當,「十二人敢死隊」出發時已經過了12點。
    留下來的我們幾個和一些圍觀的解放軍戰士,默默看著這十二個兄弟把兩艘橡皮艇推離江岸,向河道中心劃去,奔向那不可預測地遠方……我們在岸邊不斷機械地揮手,心裡覺得壓抑到有點透不過氣來。
    我不知道,在下一個接應點,還能不能完整看到他們的每一個人?
    分手的時候,我注意到楊勇的白頭髮更多了。他笑笑與我握了握手,我能感覺到這次握手比以前都用力。我只能勉強一笑:「一路順風!……」那一刻,我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似乎任何言語都顯得多餘。我只能在心裡為他們祈禱。
    這一段江水的流速明顯比以前又快了許多。不到5分鐘,他們就在我們的視線裡消失了,猶如兩隻斷線的風箏。大家在岸邊默默呆了半天,回過頭來,一半人默默撤除營地處理垃圾,另一半人去縣城修車。那台解放和三菱越野都有問題。
    拆了帳篷,遺留的垃圾,該埋的埋該燒的燒。一邊收拾,老苦和張天師一邊抱怨,嘴裡不停地嘟嘟囔囔,弄得我本來就很不好的心情更加鬱悶。這一段,隊裡安排老林和我負責接應,這倆小子一直對未能上船進入「十二人敢死隊」耿耿於懷,雞一嘴鴨一嘴不斷煽動我也放一條船下水,老子們下水去追他們,追上了還能攆我們回來?
    「張天師」甚至要賄賂我,說只要我答應放一條船,他就給我5000元,一回家立馬付賬。我沒好氣的開玩笑:你要死了,老子找誰?這廝竟然馬上就要給我寫欠條,寫上他死了就他家裡人還……這有點瘋狂並且違反紀律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幹。這點理智我還是有的,沒有規矩那成方圓。我其實也有點惱怒,嘴裡不乾不淨胡亂撒氣:媽的,老子怎麼能要你這破遺囑……為此,差點得罪了他。
    兩台破車直到晚上也沒修好。在薩嘎那個水葬台邊的營地,我們又呆了一夜,次日才上了路。我和黎文坐張超的大解放。現在回想起來,這大半年在世界最高大河雅魯藏布江的苦難漂流,收穫之一便是黎文改變了我對廣東人長達十年的惡劣成見。一九八零年代末,少年的我趕拜金主義的時髦,棄學經商奔廣州淘金,剛下火車就慘丟全部家當2000元,那時,人民幣比現在還堅挺,2000對於我絕對是個天文數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有流落街頭,廣州、海南的胡混,差點入了黑道,從此便對說粵語者皆無好感……不堪回首啊。不說也罷。此番黎文一到「雅漂隊」,我瞅著他那典型的廣東人嘴臉便不舒服,但雅漂先「官辦」後「民間」,出發時就沒幾個記者了,我們不得不資源共享。一來二去,我和黎文卻不知不覺住進了同一頂帳篷,開始無話不談,成了好朋友……黎文使我充分認識到了廣東人民也具有同樣不倒的正義感、一流的吃苦耐勞和與生俱來的良知、愛心等等炎黃子孫的優良品質。廣東同各地一樣有太陽就有黑子,只見廣東黑子不見廣東太陽是我浮淺了。這是題外話了,按下不表。我和黎文是不僅是同行還都是攝影發燒友,說這些是因為我一向認為為文、攝影寫來寫去拍來拍去歸根到底都是個「人事」,就與人品有關,我不能想像一個卑劣的人能持久地弄出好東西……更幸運的是,我們的另一個廣東佬胡亦丹,也給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同志們也有同樣的看法。很快,胡亦丹在我們「雅漂隊」也有了個暱稱——「胡一刀」。
    「胡一刀」同志,27歲,屬廣東白領,可能因「高燒」旅遊太過,而成為大齡未婚青年,已經基本跑遍了華夏大地,還參加過「穿越羅布泊」之類的活動,此行西藏是他周遊全國的最後一個省份。5月,他在《西藏旅遊》看到廣告報名參加「極地之路——98中國雅漂探險旅行團」後,交了17000元人民幣的團費。說起來,「夢幻之旅」完結後,「雅漂旅行團」也就只有他這唯一的「協漂」隊員了。「胡一刀」與我們同樣的感覺:也沒有想到此行會這樣艱苦。本來,他只是想走走川藏線、看看阿里、看看漂流是怎麼回事……結果,「豪華旅遊」陰差陽錯弄成了真正的探險。特別是自從拉薩出發以來,他更不可能談什麼旅行團不旅行團了。默默的與我們成了「自己人」。實際上,自從他毫不猶豫在我們脫離「組委會」的聲明上簽了字,簽署了我們「雅漂隊」的「生死文書」以後,我們大家包括「胡一刀」自己,事實上都把他認同為「雅漂」的一員了。
    胡亦丹只有30天假期,本來,他打算再請一些日子假和隊伍漂到拉薩再說。沒想到,在薩嘎一打通電話,單位命其火速返回,一筆很大的生意非他親自處理不可(這時,他已經出來兩個月了)……這廝運氣不錯,離開薩嘎沒多遠就搭上了順風車走了。臨別,我因為缺氧腦子不好使,使記者性子非逼他說幾句豪言壯語,這傢伙沒說出什麼來,只道:「這一趟真是受盡了不可想像的苦,好幾次差不多都快到極限了。特別是最初那段漂流,好幾次已經不堪忍受了,覺得要再照那樣下去,人就要垮掉的……但一次次,也就過來了。對自己真是個很大的考驗。想起來,終生難忘,收穫多多。他說:「雅漂」這幫人真是特別能吃苦。這一趟,苦是真苦,但是覺得很值。還是很愉快的!……以前,「長漂」、「黃漂」那些人,在心目中都是英雄。這次參加「雅漂」,接觸以後覺得其實都是凡人,正常人……能來的都是漢子。」
    司機張超這小子也是非常有意思,絕對是個好兄弟。我們「雅漂隊」租用他的車,一路上,事情屢次變故,這小子每每「紮起」。那次關鍵時候的「起義」,正是張超壓抑不住激憤,率先向「組委會」發難,他完全忘了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他將要面臨的巨大經濟難題……隊伍的經濟狀況他一清二楚。「生死文書」他也是毫不猶豫,搶著簽了。他說:人,總還是要作一些錢之外的事情吧……事實上,直到「雅漂」結束以後,一、兩年了,張超還是「雅漂隊」最大的債主之一,我們還欠他數萬元的租車費,沒有著落。
    談笑間,我們的大解放車很快超過了那台三菱越野。超車時沒在意,還有點賽跑的洋洋自得。我們的原定計劃是伺機沿江接應。先趕到桑桑,看看能不能靠近江邊。到了,一打聽,根本沒路。只好再往前到昂仁縣的卡嘎再說了。在桑桑卻一直等不到後面的那台三菱越野。我和黎文按計劃採訪了兵站,辦完了種種雜事,在空空蕩蕩的街上溜噠到心裡發了毛,一直到半夜,卻總還是不見三菱越野上來。
    終於,夜裡11點多,羅凱搭了個便車趕來報信。原來,那台三菱越野車油路、電路都出了問題。最糟糕的是,油漏光了,我們超車沒多遠他們就趴了窩。最好的辦法是解車放回去拖。只有先拖到桑桑再說了。可是,這時這破解放車也已經壞了三個輪胎,夜裡溫度太低,還根本打不著火。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們才在軍方的幫助下,在物資奇缺的桑桑花160元買到了30公升汽油,好不容易終於攔到了一便車,急忙往回趕送汽油救他們。沒走十公里,卻見他們喘著粗氣冒著黑煙,轟轟隆隆開過來了。
    原來,他們跑到一個道班弄到了一些汽油,曾經自己造過土飛機並飛上了天的老林,想出了個絕招,把車子開起來了。
    老林的這個絕招一直讓我提心吊膽。桑桑以後的行程基本就是這樣的: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手裡捧著一個塑料汽油壺,壺裡伸出一個管子直接給汽車的不知是化油器還是濾清器之類供油。儘管老林開的小心翼翼,但路實在太爛了,車子總是顛得東倒西歪。雖然我用面紗仔細塞了桶口,但總是油花四濺,車廂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汽油味兒。這一路上,我自然是打死也不敢抽煙了,一直祈禱著可別把汽油顛著火或者爆炸,那我們可就全部自焚了……就這樣,車子走不了幾公里,還是要發莫名其妙的脾氣……總之,這段路苦不堪言,直到9月25日,我們才趕到拉孜。
    本來,從地圖上看,到昂仁縣卡嘎以後有一條路可以通到雅魯藏布江邊。一打聽,當地人說,去那兒只有「馬道」前往,平常汽車都很難開進去,今年的洪水,又把這條本來只能跑馬的道路沖的七零八落。我們還是衝動地想冒險一試的,但是,昂仁也是沒有辦法修車。一商量,理智下來:這段「馬道」,就是好車子冒險都很難過去,更別說我們這兩台破車了。我們進去要是陷住了進退不能,反而需要別人救,更為不美。只好放棄。再說,卡嘎往下53公里就是拉孜,相對而言,拉孜是中尼國際公路和新藏公路的交匯點,要繁華的多,修好車子的希望自然也大得多,只好先到拉孜再說了。
    抵達拉孜後,我們在縣城幾公里外的雅魯藏布江大橋邊紮下了接應營地。
    我們接應隊員與江上的「十二人敢死隊」無法聯絡,一切消息全部斷絕。抗耐峽谷又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一路下來,即使是當地人也都說從來沒有到過,說不清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我們心急如焚,但也只能束手無策地死等。
    告別漂流,坐上汽車顛簸著奔向拉孜的這一路上,我們很多次互相爭論過到底抗耐峽谷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凶險?當然論不出個所以然來。佔上風的意見是不會出事,這一段的海拔畢竟還是4000多呀,從一般的地貌常識看,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是,我們一路下來,沿途公路順著雅魯藏布江上遊較大的一條支流多雄藏布蜿蜒,注視著這條碧藍得令人心醉的河流,心裡的擔憂又再度湧起。多雄藏布沿岸竟然是高山峽谷,而且從絕壁掉下很多岩塊在河道中形成礁石,造成了許多險灘。那麼,距多雄藏布不到50公里,且地質結構類似的雅魯藏布江抗耐峽谷很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天保佑!」大家只能暗暗為江上的隊友祈禱。
    在拉孜等待的前幾天,我們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心理負擔。我和黎文按部就班採訪地方當局,基本上閒極無聊天天都跑在拉孜街頭溜躂。
    有一天,在拉孜街頭遇到了一個日本女遊客「海」,我和黎文都不禁為之一震。
    在西藏各地遊蕩的旅行者,各色各樣,感覺上「老外」甚至比中國人還要多,本不奇怪。但這個日本婦女卻不得不令我們刮目相看,令我們動容,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震驚。——「海」來自東京,是獨自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來西藏的。那天,我們碰見她時,她正背著一個與她瘦小身材很不成比例的巨大背包,兩手一邊一個拖著孩子在公路攔車。我們開始以為是廣東人或者香港人,黎文先用鳥語打招呼,不懂。再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問她去哪兒,才知道原來是「鬼子」。「海」說要去神山聖湖。她帶的兩個孩子,大的6歲,小的才3歲。竟然就被這位勇敢的媽媽帶出來滿世界亂晃蕩。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我們對孩子和她的安全表示擔憂。她沒有說什麼,只衝我們笑了笑。提起她的孩子,「海」顯得很驕傲,她指著小女孩兒說:「她一歲生日時,我們全家是在秘魯的安第斯山度過的……這次,她爸爸忙於工作,我只好一個人帶著他們來了。」聽她這樣說,真是令我們咋舌。
    「你不擔心他們生病、出事嗎?」看著這一家三口子,我指著「海」的孩子們追問。
    「海」笑了笑,然後用日本人那種特有的堅定語氣說:「他們很喜歡,我很驕傲孩子們能吃苦。」
    真是難以想像!一個孤身外國女子,言語不通,人生地疏,帶著兩個路都走得不大穩的孩子,竟然萬里迢迢來到令人生畏的青藏高原?竟然還要去我們一些「探險家」都視為畏途四處吹噓的阿里,竟然還要去瑪旁雍錯和岡仁波齊……只為了讓孩子看看大自然、體驗一下簡樸艱辛的生活。這樣的人群怎麼得了?這種對下一代的培養方式,使我驀然想起了多年前那次「中日少年夏令營的較量」。一想就脊樑發冷!我們那些「小皇帝」、那些獨生子女們怎麼面對未來?他們會贏得下一次較量嗎?我們有「海」那種勇氣嗎?……這讓我們覺得,從某種意義來說,我們「雅漂」隊員的探險精神在我們這個日趨陽痿的社會更加顯得彌足珍貴。我有點為我們的「雅漂」自豪。但面對這個瘦小的日本女子,我又有點無地自容。
    「海」背著大包與兩個孩子爬上了我們幫他攔住的一輛大卡車。司機對於這一家三口也顯得很驚訝,當得知她們還要去遙遠的神山聖湖時,那副樣子看上去差點兒沒把眼睛給瞪出來。——「海」給男孩子取的名字,中文意思是「浪」,女孩子叫「銀河」。還有,她的丈夫叫「山」, 都很大自然的感覺……
    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就在離拉孜100多公里的地方,可我們根本無心去看,堅守營地要緊。只有羅凱一人去了珠峰賞光。「科學家」老饒抽空去了一趟樟木,去抓他的兩棲爬行類。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雅魯藏布江在我們身邊靜靜流淌,總是沒有帶來「十二人敢死隊」的消息,我們心裡越來越急。
    真是度日如年啊。
    每天都翹首期盼楊勇他們安全歸來,但每天都是滿懷渴望後的深深失望。
    一天,二天,時間一天天在我們的焦慮中過去了……國慶節在我們的守望中,悄悄到
    來了,我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從薩嘎至拉孜才280多公里左右的距離,原來預計的到達時間早過去了,按道理他們怎麼說都早該到了,可一天天總是沒有他們的影子。
    雅魯藏布江仍是日夜奔騰不息,千萬年亙古不變的樣子,每天黃昏都發出陰森森冷冰冰的光。
    我們不願去猜測那個大家最擔心其實都心知肚明的可能,只好心存僥倖,因為每天在江邊守侯的隊員,並沒有發現任何與漂流隊有關的物品漂下來。
     好幾個黃昏,我們都決定明天他們再不來漂下來,就徒步上去找。到了第二天,總還是老林穩重,決定再等一天。原因很簡單:從接應營地一眼望去,根本不可能沿江行走。如果不是巧合,往上尋找的我們反而很可能會和漂下來的人失散。那樣,會更麻煩。
    10月2日,已經是與隊友們失去聯繫的第12天了。我們等待到幾近絕望,不能再這樣束手待斃了,大家一致決定次日向拉孜縣政府求援,分頭行動,尋找那12名生死未卜的兄弟。
    天色已暮,雅江邊的大山已鋪滿了新雪,天氣明顯冷了起來。我們在江邊的接應營地開始緊張地準備物資,準備好了三天的乾糧,天亮即奔向抗耐峽谷尋找。大家的心情都很壓抑,誰也不願接受那不幸的預測。我和老林到縣城給汽車加滿了油。
    大抵天下事情都一樣,最絕望的時候往往也就是最具轉機的一刻。晚上8:10左右,正當我們在帳篷內研究行進路線時,司機張超突然像發現外星人一般狂叫:「來了!他們來了!」果然,當我們所有接應隊員風一般奔到江邊時,已經能看到黃昏的江面上一個小黑點。
    我們雀躍不已,欣喜若狂。
    最令我們欣慰的是,十二個兄弟一個也沒少。當他們靠岸時,我們跑過去逐一擁抱,我發現自己已是熱淚盈眶。
    他們一個個都又黑又瘦,身上全都濕透了,渾身瑟瑟發抖,連嗓子都變了音。個子最高的羅浩連說:「冷、冷……」,鑽進帳篷捂著睡袋老半天才緩過進來,連我遞給他的香煙都拿不住,根本沒法給他點火。
    我們七嘴八舌地向他們打聽這12天來的歷險,還有那神秘的峽谷,覺得人世間最大的快樂也莫過於此刻。
    
    原來,這抗耐峽谷,真是一次「抗耐」的考驗。
    這十二天,他們經歷了種種難以想像的磨難。
    從薩嘎下漂後的次日,9月22日下午,「 十二人敢死隊」就告別風平浪靜的日子進入了一個小峽谷。幾個起伏後,他們就很漂亮地衝過了一處險灘,到達吉隆縣隆德村。
    離開村子不到兩公里,江水驟然變急,船速加快。突然,幾十隻野雞從岸邊一堆亂石後面呼啦啦鑽出來向山坡上快速奔跑,哥馮春將船打向右岸,萬麟和張濤一個箭步射上岸狂追,不到一百米,紛紛倒了下來,他們都忘了,這可是在海拔4,400多米的高原。
    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一番,悻悻上船繼續前進,沒多遠就見前面兩岸怪石凸起,只見江中白浪滔天,灘中亂石林立……又是一個大灘。遠遠就能聽見隆隆的轟鳴聲,使大家覺得這裡才稱得上是「雅江第一灘」。楊勇決定靠岸勘查,眾槳手齊心協力,在灘前靠住,楊勇和馮春跳上礁石,一看:「媽的!此灘還真是不小。」——兩岸岩石凸向江心,江水擠壓成一串數米高的大浪,這是一個基巖灘。
    「搶主水道,騎上浪尖,衝!」定下了沖灘方案。「林波找好拍攝位置,曹德在灘口負責指揮接應,綁好船上物資,我先下,馮春隨後。」楊勇做了佈置。
    由於是第一次衝擊真正的險灘,大家不免有些緊張,倒不是別的,怕翻船。主要是此時此地雅魯藏布江江水只有4--5攝氏度,一旦翻船落水,那痛苦,絕對好受不了。
    「準備好了,下!」楊勇一聲令下,只見船象離弦的箭,飛速進入主流,向凸起的礁石衝去,「向右搶!」李宏和羅浩身軀倒在船舷外奮力搶劃,萬麟、老包倒仰著身體,不停的倒槳,「唰」,船與礁石擦邊而過,「轟......」一連串巨浪鋪天而來,一陣天昏目眩,船衝出了浪區。「趕緊靠邊,準備接應後船。」……哥馮春掌舵的第二條船也傚法而下……還好,兩條都順利衝過,但船艙內都積滿江水,大家都濕淋淋得發抖。
    這一天,連續闖過了五個險灘。還算訓練有素吧,這還是感謝「組委會」吧。哈哈哈……一切總的看來都很順利,按照原定計劃,他們很快就衝過了這個十多公里長的峽谷。
    出了陰暗的峽谷,一個陽光明媚的大平原展現在大家眼前。
    上岸一打聽,這一帶屬吉隆縣唐果鄉。以江為界,江北岸屬薩嘎縣,江南屬吉隆縣。有村民講,兩年前有一男一女兩「老外」,從峽谷裡劃出一條艇(估計是雙人皮划艇)漂到這兒後就扛艇上岸走了。
    9月23日,大部分時間漂行在大平原和寬谷交替的河谷中。牧場漸漸遠去了,江兩旁以耕作為主的農業村落逐漸多了起來。兩岸不斷有大片收割過的青稞地,成群的麻雀和野鴿在田里飛來飛去,愉快極了。
    在江邊一堵四、五米高的河堤下,他們竟然發現有一片生長茂盛的松柏林。
    這一帶海拔為四千二百多米,按說這種高度不具備高大喬木生長的條件。並且,在已經漂過的地區,我們「雅漂隊」一直沒有看見過一棵松樹之類的高大樹木,甚至也沒有一棵木本植物在視野裡面出現過。那麼,這片松林是從哪裡來的種子長起來的呢?又是怎麼在這樣的高度生長下來?楊勇說這是一個值得植物學家研究的問題。一種猜測是:低海拔地區的松柏種子被高空風帶到了這高海拔的地方,剛好落在水份充足的雅江邊,於是樹籽落地生了根。但能在四千多米的高度存活並長到兩、三米的高度,怎麼說都是個奇跡。——後來我查資料:由此往南,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另一面,也就是南坡的吉隆山谷地段、江村沿河兩岸,北緯28度18分、東經85度19分一帶是吉隆江村自然保護區。在這片約三萬四千零六十公頃的保護區,海拔1800-2600米之間生長著西藏長葉松,2000-3000米生長著長葉雲杉、2600-3400生長著喜瑪拉雅紅豆杉,這三種喜馬拉雅山地區特有的針葉樹種,在我國僅見於西藏吉隆地區,都是國家重點保護的野生植物。
    那麼,我們「雅漂隊」在喜瑪拉雅北坡看見的這片「松柏林」於此有關嗎?真值得研究一下。我們的隊伍有植物學家就好了。
    這天晚上,我們「雅漂隊」漂到了達孜宿營。達孜有一座很像拉薩紅山的小山峰,上面也依山勢建了一座寺廟,廟很小,但老包還是把這小廟命名為「小布達拉」。
    9月24日 ,為了預備可能要衝擊的險灘,大家將兩條船用從薩嘎帶來的兩根大木棒牢牢綁在一起,弄得看起來像一艘「縮水」航空母艦:兩船中間捆紮著小山一樣高的裝備,外側船舷各坐四名槳手。
    果然開漂不久就是險灘,「航母」果然管用,不在話下地輕鬆連過兩個。雙船相並的好處船在於大浪中穩定性能增加不少,但靈活性就大不如單船了。過一個彎度很大的險灘時,右邊船身差點掛著岸邊鋒利的礁石。小萬麟情急之下用槳去撐礁石,巨大的力量不僅將他推得一個後仰摔到船艙裡,連小臂般粗的木槳也一下被折斷,斷槳險些砸倒船上的其他兄弟。
    漂到下午,只見雅江左岸出現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迎面而立,山體猶如刀劈斧砍般險峻。江的右面,也是一座高聳的大山。兩座山將雅魯藏布江去路迎頭堵住,兩山之間只有一道曲曲折折的山縫將江流放了進去。遠遠望去,峽谷幽深曲折,神秘莫測。
    這時候,大家剛用「航母」一連衝過了幾個險灘,沖灘正沖得來勁,「馮老,乾脆衝進去算了。」楊勇脫口而出。
    眾人也紛紛說「沖吧,衝過去算了……」
    哥馮春說:「不行,沖不得,還是先看一下再說。」
    楊勇後來回憶說:在此之前,羅浩用藏語向當地一個村長詢問過下面的水情,村長的描繪只是下面的江水有「噗嚕噗嚕」的聲響,聽起來似乎沒什麼了不起。
    「可能沒問題?到底是怎樣的?」,楊勇忖思著……楊勇後來心有餘悸的回憶說:「沒有我和馮春這兩句簡單的對話,很可能就會使雅漂走向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結局……」
    萬幸多年漂流探險的直覺告訴他們:必須謹慎從事。——根據經驗,如果水面太平緩,那多半意味著下面將會有險灘。——沒說的,略加思索,楊勇命令:全體靠岸。
    稍事休息後,楊勇和哥馮春帶上羅浩、楊浪濤、老包3名隊員爬上江岸的高山,先行踏勘。其他人就地宿營。
    找當地老鄉打聽,可以從右岸的高山上攀越過這個峽谷。順著老鄉手指的方向看去,右岸高山的半山腰上有一條細線估計就是山路,那山路看起來非常之高,要是爬到那個高度向下望,雅魯藏布江大概也只是群山縫隙中的一條細線了。老鄉說:走這條路大概要五、六個小時就可以穿越峽谷。
    山路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山腰左右盤旋,是山裡人放牛羊走的便道,極為險要。5名踏勘隊員氣喘吁吁爬上半山,只見峽谷中的江面果然已經縮成一條玉帶,但看上去依然是很平緩。楊勇鬆了一口氣,抹了一下汗,對馮春說:「看來真的是資料錯了。」馮春不言語,他還是不放心:「我們再往前走一段。」
    5名隊員繼續深入,漸漸地,只聽見前面水聲變得如悶雷般轟鳴,抗耐峽谷的猙獰慢慢露了出來。當他們費近全力爬過鋒利的片巖形成的峭壁,再轉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像一下子都把所有人驚呆了:眼前的雅魯藏布江像一匹受困的野馬般在峽谷裡面左突右奔,白浪翻滾,轟鳴震天,並且,峽谷兩岸的岩石崩塌掉入江面形成的礁石比比皆是,最大的有幾間房子大小,對漂流而言,這都猶如一顆顆定時炸彈。同時,礁石堵塞江道形成的跌水(江面急劇下降形成的小瀑布)多不可計。楊勇仔細數了一下,不到一公里的長度內竟有十餘個,落差都在兩米以上。困難還在於,峽谷的山體如刀般直插江中,想找個能靠岸緩衝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救援了……
    楊勇倒抽了一口冷氣,喃喃自語:「真的又是一個虎跳峽!」
    如果當時貿然衝進峽谷,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繼續踏勘,越往前走,大家越來越心驚,紛紛給各處險灘都取了名字:「野馬灘」、「亂石灘」、「老虎灘」……聽聽名字便能想見其凶險程度。
    當他們徒步穿越峽谷到達峽尾的一條名叫「波拉」的小村子時,已經快晚上11點了。9個多小時的艱苦跋涉,大家的腳板都打滿了血泡,疲累不堪。
    當晚,多虧羅浩會藏語,費了很大勁向當地的藏民解釋半天。踏勘隊員們才得以留宿藏族同胞家中。這些藏胞們弄清楚這幫人是要去漂峽谷的「瘋子」以後,連連搖頭,直說峽谷裡「咕嚕咕嚕」,使不得。這時,大家才明白原來這「咕嚕咕嚕」就是「浪子很大」的意思,很是形象。
    楊勇耿耿難眠,他必須作出抉擇:「這個峽谷,漂還是不漂。」
    我們都知道,國際漂流界有個不成文的慣例:當遇到無法逾越或者危險程度可以導致探險者遇難的江段時,可以繞道而過或著沿江徒步穿越。但這個尺度是沒有人會來監督的,完全取決於漂流者的自我判斷和誠實。——因此,這個慣例也是最有爭議,最不好把握的。在現實操作中,因為對不同江河凶險地段漂流危險度判斷的不同,有過笑柄,但更多的是遇難事故。不言而喻,能有意圖去漂流大江大河者,其自身的勇敢程度一般不值得懷疑,通常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所以,江河無動力漂流一直是世界上危險程度最高的幾個探險項目之一,死亡率頗高。——而這個備受爭議的條例,正是基於「生命第一」的原則,為避免不必要的生命代價而出現的。在這一方面,我們有過慘痛的教訓,1986年「長漂」的時候,在長江的險灘前,與中國人「同場競技」的美國漂流隊只漂到金沙江上段川藏交界處的四川白玉縣葉巴灘就決然中斷了漂流,而一意孤行的中國漂流隊執意前進。結果,十多條年輕的生命永遠長眠母親河……這已經是讓人談論不盡的話題了,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當時中外對待生命的兩種不同態度。
    「生存還是死亡」、「理智的知難而退是懦弱嗎?」……這也永遠是擺在探險者面前的兩難選擇。不過,有一點已經越來越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公認,那就是:人的生命永遠是第一位的。
    楊勇和哥忘不了當年看著隊友一個個被長江吞噬時的悲痛,他們也知道自己率領的這幫「雅漂」隊員的勇氣,只要一個「沖」字,沒有人會皺一下眉頭。但是,誰對他們的生命負責?只有我們自己。還有本來已經困難重重的「雅漂」,前無外援,後無救兵,一切都靠我們自己,不允許有哪怕一絲毫差錯,一旦有一點意外,誰又能確保不會中途夭折?楊勇反覆自問這幾個問題。他也知道如果不漂,肯定會招致某些輿論的攻擊。對某些人來說,似乎只有死了人才能證實難度,只有死了人,才刺激,才能證明一些什麼……
    楊勇凝視著夜色中翻騰的江水,在如雷的轟鳴聲中作下了一個理智的決定:撤!……因為,我們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能拿12名隊員的生命為抗耐峽谷做賭注。生命不是拿來賭博的。
    大自然是不可征服的。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人類的企圖征服大自然的幻想是多麼的淺薄和可笑。
    隨著人類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人們越來越陶醉於自己營造的鋼筋水泥「鳥巢」之中,故步自封,離大自然越來越遠。不知不覺中,人類在自己製造的幻覺中越來越自大,越來越狂妄,忘乎所以,自以為無所不能。
    在一次次的頭破血流面前,人們才終於一次次又深刻認識到,對大自然的「征服」,只會招致她不得不給予調整或者說給予更大的報復。必須適當克制自己的征服欲,以證明自己有所不能,擺正人類自己在整個大自然中的位置,善待自然,善待自己,和諧共處,才是「天意」。在這一點上,我們的東方文化要比西方的強權文化要清醒的多。從這個意義上看,現在的一些「媒體環保精英」、「口號環保主流」多少就顯得有點可笑,值得思考。
    一個很有意思的例子:值得尊敬的雲南民間環保人士奚志農先生,被認為是「對自然寧靜的愛將一個人不可避免的改造成了一個憤怒憂傷的鬥士」。多年來,奚先生歷經磨難,付出全部身心,最後才在CCTV等北京媒體以及各界人士的強大支持下,引起最高層過問,奇跡般保住了滇西北的一片原始森林。之後,奚志農先生攜妻傳教士般去滇西北堅守。可是,他最近得出的結論竟是:要搞好這一帶的環保,「最重要的是讓百姓的心靈恢復到過去某種狀態」……在問題的另一面,目前在我們偉大中國,如果不解決老百姓的生存問題,目前在鄙人看來最重要的「天然林全面禁伐」,有關人士說很可能最後結果只能是一句空話。因為中國森林的消失,據統計,商業砍伐(包括國家林業系統和地方政府的砍伐)只佔28%,其餘全是老百姓螞蟻啃骨頭似的砍掉的……這似乎永遠是一個兩難選擇,一柄雙刃劍……打住,又扯遠了。回到我們的「雅漂」。
    從「長漂」到「雅漂」,楊勇認為,更重要意義還體現在:中國民間探險已經開始反思當年的幼稚狂熱,開始走向理性成熟。善待自然和善待生命已經成為不少探險家的原則,沒有任何人有權利用自己或者別人的生命來換取光環,換取所謂的探險的成功。探險不是冒險,探險不僅是體力行動更是智力行動,僅有勇氣是遠遠不夠的。在大自然的懷抱裡,我們前所未有地深切感悟到:對大自然不能談征服,只能講共榮。如果將「征服」這一人類勾心鬥角的惡欲加禍於自然,那無疑於自殺。
    對於楊勇自己而言,他這樣總結自己獻身於江河探險的目的:「只有去認識她,才能更好地保護她。」作「雅漂」這樣的事情,沒有必要去譁眾取寵。在他看來,走過去與漂過去只不過是兩種不同的認識方法罷了,沒有必要用生命作代價。
     
    楊勇他們踏勘總不見回來,留守營地的幾個隊員一次次去接。最後一次,翻過一座山,猛地看見了也剛轉過對面山口的楊勇他們幾個人時,這踏勘的哥們一看有人接應來了,就好像再也沒力氣了,一屁股就坐倒在山口,只等這幫傢伙上去。
    大家坐在一起喘勻粗氣,聽介紹情況:這個峽谷就是地圖上的那個抗耐—崗科峽谷,根據中科院的資料,比降為千分之九,漂過去問題不大。但實際踏勘結果與中科院的資料相比,相差太大,光是比降就要增加一倍以上。峽谷全長十六公里,其中灘群有三四十個,特等、甲等灘群佔絕大多數,二米以上的大跌水有十個以上,有一個灘就集中了五個跌水,最大一個跌水高度為五米左右,基本上就是一個小瀑布。峽谷內江面寬度最窄處只有十來米,有的江段江面上排列一大串礁石,犬牙交錯,漂流船絕對過不去。在山體最陡的一段,腳下的岩石向江面凸出,和對岸的岩石一起將人的視線遮擋住,江流就從岩石下咆哮而過,站在山腰上就只能聞濤聲而不見水影,這大概就是傳說中那個所謂「雅江流入一個地洞中」了。
    楊勇最後總結踏勘結果:峽谷長16公里,深2,000多米,谷坡陡峻,崩塌倒石錐發育。江中毫無立足喘息之地。跌水、瀑布五處,特級灘群十餘段,坡降千分之十(虎跳峽分別是七處,八段,千分之十三)……按我們「雅漂隊」現有裝備條件、接應救護能力和不考慮使用密封艙的計劃,這個峽谷不能漂。只好放棄!
    大家七嘴八舌心有餘悸,昨天要是不停下來直接衝進峽谷裡去的話,衝不過一半,肯定就會在白浪翻捲的灘群中船翻人亡。十二個人,可能當場就會淹死一半的人,另一半人既使僥倖爬上岸的話,也活不下來。因為兩岸都是絕壁,人根本無法爬上來,肯定當晚就會在絕壁下凍餓斃命……
    回到營地,楊勇向隊員們宣佈了決定:徒步穿越峽谷最為凶險的前半段,到達相對安全的後段波拉村再繼續下漂。
    有些隊員對這個決定很不理解,不漂?那我們幹什麼來了?但是,只有無條件服從。後來,當進入峽谷親眼目睹了這段雅江的險狀後,他們明白了,沒有誰會對他們的生命負責,除了我們自己。
    眼前的局面非常嚴峻,清點物資,這時從薩噶出來已經七天,為原定的八天到拉孜而準備的乾糧即將告罄:十二個人這時只有不到十斤大米、小半桶菜油、少許蘿蔔和一點鹽巴,用於發電的汽油也只有半桶了。
    決定從次日開始,一天一般只安排一頓飯。特殊情況必須每日兩餐就中午吃稀飯,晚上才吃乾飯。同時,楊勇號召大家盡量少活動,以節約體力減少食物消耗。
    問題還在於,要從抗耐峽谷上段走到下段峽口,只有二條路:一條是那條踏勘隊員走過的路線,一天即可到達。但這條路人即使空手走都夠嗆,要再運送近一噸重的漂流物資器材難上加難,坡陡路窄,深澗萬丈,非常之危險,幾乎不用考慮;二是翻越雪山繞道而行,這是當地藏民常走的路,要3至4天時間。——不管走那一條路線,都需要當地藏民的支援。而正是青稞收穫的季節,抗耐村的勞力和和他們的牲口都全部在忙於搶收青稞。他們必須在下雪前結束搶收,否則,來年生活保障困難。
    更糟糕的是,此時當地人也拿不出食物來解決隊伍的食物危機。
    要等他們忙完搶收才有辦法,村長說:最快的話,也還要4天。
    怎麼辦?離開老鄉的幫助隊伍寸步難行。只有等了。
    這天夜裡,為節約用油,沒有發電。帳篷外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帳篷裡也是小雨不斷。楊勇和哥幾個可能是為了緩解一下心頭的重重心事,打著手電打撲克直打到兩點多。
    第二天,村長動員各家各戶給「雅漂隊」送來了一些平常餵養牲口的圓根籮卜、少量拇指般大的土豆和青稞酒。村長同時還帶來一個壞消息:因昨夜的大雪,今天全村人沒法下地,要休息一天。這樣的話,隊伍又得多等他們一天了。
    村長對「雅漂隊」的糧食困難再次表示深切同情,繼續交換情況後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先賣給隊伍一點村民們儲存起來留作過冬的糌耙和少量的土豆。聽到這後一條消息,大家很受鼓舞。老廖等幾個人組成「捕魚小組」、張濤和林波等組成「抓野鴿小組」,都準備大幹一場。「老英雄」自告奮勇要成立「打狼敢死隊」,說要去把峽谷深處把一個前天發現的狼窩給掏了,但卻沒人響應,倒是不少人提議讓他去作引狼出洞的「活餌」,這項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成。
    這天最好的消息是村長還決定三百四十元賣兩頭羊給隊伍,並且很快送下了山來。
    「公公」在河邊殺羊,那血淋淋的場面,讓圍觀的抗耐村民大為不滿。
    村民們一致認為,這種殺羊方法,對羊來講,太殘忍了。
    懂藏語的羅浩一再保證:第二隻羊,我們絕對不再自己用刀來殺了,一定請他們村裡的殺羊師來殺,才避免了他們要將第二頭羊牽回去的後果。
    問羅浩村裡的殺羊師是怎麼樣殺羊的?他講可能和牧區裡的人一樣:用一把尖細的刀或鐵釬捅進羊的心臟裡攪動,這樣殺羊不會流很多血出來。
    「公公」這個「劊子手」屠夫般殺羊,弄得這些日子時常來幫隊伍洗洗碗、和張濤已很熟了的卓瑪都給嚇住了。這時再讓她一起去江邊洗羊腿,看著羊腿上的鮮血,她臉上一付害怕的表情,連連搖頭。
    這些天,隊員們整天四處轉悠拍照片,窩在帳篷裡寫日記、看地圖、打撲克,村裡的小孩、婦女們每天都圍著帳篷,以好奇而同情的目光看著這群奇異的遠方來客。其中有一位漂亮的小女孩還動了李宏的收養之心。那位常幫隊伍洗碗的卓瑪姑娘,美麗無比,對張濤情有獨鍾,不時從家中偷來食物讓他獨享,饞得大家直流口水。
    這天下午,使大家非常感動的是有個叫頓珠的老漢從家裡給隊伍送來一袋糌耙,還執意不收錢。大家非常過意不去,卻也只能留他在帳篷裡坐了半天。
    快吃晚飯的時候,老村長帶了一個副村長又下山來,大家感覺事情可能會有變化。果然,村長講,他們的馱牛在田里的事兒太多了,可能三天後都無法出發。這幾天,村長看到「雅漂隊」 處境如此艱難,也急得團團轉。村裡研究決定:為不影響你們的計劃,先抽調部分人和牲口,趕快送你們過去,你們做好準備吧……
    大家雖然有點意外,卻是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9月28日一大早,三十名藏族漢子,四名藏族婦女和兩頭犛牛聚集在營地。來了,幾個漢子看了「雅漂隊」一大堆物資和那將要走過的恐怖峽谷之路,有點不想幹了,村長下令:一個人都不准回去。
    抗耐大峽谷中,出現了空前壯觀的場面,長長的隊伍象螞蟻搬家一樣跋涉在破碎窄小的山路上。馱船的犛牛幾次站在懸崖邊不肯再往前走,一位藏族老漢用身軀護衛著犛牛小心翼翼翼一步一步往前挪動。藏族婦女們不時一把搶過隊員肩上的背包,默默地悄聲向前走去。小伙子們一路唱著粗狂的民歌,湮沒了峽谷中的濤聲……走到峽谷口的山腰上,再回頭看,村莊已變得很小了,但仍能看見一些村民們站在村口眺望著隊伍,張濤說他非常傷感地依稀看見卓瑪的身影在人群外遠遠的站著,一動不動……
    所有隊員都走得極度疲憊不堪,很快,大家都一句話也沒有了,只是默默地機械邁動雙腿。倒是那些藏族同胞們真厲害,身上背著幾十上百斤的東西,還一邊爬山一邊唱歌、吹口哨,快要到達目的地崗科村時,他們更是一邊高歌一邊小跑著前進。可就是他們喝茶太費時間了,可以從中午兩點一直喝到下午四點。那天,張濤和羅浩負責斷後,就坐在旁邊的草地上等著他們,最後直等得羅浩都睡著了。
    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峻嶺中整整跋涉了八個多小時,隊伍傍晚才到下峽口。與老鄉們依依惜別時,楊勇搜遍全身和背包,好不容易總算找到些隨身的小玩意送給兩位年輕的藏族姑娘,想不到她們竟如獲至寶,愛不釋手,後來這廝乾脆連飯勺、牙刷和鏡子都送給了她們。
    這時,竟都有點捨不得離開,大家的神情中充滿了難以描述的傷感。
    
    9月29日,隊伍繼續衝擊險灘。
    為了保證體力,出發之前在村子裡買了一筐雞蛋。這兒的雞和內地的雞有很大區別,體形極小,且腳上長有飛爪,一飛就是幾十米,整個野雞似的。那雞蛋也小得和鳥蛋差不多。
    買完雞蛋,卻發現一大塊羊肉不見了,還有一串豬耳朵臘肉也不見了。找了半天,一個到幾十米外江邊洗臉的隊員才在江邊石堆裡發現小半塊羊肉殘骸。聞訊而來的一個村裡的獵人看了殘骸肯定地告訴說:是狼干的!…… 雖然「羊」勇很捨不得,但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還是將那小半塊狼吃剩下的羊肉給扔掉了。
    這天沖灘以前的早餐是集體沖了一包奶粉就小如鴿蛋的「雞蛋」,是他們那段日子裡來最「奢華」的一頓。
    波拉村就在下峽口的一個沖積台地上,泥石流大溝將村莊包圍起來,沖毀了村邊的不少耕地。這情景在天亮後看得大家觸目驚心。
    送隊伍過來的抗耐村民昨晚大都住在崗科村各自的親戚家中,一大早,他們跑到江邊來送隊伍下水後就急急往返回繼續收穫莊稼……大家回頭看那座抗耐峽谷口的大山,依稀看見那些返家的抗耐村民在半山腰上向隊員們揮著手。大家默默地在心裡說:「謝謝!善良的人們!再見!抗耐!」
    離波拉村不遠,就是一個特等灘,長度大約近一公里,灘中還有幾個巨大的跌水。楊勇召集大家在灘口商量,討論了許久,認為兩船相並應該能過去。但千萬不能翻船。一旦有人落水,在這麼長的一個特等灘裡,肯定會搭上幾條命。
    絕對不能翻船,照楊勇的話講:這個灘必須如何如何,這個巨石處必須得如何如何,那個跌水處必須得如何如何……一連七八個「必須」,全得達到。一條不能達到,就會翻船。也就是說,不翻船的可能性只有10%或20%之間,危險性太大。
    最後決定抬船過灘口一百五十米後再下水。
    從泊船的位置到下水的位置繞道的話,就大約有一里路,看著船上小山一樣的物資,大家都頭大,剛徒步穿越了抗耐峽谷,一個個體力其實都不行了。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讓付一百塊錢就幫著搬,但被楊勇拒絕了。大家只能自己動手。張濤後來對我說:「那天,我獨自扛著那頂可供十二人住的碩大的軍用帳篷,一步一挪,扛得我幾乎背過氣去。最後還是同我們打過幾次交道的崗科村村長趕來了,一聲吆喝下,連一旁的老頭老太都全幫著抬東西,才算給我們解了圍……」
    抬過那150米的水頭,兩船仔細用那兩根碗口粗的木棒牢牢捆紮並聯,準備衝!
    天,陰沉沉的。所有的物資也都再次仔細重新捆綁。站到江水裡,背後就是咆哮如雷的急流,不時還有冰涼的水花飛濺到身上,駭人的氣勢讓每個人裝船時,都是格外地認真和仔細。岸邊巖壁上滿是看熱鬧的藏族同胞,他們大概這時也明白了這支隊伍將要進行的舉動,也變得沉默起來。這氣氛,讓人不由覺得身邊有一股生死在此一舉的悲壯在瀰漫,心裡沉甸甸的。
    為了增加漂艇的穩定性以對抗巨浪,指定「噸位」比較足的聶丹陵與隊醫曹德蹲在船頭做「壓浪手」。所謂壓浪,就是大浪向漂艇襲來之時,船頭的兩名「壓浪手」必須迎著巨浪將船頭往下壓。否則,整條船很容易就會被浪打得翹起來而導致翻船。
    一切準備妥當後,像無畏的士兵殺入疆場一般,十二位兄弟毅然決然上船衝向浪陣。船一進入急流,就迅速衝進一個跌水。頓時,不斷翻捲的卷皮浪撲面蓋來,壓得感覺船頭就要折疊過來。隨後,整個又被兩邊的側卷皮浪搓揉成麻花狀。一堵堵四五米高的「水牆」組成的排山倒海般的巨浪前後左右鋪天蓋地。船頭劇烈顛簸,浪花四濺。水珠迷糊住了眼睛。朦朧的眼中全是水花、波浪,周圍什麼樣全不知道。
    一進大灘,船就猶如一片小樹葉,完全失去控制,船艙的物資也全部漂浮在水裡。在船上感覺又像一匹狂暴的烈馬,大家時而被高高拋起,恍惚中透過模糊的雙眼能在一瞬間看見騰空而起的巨濤中一方藍藍的天空;時而被埋進深深的「水井」之中,什麼也看不見。兩名舵手楊勇和哥馮春聲嘶力竭地吼叫,「不能停槳,注意左右壓浪!有礁石,快搶!」船幾次被巨浪和礁石掀成直立,好幾次就要反扣過來。在呼嘯的浪濤中,人的力量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很快,大家就筋疲力盡了。只能在絕望中緊緊握住手裡的木槳奮力划動,彷彿這片小小的木片兒就是能否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生與死就這樣一次次從大家眼前一秒秒晃過。
    
    張濤後來給我回憶說:「最危險一次,右邊一堵四五米高的「水牆」劈頭蓋腦砸來,而船剛從一個狂濤中鑽出,還來不及調正被打歪了方向的船頭,船身橫著就迎了上去。右船被大浪高高抬起,船頭都快倒扣過來了。我只見右船的人一下就被抬了起來,足足高出我們左船的人半個身子。由於雙船並聯,左船也急劇傾斜,我覺得我已快掉到水裡去了,「翻(船)了!完了!」我腦海中一下閃出這個念頭,但也僅此而已,仍然沒有停下手中的木槳拚命的劃……」
    船出大浪區,楊勇急忙大喊「趕快搶右靠岸,下面又是大灘!」
    前面的這個灘,踏勘時在岸邊只能看見灘口一片白花花的浪尖,沒有辦法瞭解灘下的情況,但此刻船在江上,能夠看清急流直衝右壁巖腔,翻捲起山一般的水牆。這種灘,最容易翻船,非常危險!
    但是,水的實在流速太快,距離也太短,搶岸已經根本來不及了。
    只有沖。
    「搶進主流,壓住船頭,下!」
    誰都不知道是怎樣衝出這個險灘的,只覺得踹不過氣,眼前黑暗暗的,大浪劈頭蓋耳,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後來聽在岸上攝像和拍照的林波和老包講:船一進去,幾秒鐘不見影子,轉過彎就消失了!他們被嚇得不知所措,拿機器的手直發抖。他們想,船肯定翻了,完了。
    衝過這個灘,沒等大家清醒過來,前方江面上又是礁石、跌水和大浪。
    「曹德、張濤趕快備繩跳岸!」眼看著,船就要撞礁。在這一剎那,船頭左舷槳手萬麟奮力伸槳去頂,「啪、啪!」木槳斷成三節,船擦礁而過。好險。
    同時,曹德和張濤二人迅速躍出船艙,但船速太快,他們被拖入急流,「跳岸」失敗。
    「鬆繩!」在一個石縫處,他倆用身體卡在石縫中,死死地抱住礁石,這時船已掉轉頭,急速向下一跌水沖去,老包、老廖又迅速「跳岸」,老包又被拖入急流,老廖死死纏住纜繩往石頭上繞,船終於被拖住靠岸。
    眾人迅速把曹德和張濤救起,只見他倆得手被勒出兩道長長的血印。楊勇的腿上,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劃了一條大口,血流不止。
    張濤回憶說:「當時,我和曹德各自提著一條船繩往江邊跳。我跳到江邊亂石上,立足未穩就翻到了水裡。一下就被急流帶離了岸邊,我拚命地胡亂踩水遊回了淺水裡,好不容易將繩子綁在水中一塊石頭上。不料,被船身一繃,繩子就滑脫了,漂進了深水裡,我緊抓著繩子的左手也被繩給繃得鮮血直流,痛得我喘不過氣來。曹德泡在水裡左手抱著一塊石頭右手拚命地抓住另一根繩,但也明顯力不從心了,繩子一點一點地從他手裡滑走……兩條船在急流的裹挾下,頭後尾前的向那塊巨石衝去,很快就從我倆的視線中消失,他們怎麼靠上岸的就全然不知了。後來,直到楊浪濤等幾人趕過來,把泡在水裡凍得直哆嗦已無力爬上岸的我們倆給「撈」上岸來,才知道是船上的老包、老廖和林波又接連跳下水,三人拼出命才將雙船拉到了岸邊,避免了一場大禍……」
    靠岸以後,大家才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此時江上寒風大作,天上也沒有太陽,大風還呼嘯著,真正的寒冷刺骨呀。
    大家的身上、船上都沒有一點干的地方。急忙找了個背風的石壁,哆哆嗦嗦脫下全身濕衣,赤裸裸縮成一團蹲在地上,緊抱雙臂。偶有風繞過石壁刮到赤裸的身上,都渾身抽搐不已。眾人紛紛對著天空一陣破口大罵,好像能罵出一個太陽來。最後,實在忍受不了,才想起雨衣可能不是濕的,又急忙找出雨衣哆哆嗦嗦套到身上,算是稍微擋了一下冰刀似的寒風……那番寒冷滋味非言語所能表達。
    幾番驚心動魄的拚殺下來,不知下面還有什麼在等著這群可憐的人?
    大家都精疲力竭到似乎已經失去了哪怕活動一下的體力,這一天的膽量也似乎已經耗盡。時間也不早了,早早宿營休息吧。
    算起來,這一天也不過才漂了兩、三公里。
    損失慘重,很多物資都讓大浪打跑了。
    哥在船艙裡撈起來一包方便麵,這是狂濤巨浪以後倖存的唯一一包方便麵。
    打開袋子,裡面早已裝滿了水,泡得軟綿綿的。
    在等待晚飯的時候,大家一人一口就將這「江水涼面」給幹掉了。
    這天的晚飯乾脆將剩下的大米全煮了,加上一些土豆,為的是讓緊張了一天的大家吃得飽一點,好壓壓驚。
    大帳篷全被水打濕了,在沙灘上搭帳篷的時候,裡裡外外都沾滿了沙。
    楊勇做飯,旁邊不得不站了一個人,手裡捧著鍋蓋擋在鍋上,以免帳篷頂上的沙落進鍋裡去。
    帳篷裡牽滿了橫七豎八的繩子,上面掛著各種濕淋淋的衣物。眾人各自都想辦法胡亂換上各種御寒物。放眼看去,一片花花綠綠,一干人奇形怪狀地蹲在帳篷四周,都眼巴巴地望著那冒著熱氣的鐵鍋……看起來,整個十足一個難民營的感覺。
    
    吃了個半飽,睡了一覺,恢復了體力,早上眾人一睜眼,發現臉上居然往下掉沙土,再看睡袋上、氣墊,脫下的衣服上,全白茫茫一層沙。有張口睡覺惡習得哥們,更是滿嘴都是沙。
     萬幸的是,晚上睡覺以前將那點羊肉收進了大帳篷。不然,半夜那一直尾隨的四隻狼又會把僅剩的這點口糧給幹掉了。那四隻狼,大概就是前天晚上幹掉大半匹羊肉的那幫傢伙,這天又順著羊肉味追了過來。「老英雄」半夜聽見外面有動靜,扒開帳篷縫一瞅,四隻狼一大三小正圍著帳篷四處亂嗅。這幾個傢伙把睡在外面小帳篷裡的楊浪濤給嚇壞了,在小帳篷裡縮手縮腳蜷縮了一夜。
     一直等到太陽將衣物都曬乾了才出發。
    下水不過一公里,岸邊的有個藏胞就比比劃劃,說前面有一個不次於波拉的大灘。
    眾人如臨大敵,立即靠岸,派人前去踏勘。
    太陽這時又消失在厚厚的雲層裡。——天色只要陰暗下來,再刮起大風,前方必有險灘——這被大家總結出來的「看天識水情」經驗,似乎已屢試不爽。老天彷彿在故意考驗這幫人。
    大風夾著雨絲又很快把大家弄得精濕,雨絲打在臉上,刀割一般的痛。
    旁邊圍觀的一群藏族同胞全穿著一身厚厚的衣服,看著在風雨中瑟瑟發抖的這些兄弟,嘴裡發出一聲聲「嘖嘖嘖」的感歎。——大家只是在「曹公公」殺羊時,在抗耐村村民嘴裡聽到過這種「嘖嘖」聲。
    踏勘結果,水勢沒有那老藏說得那麼厲害,也就乙級灘的水平。大家戲稱:老藏的話就和中科院的資料一樣,不可信!
    這個灘,沒費什麼勁,一衝而過。
    很快就漂到了昂仁縣日吾其鄉。——這是薩嘎下水以來有商店的第一個鄉鎮。說是鄉鎮,也就是一座白塔和幾排土房。——地方雖小,卻美得令人心醉。一條小河在村裡蜿蜒流過,房屋都依溪而建,很有些四川山區農家的感覺。村裡隨處可見一些盤根錯節的巨大老柏樹和老楊樹。村後的小山上,有一些古堡和一段長長的殘牆,要是夕陽西下時,一定更美。
    無暇賞景,趕緊作食物補充,買到了一些麵粉和其它一些雜物,繼續前進。
    下面將要面對的是140多公里的仁慶頂峽谷。資料上描述這個峽谷的比降只是0.2%,但回想抗耐峽谷的遭遇,大家都心有餘悸。
    10月1日,國慶節到了,加餐。早上每人兩個雞蛋、一碗奶粉沖的牛奶。下水之前,這幫鳥人還在國旗下列隊高唱了國歌,以供林波攝像,算是隆重慶祝祖國生日。
    後來,我在資料帶上看著這幫衣衫襤褸的傢伙們一臉的嚴肅勁兒,忍不住直想笑。
    一進峽谷,大家分外小心翼翼,如臨大敵,不敢再輕信中科院資料上關於「仁慶頂峽谷」的數據。
    天氣又和前幾天一樣,陰雲密佈,狂風大作。
    一切都是沖大灘的徵兆。
    每逢峽谷中江流轉彎,坐前艙的人就兩耳豎立,雙眼大睜。
    一路漂到下午,卻沒什麼大事,大家有些放鬆。
    前方江兩岸山腰上出現兩座村落,聯結兩村的是一座索橋,這是「雅漂隊」在雅魯藏布江上經過的第六座吊橋了。
    橋下是一個灘,但看起來並不大,大家劃得很是有些悠閒。
    快進灘時,在船頭了望的張濤猛然發現在前方五六米的地方,幾片鯊魚背鰭似的片石在波浪起伏中閃著陰險的寒光,急忙中大喊:「水下有礁石,快向右!」
    但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船在急流裹挾下向刀刃似的礁石上衝去。「噗哧」一聲,右船被片石從首艙到中艙劃開了一個兩米多長的口子,艙裡裝著蘿蔔、土豆還有碗筷刀鏟的大塑料筐一下就從船底大口子裡漏到江裡去了,李二哥的F5要不是他眼急手快也就跟著漏跑了。
    片石穿透船體,將船牢牢地掛在激流中。綁在一起的雙船迅即打橫定在江中。奔湧的江水急速地從右船的破口裡和左船的船首處湧入。只一瞬間,兩條船就被灌滿了冰冷的江水。大家拚命地用槳去撐礁石,想讓船脫離出去,但無濟於事。江水不停地大量湧入,船頭很快被埋進了水裡。
    情勢危急,岸邊的一些藏族同胞看著被掛在急流中就要被吞沒了漂流艇,也急得大喊大叫。「小妖」冒險跳到了急流中的礁石上以減輕船身的重量。幾經努力下,船身終於從片石上脫離出來,被急流迅即地衝了下去。
    鬆了口氣,才見江面上漂浮著一些土豆、筷子,還有幾個碗時浮時沉。
    再看右船,只剩個船框架浮在水面上。船裡是一片「汪洋」。
    小心翼翼地坐在船幫上划船,生怕一不留神人就從船底的大洞裡給漏出去了。但大家情緒卻還不錯,羅浩笑著講,當時他還不知道船體已被劃破了,以為只是擱淺,正在拚力想將船划動,突然看見旁邊的水裡冒出的一個大塑料框,還想:這玩意兒怎麼那麼眼熟?好像是我們船上的東西?聽得大家一片哈哈大笑……
    這一場有驚有險的劫難,損失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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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14 03:37:50  By: 西藏旅遊  返回頂部 返回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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