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無聲處聽驚雷之三——西藏隨筆
    
    信徒與喇嘛
    
    拉薩的街頭，寺廟的香火前，到處可以看到信徒。一大清早，三三兩兩的信徒就會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他們大多是婦女，口中唸唸有詞，手裡拿著的轉經筒（一種佛具），一律順時針在轉著，而人本身，也在順時針轉圈，據說轉經的線路十分的講究。
    
    而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些三步一長拜的信徒。叩拜時，他們整個身體就那麼緊貼在地上，以頭磕地，以至於有些人的額頭上，泥塊，血塊凝成了一團，加上蓬亂的頭髮，嚴肅的神情，彷彿一齊在告訴你一件事：我們是堅定的宗教信仰者。
    
    在成都機場候機時，我注意到一位身著赭紅色僧袍的喇嘛，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和沉著安祥的面容，隱隱透著一股威嚴，令人肅然起敬。可惜後來在拉薩，就再也沒見到像這樣有著佛一般形象的喇嘛了。
    
    而赭紅色的藏袍，卻一次又一次映入眼簾。最難忘在哲蚌寺位於半山腰的大平台上，一簇簇紅色的「雲」飄蕩在天地之間的壯觀景象，那是幾百名等待進入經堂的喇嘛匯聚而成的，從那一刻起，我才深深體味到這種紅色在西藏所蘊涵的全部意義，它代表著生命，希望以及信仰。
    
    
    犛牛與藏獒
    
    最初在從機場到市區的路上時，我就注意到了一種全身垂著黑色長毛的動物，根據以往的知識，我知道，它們是犛牛，一種只屬於高原的動物。無論是在長草的河灘裡，還是藏民的房舍邊，都不難發現它們的影蹤。後來，當我看到斜架在河邊晾曬的四方形的皮筏時，當我踩著茸茸的藏毯，在各種宮殿裡穿梭時，當我在寺廟裡聞到酥油燈火的味道，拜謁酥油花做的精美佛像時，我懂了，犛牛，如同西藏人的影子，無處不在。
    
    在我買來的一本畫冊中，有一頭犛牛的特寫，我驚訝它那烏黑發亮的眼睛，就像在羅布林卡遇到的那個小女孩的眼睛，清澈而又深邃。
    
    在回程清行李的時候，我發現屈指可數的幾樣紀念品裡，竟以犛牛的居多，有仿犛牛頭骨的掛件，織有犛牛形象的T恤，還有一樣是我最喜愛的犛牛模型，我把它單獨包好，拎在手裡提了回來。
    
    藏獒，我沒見過。據說是西藏特有的一種珍稀犬科動物，性情兇猛殘暴，與犛牛完全相反。我知道它，是從導遊講的一個故事開始的。有次，一個專門販賣藏獒的商人開著吉普車，帶著自己的藏獒在收購途中。突然，遇到一群瘋狂的野犛牛襲擊，在犛牛撞碎車窗玻璃，主人性命悠關之際，藏獒挺身而出，勇敢的與個頭比自己大好幾倍的犛牛搏鬥，並且邊戰邊走，為主人贏得了逃遁的時間。當主人獲救後回來尋找時，發現藏獒躺在附近的雪地裡奄奄一息。記得當時聽完後，大家一片噓唏。藏獒，正像雪山一樣，是必須仰視的。
    
    然而，後來，我讀到一篇文章，講述的是藏獒的成長經歷。原來，藏獒並不是天生的那般勇猛和忠誠，而是從一條普通的狗經過藏民特殊訓練，最終脫胎換骨而成的。訓練的過程極其殘酷，那是一種在冰天雪地缺氧少食的高原環境下，將動物求生本能發揮到極至的方法，我不忍複述。在那篇文章裡，藏獒，就只是一種證據，大自然和人共同製造殘酷的證據。
    
    犛牛與藏獒，難道就是西藏？
    
    最動聽的民歌-勞動號子
    
    我有兩次聽到藏民勞動時的歌聲。一次是在色拉寺拜見活佛時。我們正在活佛家的院門外等候接見。這時，從不遠處的屋頂上便傳來了歌聲，看不到人們在做什麼，我們只能聆聽。那旋律極簡單，和聲低沉渾厚，卻層次分明，踏著很強的拍子。當我們被請進門時，我竟然想著，要是能逃開，上去看看那些歌者就好了。
    
    第二次是在哲蚌寺。當我循著聲音爬到一座房屋的二樓時，返身就看見了正站在對面一樓屋頂上，拿著大木棒舂青稞的三位藏族婦女。她們的勞動號子與棒子敲擊的聲音一唱一和，加上她們圍成一圈勞動的姿勢，無異於一段饒有趣味的民族歌舞。
    
    在我聽來，這種節奏感極強，似唱似念的勞動號子，凝聚了西藏人民性格的精華，算得上最出色的藏族民歌了。
    
    西藏畫冊
    
    在出發往西藏之前，我只帶了一個膠卷，倒不是忘了準備，而是習慣使然，我不大照相的。及至到了西藏，眼見大家一打一打地掏出膠捲來，我才感到心虛，於是厚著臉皮借了三個。及至旅行結束，三個膠卷原封不動地給還了回去——我連自帶的一卷都沒有拍完。
    
    幸好，我並不只是依賴自己的照片。在返回成都時，我一口氣買了好幾本攝影畫冊，拍的全是西藏風光。由於在西藏的大部分時間裡，我都是在恍惚中度過，因而這些圖片，或大或小，都成了我記憶的憑據，又等於我把西藏，一遍又一遍地，遊歷了個夠，甚至包括沒有親身走到的地方，如萬里無人的藏北阿里地區，山清水秀的山南林芝地區等。這樣，我對西藏的印象，不再是先前那樣的偏頗了。
    
    我想，假如來之前我就對西藏有個整體瞭解，可能會避免自己在西藏的那種狼狽境況。但，那就必然會是另一個故事，另一番感受了。我相信，那另一個，注定不會比「於無聲處聽驚雷」聽的更真，更切，更震人肺腑。
    
    後記
    
    寫完本文，心裡總是有點不安，因為我僅憑著對佛性的一知半解，對西藏的走馬觀花，就寫了這樣一篇不像日記的日記。然而我想，袒露自己的真實，應該可以得到原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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