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青藏路(格爾木3200m-二道溝4800m?-那曲4500m-拉薩3650m)

首天的行程很不順利，過了格爾木加了次油，不知是加了假油還是車本身的問題，
四點鐘，車停下來給我們拍照後就怎麼也啟動不了了，司機又趴車底又推車，後
來發現是油上不了發動機，好不容易把油吸上來，又發現打不著火，折騰了一個
多鐘，才找到原因，是電池電線的問題。司機把車上沒用上的電線都拆下來飛線
連上，車才哼哼嘰嘰的重新上路。走不了多遠，又粘上了一條大車龍，前面的路
斷了，車子在兩邊排了長長的一路。

就這麼耽擱了兩下，車在11點多才過風火山口，在山腰的二道溝住下，離預定的
目的地沱沱河還有一段路。住的地方也就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間，男男女女連司機
11人就這麼打通鋪，睡的是坑，下面好像生了火，很暖和。

這是很辛苦的一夜，高原反應慢慢襲來，躺在睡袋裡，覺得胸悶得很，開始以為
人多空氣濁，於是把門打開一條縫透氣。但還是不行，漸漸的就噁心想吐，胃裡
直冒酸氣，原想忍一忍等睡著了就沒事，但最後還是受不了了，慢慢摸出門口，
蹲在地上哇啦啦的吐了一地。

遠處的狗驚醒了，狂叫起來，旁邊一間房的貨車司機也醒了，亮了燈踱出來，靜
靜的站著看我，我想打聲招呼，卻軟軟的沒什麼力氣。夜很黑，沒有星，夜風象
刀似的砍來，我緊了緊外衣，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摸索著回房去。

躺下覺得舒服了許多，迷迷糊糊就睡去了，但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了，迷迷糊
糊聽到有人唉聲歎氣，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叫救命，迷迷糊糊有人叫我，迷迷糊糊
的把給小蟲準備的氧氣袋遞給不知何許人......

早上起來，只覺得混身上下的不舒服，不過有的人更慘。小強昨晚還在自詡「我
的名字叫阿強」結果睡到半夜卻沒法呼吸，把我那袋氧幾乎都吸光了。不過幾個
女孩和日本學生卻一點事都沒有。小蟲有點慘，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麼，吃不下。

今天的太陽很好，明晃晃暖烘烘的。車子在朝陽中出發了，沒走多遠，大災星上
車了，司機說那是他們車隊的領導，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讓他們上來。司機
終於找到傾訴對象，喋喋不休的重複昨天講了一路的話，領導眼一瞪，滿嘴操字
就冒了出來，然後又大噴煙槍，幾個女孩忍不住，和他吵了起來。

下午時分，車在瀰漫著階級矛盾鬥爭的氣氛中過了唐古拉山口，終於進入西藏的
疆界。傍晚時分到達安多就餐以便趕夜路，小蟲還是吃不了東西，水喝下去都吐
出來，我央司機開車送我們去醫院，司機說趕時間不去了，我知道求他也沒用，
只好期盼小蟲到達今晚的住宿地前不要有什麼事。正不知怎麼辦時，飯店老闆無
意中知道了，趕緊叫人騎車去找大夫。過了會，大夫趕來了，給小蟲打了支滅吐
靈，我又買了些紅景天。車要開了，騎車去找醫生的藏族青年絮絮叨叨的用不是
那麼聽得懂的普通話和我說些要注意的事宜。我使勁握著他的手，不知要說什麼
好。老闆也站在外面，揮手目送我們的車離開......

入夜車到了那曲，小蟲打的那支針沒起作用，她已經24小時沒吃東西了，又在車
上顛了一天，臉色發青。一進城，我不停搜尋車外開夜診的診所。那曲不知在搞
什麼市政工程，滿城都是水，好不容易才找到家可以歇腳又比較乾淨的招待所，
但離剛才見到的最近一家診所已經兩個路口了，這裡樓下倒是一排過去有三間診
所，但都黑燈瞎火的。下車攔了輛的士，開車的兩夫婦很奇怪的看著我，說這麼
晚沒看病的了，說完忙不疊的把車開走。我摸摸下巴，心想可能鬍子亂了點吧。

安頓好行李，正發愁，領導領著老闆過來巡視，老闆說了口藏話，我聽不懂，就
叫領導問問他哪裡有夜診看，領導很不耐煩，說這麼晚哪還有呢！我頓時就發火
了，不就叫你問問嘛！老闆聽了領導的翻譯，著急起來，趕緊帶我們下樓去敲那
幾間診所的門，敲到第三間叫「甘肅診所」的才有醫生駐店。醫生開個處方，我
拿上去給阿青看了看，阿青說都是能量劑，沒什麼問題。於是醫生先給小蟲做一
支叫細胞色素C的針劑的皮試，見沒什麼問題，就稀釋了三大瓶的藥水打點滴。我
提著藥水，老闆親自抬了瓶架到房間裡。先紮了一瓶維生素，醫生和老闆離開，
我守著小蟲。由於兩年多前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點滴，我還是有點經驗的。估計
了一下第一瓶大概的結束時間，調好鬧鐘，怕自己睡得太死，又打開電視，讓房
間亮一點。

3點多，第一瓶打完了，我麻利的換上那瓶摻了細胞色素C的，然後又躺上床準備
再睡一個來小時。這時小蟲喊手疼，我看了下，手背上下針的地方有點腫，可能
是滴得太快了吧，我把速度減慢了點，但小蟲還是不妥，身上開始發癢了，過敏？
我不知怎麼辦了，於是跑到隔壁房間把阿青叫醒，再回來時，小蟲的樣子把我嚇
得渾身冰涼，她的臉上起了一塊塊的風疹，已經腫得不成樣子了。

事後我總想回憶當時心裡在想些什麼，但完全沒了印象，當時大概真是嚇呆了吧？
接著兩人手忙腳亂的把小蟲攙到醫生那裡，醫生也很無奈，皮試是假陰性的很少，
怎麼就讓你碰上了？當下打了抗過敏的針，喝了一瓶葡萄糖，看著沒什麼大礙，
又開了兩瓶藥打點滴，這次就主要是維生素了。

跑了幾次，我已經困得不行了，調好鬧鐘昏昏沉沉的睡了，中間醒了幾次，見還
是沒打完。4點多，又醒過來，朦朦朧朧中，見到瓶子好像還是滿的，放心的躺倒
又想睡，這時心裡不知為何覺得什麼東西有點不大對勁，猛然一凜，整個人跳了
起來，跑到瓶架那一看，瓶子已經空了，藥液都快流到調節輪那兒，趕忙換了瓶
子，排出空氣，但還是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幾節氣泡打入小蟲體內，她痛苦
的皺了眉頭。我趴在小蟲床邊，祈禱這次苦難的旅程快些結束。

早上7點，我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灑了進來，小蟲醒了，能量劑在她身上發揮了
作用，她看上去精神很好，腫也基本全消了，於是精神勃勃的到窗前看「水汪汪
的那曲」。我就不大好了，在四千多米的地方休息不夠後果不算很好。我噁心得
想吐，乾嘔了半天也沒見什麼東西，再喝點水，也就沒什麼事了。看來，我對高
原已經適應了。不錯，很好的一天的開始。

把架子拿去還給醫生，也把帳結了，然後上街找點容易消化的東西吃。在一家川
菜館吃了碗粥再回去，司機居然已經把車開走了，四處張望時，見到華女正焦急
的找我們，原來司機不耐煩等，把車開前面去，想嚇嚇我們。我懶得向這種人解
釋什麼了。

車在半路上了好幾個藏民，把車廂擠得滿滿的，我們拚命提抗議，司機也不理，
我窩了兩天的火一下發作了，和司機大吵了起來。領導站起來，凶嘰巴巴的要把
我趕下車，說我恩將仇報「昨晚要不是陪你們去看醫生，你們還有命？」那一瞬
間，要不是小蟲拉著我，我簡直就要衝過去打扁他的臉了。

中午車到了當雄，我們猶豫要不要在這下車進納木錯，司機和他的領導當然恨不
得我們全下車然後可以再拉上一車人回拉薩，於是很熱情的幫我們找車。不過後
來我們還是意見不統一，天色又不大好，最後大家都決定直抵拉薩。

傍晚，通過了沒人值班的最後一道檢查關卡，我們到達拉薩，兩天半的行程終於
到了終點，滿車人都在歡呼，兩個日本人更是激動。車上的藏民咧著嘴看著我們，
似乎很能理解我們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