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 晴：拉薩
    拉薩，終於到了。
    我正在輕工賓館的四樓房間裡。窗外，是暄鬧的北京東路。站在窗前向西望去，郝然映入眼簾的，就是布達拉宮！
    但我沒有立即前往。就像小時候，緊緊攥住一顆糖果，總也捨不得吃一樣。
    車是中午到的，下車後並無高原反應的感覺，而且，頗奇怪的是，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我，背著大背包，走在拉薩街頭，竟然也輕鬆自如。找到一家四川人開的小店，要了盆水洗洗臉。喝了兩碗稀飯，吃了兩個包子。竟然渾身舒暢。吃飯間，進來兩個黑臉的藏族藝人，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們就拿著一把破舊的六絃琴在我面前自彈自唱開了。其中一個拿出兩毛錢在我面前晃，我明白了。我聽不懂他們唱得什麼，但那樂聲錚錚綜綜，倒是十分優美。我掏出5毛錢給了他們。本想多聽一會兒，不料他們一拿到錢，便一溜煙走了。
    吃完飯找到輕工賓館，10元一天的四人間，條件比想像的要好一些——主要是並不特別地髒。大昭寺和八角街就在不遠。中午睡一覺，出來吃飯，再步行到八角街。
    感覺是有些不一樣：這條街上來來往往著各色人等，那些老外和內地遊客在忙著討價還價，英語、漢語、藏語彙雜在一起；那些身穿藏袍的大人小孩或結伴，或獨行，有的手裡還在轉著一個經筒，沿著這條圓圓的街道走著，目光堅定、步履虔誠；還有那些衣著深紅的喇嘛，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我來幹什麼呢？我對那些稀奇古怪的工藝品實在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恐且，兜裡也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支撐這種興趣。我來轉經嗎，但我並不知道對於我來說，能使我去圍繞的那個軸心倒底在哪裡。我只是讓自己在順時針移動的人群中遊動，孤獨而且茫然。
    
     8月14日 晴：拉薩
    
    布達拉宮到了，和想像的一樣。但是，仍然有那種許久以來的感覺：無論我如何對她端詳，甚至踏上台階，走進殿堂，但是她對我來說，彷彿仍和從前一樣遙遠。
    是和一幫朋友一起去的，朋友是昨天認識的。在這兒，特別容易結識，一來是因為好像在這種給人「異地」感覺的地方，彼此都覺得十分親切，二來，在西藏，目前結伴包車出遊是最主要的方式。許多賓館樓道裡都有一個大大的公告牌，上面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徵集同伴的紙條。
    黃永恆是和我同住一個房間的，廣西人。已來藏一個多月，清瘦、黝黑、長髮，剛進屋時，我確信不疑地認為他是一個藏族同胞。他跑了很多地方，交了無數朋友，走在拉薩大街上，隨時都會有人和他打招呼。他是搞美術的。另外一群是華中師大的女孩子，搞油畫的，由老師帶著出來采風。還有一個來自新西蘭的女老外，也頗熱情。這麼多人一起，夠熱鬧。但我總覺得這種地方應該是獨自來更好。
    布達拉——巍峨、清峻，在群山的映襯下，略顯蒼涼。
    布達拉——陰森如牢，擁擠似街。各處的景點都缺乏介紹，茫茫然地走了一回。到處是金碧輝煌，到處是坐台高高，到處是香煙繚繞。
    果真，5世到13世達賴的金色靈塔巍巍矗立，獨缺六世。那邊有個導遊笑著向他的團員高喊：大家一定要記住這位風流活佛的名字，他叫倉英嘉措！
    是的，在來之前，我就知道這個名字了。但我所聽到的故事卻並不那麼輕鬆和調侃。
    
    拉薩，已儼然成為一個國際城市。這裡流動著各種膚色的人群，商店、飯館門口的牌子上都寫著漢、藏、英三種文字，網吧裡擠滿了想要將自己的感受迅速傳達給朋友的人們。但除了遍佈的寺院和喇嘛外，起碼還有幾樣東西代表了這個地方的特徵：成群的蒼蠅、隨處可見的狗、還有無所不在的乞丐——有人說，這是拉薩的三寶。
    這個城市看上去有太多的閒人：你走在大街上，一不留神就會被伸出的手攔住——乞丐或僧人都在向你要錢；在大昭寺門前，總是擠滿了磕頭的人們，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匍匐在地，不知疲倦。我不知道他們要這樣磕過多久；旁邊，有一兩個喇嘛樣子的人坐在地上，手持一面銅盤，將腿上放的口袋中的青稞撒在銅盤上，然後用手一撫，如此反覆，從不停息。昨天我看到他們，今天我還看到他們。
    
    在大昭寺，一個中年喇嘛在給遊客們講解，絕不是那種白開水一樣的導遊詞。歷史、地理、哲學、政治、宗教、心理無所不包，聽者為之感歎。這兒真的有許多有著極深造詣的僧人呢。無奈同行的兩個女孩子一點也不感興趣，只勉強聽了一會兒。
    
    在這兒都不用自己打聽，哪天哪兒有什麼活動不經意間就會知道。這不，明天的行程已安排好：去拉薩東南方的甘丹寺，那裡正好舉行曬佛儀式。我和黃永恆去包了一輛中巴，又去分頭找人同去，大家分攤車費。
    當我找到那個新西蘭的老外AVIS，動員她坐我們的車去時，她像見到救星一樣撲了過來。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我好不容易才隱隱約約明白，原來她中午與我們分手後，一個人去了藥王山，看樣子，在那兒遇到了麻煩，而且攝像機被人拿走了。她拿出一個紙條，上面寫了一個人名，還有就是「藥王山電視發射台」的字樣。她要我去幫她，因為她一句漢語也不會講。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找到發射台，門房的老頭不懂漢語，這下可好看了，臨時找來一個人當漢藏翻譯，我將老外的話翻成漢語，再由他翻成藏語。好不容易進去了，卻沒找見要找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要找的人是駐守在此的解放軍的一個排長，找到他，我才完全明白了所發生的一切。原來這個AVIS在藥王山上邊走邊拍，竟然走到了軍事禁區，被哨兵發現，要檢查她拍的東西，但她剛買的攝像機，加上緊張，竟然放不出來，排長就將所有的東西都扣了下來。AVIS回來研究了說明書，這次來，是要把所拍的錄像放給他們檢查的。排長是四川人，他的四川話說的很快，搞得我這個翻譯兩頭聽力都十分吃緊。狼狽萬分、結結巴巴地搞了兩個多小時，AVIS還是被扣了一盒錄像帶，她哭喪著臉說那裡有她在尼泊爾錄的好多資料啊。我到這時反而如釋重負：心想這下總算不用再受那些英語句子和四川話的兩頭夾攻了。
    回到賓館已是十二點，還要再去拉人。想想很多資料上說在高原不能多活動，一定要休息好——見鬼去吧，我明天還要爬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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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個被叫作老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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