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耶寺，就在柳樹林的盡頭，很漂亮的寺院。寺院裡還有著住家。老八說，桑耶是村
    院合一的，村裡有寺院，寺院裡也有村。我們直向Guesthouse走去，門前的地上有兩
    個男人蹲著正說話，看我們走過來，一個直起身招呼說，「你們是走來的吧！」驚訝
    得我們。後來知道其實渡口那些車都是寺裡的，那些空車而回的司機早把來了三個不
    肯坐車的「瘋子」的消息傳播了出去。那個男人喚作大次仁的是管著Guesthouse的喇
    嘛，帶我們去登記，發現我們居然是那天寺裡的第一批客人。院裡玩耍的女孩子見有
    生人來也好奇地圍上來，看了老八一眼，把手心裡攢著的那顆糖給了他，一言不發地
    轉身走掉了。「她喜歡我哎！」老八興奮地喊。
    
    住下，就捧著LP去吃飯。LP說Gosmo的飯最好，找來找去，只有個招牌，但店早不知
    去向。旁邊倒有家Friendship Snowland，一家LP說老闆在就不錯的地方。老闆在不
    在卻是不得而知，裡間卻總有嘩啦嘩啦的聲音，有人在打麻將。真正如錢鍾書所說，
    麻將這國技，不但有故鄉風味，並且適合國際潮流了。點完菜，我們喝著甜茶，豎著
    耳朵聽廚房動靜，可是除了麻將牌的碰撞聲，就是沒有鍋碗瓢盆的交響曲。終於我按
    奈不住，要衝到廚房去看個究竟。廚房，是裡間的裡間。於是我看清了原來那門上掛
    的像是毛澤東的，還是帶著八角帽的呢。裡間開了兩桌麻將，都是藏民，打得熱火朝
    天的。廚房裡卻只得一個漢子在洗菜，冷冷清清的，連個打下手的人都沒有，難怪要
    這麼久。菜的份量倒是很足，我們的四菜一湯顯得格外浪費。將吃不完的菜打包，說
    是要送給村子裡最窮的人家。在村裡走了一圈，不知是沒找到合適的人家，還是我們
    羞於這近乎施捨的行為，菜最後只得送給寺裡聞肉而動的狗了。而那些飽食終日的狗
    們，卻只是聞了聞肉味，扒拉扒拉，掉頭就走了，只剩我們三個在那苦思，到底怎麼
    就不對他老人家胃口了。一個阿佳走過來，看了看那些被狗拋棄的菜說，肉太少了，
    狗不願吃。幾乎要暈倒！西藏的狗啊，唉！
    
    老八領著我們無比敬畏地在寺院裡轉了一圈，又來到主殿。溜躂著在一樓看了圈壁
    畫，見樓上有幾個喇嘛探頭看我們，就說上去跟他們聊天吧。二樓是喇嘛的宿舍，三
    三兩兩地盤腿坐著，間或嘴裡溜出幾個音符，說是在唸經。經書呢？「不用看了，早
    就記在心裡了。」小喇嘛認真地說。小喇嘛見我手裡的LP，就要過來看，看到他熟悉
    的佛啊人啊被印在一堆怪怪的字符中間，就不停呵呵地笑，又指著那些圖片教我們藏
    語。那邊走來個年輕的喇嘛，大大咧咧的，一見我們就喊，「我哈依鍋炸姨媽死！」
    奧，又被當成日本人了。跟他解釋說我們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歪著腦袋，打量我
    們半天，「怎麼會不是日本人呢？」樂死了，居然還不信我。又見我手裡有書，「你
    是老師吧？」又說明天一大早他要去山上給修行的人送吃的，我們可以跟他一起去。
    老八眼睛一亮，「是去青樸嗎？」「對，對，一起去吧！我現在要走了。工作忙得
    很，要打電話。」他人是走遠了，眾喇嘛卻又七嘴八舌的說笑了他半天。原來他叫格
    桑次仁，是Guesthouse主管大次仁的徒弟。他們還教我們去找大次仁，讓他吩咐下去
    帶我們去青樸。
    
    我們說說笑笑的，卻有個小喇嘛坐在一邊一聲不吭地看他的書，還在紙上寫寫劃劃。
    聽我們說的開心時，才會抬起頭來，用黑亮的眼睛飛快地掃我們一眼。「在看什麼
    呢？」接過他遞來的書和紙，知道他是在學藏語。「你們還要學藏語的啊？」問完這
    問題，就覺得自己傻，自己上學事不一樣要學漢語的嗎？趕忙又來個問題打掩飾，
    「你們要學英語嗎？大昭寺的喇嘛就有英語課。」他搖搖頭，又埋頭去寫他的字。忽
    然又抬頭看我，眼裡全是興奮，「豬是不是pig？」「是啊。」心想到底是小孩子，就
    愛學這些詞。他又低頭想了會兒，眼睛更亮了，「You Chinese are pigs.」！！！
    我有些愕然了，沒想到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而那邊老八他們還在
    跟喇嘛們說笑著。不禁會去想，每一個笑容下面會不會都有這樣的謾罵？沒驚動他
    人，平靜地告訴他聽，我們都是平等的，應該互相尊重。而他始終帶著那樣的笑容，
    似聽非聽的，我想我無法擦去他心中的這句話。
    
    夜了，殿要上鎖了，值更的喇嘛領我們出去，說好改天再聊。我們去尋大次仁，說好
    第二天五點格桑來叫我們一起去青樸。老八不失時機地又勸我去青樸，一大早就跟寺
    裡的車子去，中午就能回來，當天一定能趕回拉薩。我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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