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王國
    
    一大早就起來了，車彆扭了一通後還是愉快地載著7個人向古格進發。我有一點緊張，每次無限接近一個淹沒的輝煌時總有類似的緊張。
    
    8點就到了，但是很好笑，我們居然找不到古格的門口。沿著一行隱約的車轍印上去，到了一個高坡，卻連古格都看不到了。趕緊退下來，去問一個當地人。說實話，這當地人的出現在我今天看來都是有點突兀的，在一片黃土坡上居然有一塊綠油油長勢喜人的青稞地，一個農民站在青稞地中間，遠遠的，看不清長相。不由讓我想起上帝是牧羊人的說法。他給我們指點迷津，不知是藏族司機翻譯有誤還是壓根就是那人胡說八道，總之他的明路是決到不了古格的。
    
    我們很辛苦地爬坡，在荊棘叢中尋找前人足跡，終於在又翻過了一個小坡，穿過一大片沼澤後到達一條明確無誤的汽車路，而汽車路的盡頭正是念茲在茲的古格。我們指著汽車路笑自己傻，可是心裡倒不後悔，特別是那幾個色郎，晨光隔著一座山照到古格孑然的建築上確實有動人心處，解釋的是義山的一句詩「相思迢遞隔重城」。
    
    古格的看門人也算是文物局的，他的解說有些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比如他說象泉河沿岸本來是海洋，對岸巍峨的土林是海裡的神龍死後遺下的骨骼。我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啤酒瓶似的眼鏡背後閃著嚴謹的科學作風，簡直噴飯，這也太富有娛樂性了。幸而我們分食的某人的神餅（因陪某人轉過神山而得名）未經發酵，一時還噴不出來。
    
    但是說到古格本身，請容我收起所有的戲謔和調侃，我第一眼看到古格，心裡想起的是一句詞：不是離愁難整頓，被他引惹其他恨。不僅因為它是被棄之城，山坡上的王國，黃土夯就的土圍子本身給我的就是一種類似孤獨的感覺。
    
    下弦月還依舊掛在中天，天空如此明淨，襯得殘月極淡極淡，像真了離別時將轉未轉身際一個憂傷的眼色，叫離人千山外猶自魂夢相與。
    
    西藏的君權和神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在古格，這點似乎更明顯。在紅殿或是白殿（我記不清了）正中供的是未來佛，右手第一人竟然是古格王，如果不是解說又一次出了問題，這是君權神授的一大創舉。
    
    撇開宗教味濃厚的殿堂、壁畫，古格剩下的就是一些餐風飲露的蒼涼了。
    
    山頂空空的集會殿徒有四壁，以天為蓋，湛藍的天空給謀臣們的啟示至少應該有一點：據險要地勢立國不如以開放的思想立國。牆根有一小片陰影，我貼著土牆隱在這片陰影裡，讓古格遺留的智慧如醍醐灌頂。
    
    我看見當初擁兵自重的末代古格王在連年征戰後，將士折損嚴重，在一個殘冬，又有敵兵叫囂於城下，古格王自黑暗陡峭的甬道中爬出冬宮，本想旌旗一翻，把滋擾好夢的來敵殺個片甲不留，叫黃土翻成血色。奈何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陣容不齊，古格王在城頭把土牆也拍裂，卻贏不來一場微小的勝利。
    
    古格的覆滅是種必然，有誰敢說不是？霜重鼓寒聲不起，神血未凝身問誰，桐風驚心壯士苦，閒愁閒恨一番新。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
    
    只是千古憑高對此，難免一番惆悵。文明總是被一種更進步的文明所替代，但既然是文明的交替為什麼我們心頭仍有重重的歎息？是我們唯美還是唯心？
    
    樸實
    2002/8/13
    

所屬類別：西藏自助旅遊 | 點擊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