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浪卡子歌飄九霄，青稞美酒舞翩躚
    
     飽餐過後，走出小餐館的門，當頭的天空上星星閃爍，一彎上弦月高高的掛在那裡，高原的月夜已經降臨了。懶懶散散的晃進招待所，剛轉過樓梯的拐角，就聽到樓上有活潑激昂的音樂伴著歡快的歌聲，隱隱約約的飄下來。
    
     我心裡一動，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去，就在我們住的那一層，樓梯的另一側，一個房間的門打開著，明亮的燈光傾瀉而出， 音樂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我悄悄的走過去想探頭看個究竟，誰知在門口不期與一個年輕人撞在一起，沒等我道歉，對方已發出熱情的邀請：「遠方的客人，請一起進來玩吧！」
    這時輪到我手無足措了，「我們一起有五個人，我想叫他們—」
    
     「非常歡迎你們，遠方的客人，請一起過來玩吧！！！」又是熱情的邀請，我轉身跑回房間把這一個大發現告訴了同行的朋友，大家都躍躍欲試。我們無所謂，反正第二天在車上也是可以睡覺的，邦傑師傅說要開車需要休息，不想同去，可是對我們的軟磨硬泡實在無法招架：「你看，剛吃飽就睡覺會得病的，我沒騙你哦！再說，你是我們的導遊，你就一定要幫我們，我們可都不會說藏語的，邦傑你幫幫忙吧！你是最好的大好人了！… …」邦傑終於被我們擁著一起走向了那個房間。
    
     剛在門口露面馬上就被迎面熱烈的掌聲接了進去，剛才門口見過的小伙子滿臉笑容迎上前來，弓腰行禮，雙手展開，「哈達要送給遠方最尊貴的客人，可是今天我們沒有哈達，只有深深的敬意送給你們！」我滿懷感激的彎腰還禮，就如同接過了那神聖雪白的哈達，再道一聲「扎西德勒」，又是大家熱烈的掌聲。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紅河谷》裡英軍大批壓境時，善良純樸的藏族小伙子手持雪白的哈達面帶笑容大步迎上前去的鏡頭，我，不是英軍，迎接我的，依然是熱情的藏族小伙子！我的同胞呵，你們的熱情依然未變，你們給了我最尊貴的接待！
    
     字典和我，還有青島的女孩，隨著他們在剛剛為我們騰出來的羊皮上席地坐下，邦傑被那個北京來的MM拉著坐到了我們的對面；原來屋子的中間有一張茶几，旁邊放著好多的啤酒瓶。靠門口的那一側擺著一排椅子，坐著的多數是婦女，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嬰兒，竟然也穿著美麗的小藏袍；另外兩側圍著牆邊席地擺放著羊皮等座墊，一大群青年小伙子盤腿坐在上面。
    
     我入鄉隨俗，也像藏胞們一樣盤起腿來坐著，我自然的姿勢得到字典訝異的關注，他的腿怎麼也不能老老實實的盤在一起！我笑說：我是藏族，你不知道吧？他又一次睜大了眼睛？你不是大理的白族麼？我撇開他不理，轉身和身邊的小伙子聊起來，他的漢語講得還蠻不錯！
    
     問他的名字，「我是白瑪旦增，那個叫邊巴剛進（也就是那個迎我進門的小伙子）。」於是拿本子請他寫下來，很用心的寫，藏語和漢語兩種方式。後來又告訴我，今天是邊巴在這裡的最後一天，做工結束了，明天要回家去，所以大家慶祝一下。他的家原來在我們進藏時經過的地方---那曲地區的一個小鎮子。邊巴得知我們曾從那裡經過，很高興也很自豪地說：我的家鄉很好，你們什麼時候會再去？我歡迎您們。
    
     有藏族的小姑娘來敬酒，杯子邊上有一塊白白的東西粘著，我接過來呷了一口，隨口問道：你們怎麼不喝青稞酒呢？旁邊邊巴和白瑪低語幾句，馬上有人出去了，不一會就提上來一個大塑料桶，裡面盛著滿滿的都是清香的青稞酒!
    
     旁邊的字典乾杯的時候竟然把杯子邊上的白色小塊一起喝了進去，招的身邊的藏族姑娘笑的擠成了一團，那是酥油，不能喝的，原來如此！邊巴告訴我們，要先用中指挑起三點，敬天敬神敬朋友，然後要一乾而盡，這是藏族人待客的禮節。我點點頭，感謝他的指教。而我可敬的同胞們，又一次寬容的接納了我們的無知！
    
     敬酒的女孩又來了，這回端來的是青稞酒，我端起杯子，敬天敬地敬朋友，三點之後我仰頸一乾而盡，接著又來了第二杯，第三杯，我受身邊這些熱情豪爽的人們感染，沒有再推辭，加入他們，就讓我在今夜做一個縱酒歡歌、幸福快樂的人吧！
    
     席間想起路上看到的一則徵婚啟事，我獨自笑出了聲：那還是在敦煌的時候，晚上和字典出去看敦煌的夜景，閒逛中，我被櫥窗裡的一則啟示吸引了過去：男士，家道殷實，有羊三百隻，覓賢惠善良之女性，等等云云。因為看慣了大都市裡有車有房有多少多少存款之類的徵婚廣告，不想在這次西行中竟然會看到這麼純樸又有意思的啟示，字典和我因此在敦煌街頭笑痛了肚子，還開玩笑說：我去找這位仁兄嫁給他算了，三百隻羊啊！！！
    
     有人竟用三百隻羊做證婚的條件，於是我一直很想弄清楚三百隻到底是多大的一群羊，雖然一路上一有機會就會趴在車窗上呆呆的數綿羊，可是一直都沒數清過？此時突然想起來，就很想知道在藏民中，家有三百隻羊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於是笑嘻嘻的問邊巴，邊巴說：「不多啊，擠一擠的話，我們現在這間屋子大概可以裝得下百八十隻罷。」
    
     「那你家有多少只呢？」
    
     「我自己就有大概五六百隻啊！」
    
     我對身邊的字典眨眨眼睛，「哇塞！好誘人哦！是那位仁兄的兩倍呢！！！」
    
     「又看中人家的羊吧？你這嫌貧愛富的傢伙！」字典知道我的意思，故意慪我。
    
    v「還好還好，幸虧沒有和那位三百隻羊的仁兄聯繫！不然現在我要後悔死了？！！」我大聲地笑了起來。
    
     音樂再起的時候，大家開始翩然起舞，邊巴的舞姿格外的優美而標準，白瑪告訴我，他還是他們那裡的領舞呢！我開始時躲在一邊拍照片，欣賞他們粗獷美麗的舞姿，後來受到字典和邊巴的鼓勵，也漸漸和他們一起跳起來，邊巴很認真地糾正我的舞步，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教我們跳著豐收舞，迎客舞，跳累了就停下來喝兩杯青稞酒，歡快的舞蹈代表了我們快樂的心。在他們中間，感覺是那麼得輕鬆，那麼的愜意！
    
     直到邦傑師傅說明早還要起早趕路，示意該回去休息了，我們只好意猶未盡的站起身，和邊巴、白瑪他們依依不捨的說再見。最後我們站成一大排合拍了一張集體照，說好了等照片洗出來的時候我寄給他們。
    
     明日，明日又天涯！大家將各自踏上彼此的征途！雖然明明知道不會在相見了！可我還是很大聲地喊著再見！再見！我可愛的朋友們！！！
    
     最令人惋惜的是那一卷膠片不小心全曝了光，那晚的照片一張也沒能留下來，我只能借此文對遠方的邊巴和白瑪他們說聲對不起了。可我知道那晚那些珍貴的鏡頭都已經在我心靈的底片上烙下了永恆的印記！
    
     字典說我醉了，扶著我回房間，沒有和他爭辯，我的腳底下已經有仙樂飄飄的感覺了！那一晚沒能在從床上起來去洗臉刷牙，可我知道是字典用溫熱的毛巾在幫我輕輕的插去臉上的征塵和酒意，他手的動作很輕很柔，好像不小心會碰碎一樣。有淚在我心裡悄悄的滑落！沉醉在這短暫的幸福裡，沒有睜開眼睛！
    
     現實裡有的只是世事險惡，人情淡薄，到處充滿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處心積慮的人們，平素身邊的人都是一些有著利害關係的人，大家都戴著假面具，本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原則，做著「寧可我負人，且莫人負我」的事情，身陷其中的我，迫不得已的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如別人眼中的規規矩矩的淑女形象！只有今晚，我才真正的做了回自己，真實的自己，骨子裡的自己！
    
     我一直渴望著繁華，渴望著自由，渴望著如今晚般瀟灑的揮霍自己的青春和生命，還渴望著身邊猶如他一般珍愛我的朋友，而西行的路上一切都那麼悄悄的來了！
    
     漸漸的，耳邊還是奔放雄渾的音樂，激昂高亢的歌聲飄過雪山之巔，熱情雄勁的舞蹈依然在有節奏的跳動，而我正在裡面悄悄的睡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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