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西藏的記憶，是因為多年前一部紀錄片裡：雪山、綠樹掩映下的紅白相間的宮殿式建築－－－－布達拉宮，在晨曦中如隱若現、高高在上，那些五體投地、匍匐叩拜著朝向心中的聖地前進的信徒們沐浴在初升朝陽的四射光芒裡，產生的一種無法言明的神秘感覺。我下決心，等有一天我一定要親自去看看，去體驗一次。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信仰？又是怎樣的一群朝拜者？去西藏成了我魂牽夢縈的夢想。
    
     終於在看了無數的關於西藏的文字、書籍之後（特別是程樹民的《獨行西藏》），做了好久的準備工作後，背包裡又裝上了一本趙嘉的《走西藏》，在2001／09／24，我終於登上了開往西安的列車，向我西行之旅的第一個中轉站奔去。
    
     隨著列車的徐徐啟動，所有的緊張與忙碌、奔波與辛勞、臨行前莫名而無眠的日子，前一秒鐘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部被遺留在了那個曾經生活了六年的濱海城市！收拾起失落的心情，不捨的淚水，告別擁擠的交通、嘈雜的人群，潮濕的空氣，再見了，美麗的城市！
    
     車廂裡鄰座的幾個大男人在議論著李登輝與毛澤東，還有江老人家，說辭詼諧幽默，但是確實是老百姓的真知灼見，我一向少談政治，因為不懂，可是今天我認真的聽了，而且還忍不住想笑，為善良人質樸的言談，更為了今日無羈無絆的放飛！
    
     夜來了，躲在上鋪方寸之地，美美的睡上一大覺：無夢卻香甜。原來有時候適當的放棄是這樣的讓人輕鬆！乏味的旅程因為心情的不同，讓我過得津津有味，一路上風光無限，車子穿過江南，漸抵關中大地，兩天兩夜的路程，不知不覺中很快的過去了。
    
     26日清晨的五點多鐘列車駛進車站時，古老的西安城還沒有從沉睡中醒來，天還是黑朦朦的，因為下著淅瀝的小雨，空氣中透著一種讓人清醒的寒意。十幾分鐘後，等來了北京開來的那趟車。
    
     出站的人群裡我認準了那個穿短袖體恤、留著寸發的人，兩個大背包的人自然是很好相認的，站台外面會合時，才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好清秀的大孩子，而且身材頗為苗條！對他單薄的身材能否經受得住強烈的高原反應，我頗感擔心？除此之外，這個臨時加入的夥伴讓我挑不出來任何毛病。當初就是因為兩個人一見如故、沒有任何壓力的溝通，覺得不會彼此拖累對方，才同意他結伴同行的。
    
     因為都坐了一夜的車，人比較沒什麼胃口，所以車站旁邊的快餐店裡簡單地吃了些當地特色的早點，稍事休息，補充了水資源，來不及給西安的朋友打電話見面，我們就登上了西去的列車。而西安也僅僅是驚鴻一瞥的印象，僅僅是車站，比起兩年前就好像又多了一些鋼筋水泥的建築。
    
     列車駛離西安站，鐵路沿線是一望無垠的玉米地，九月末了，碧綠的「青紗帳」已經變成了那種接近秋收的半青半黃色。在一個接一個的隧道中我們漸行漸遠，光禿禿的山巒連綿不斷，渾濁的渭河始終伴隨著我們前進。從這裡開始，西北的山透著大氣與荒涼，無言的沉默著。
    
     偶爾有一處停車等候錯車的小站，地處盆地中的小站外面是掛滿了紅紅綠綠蘋果的園子，純樸的小山裡妹子帶著一籃籃鮮艷欲滴、無比誘人的蘋果來了。紅紅綠綠的大蘋果用一個個只有底盤的手編小籃子盛著，被小竹竿挑起來舉到車窗前在你眼前那麼一晃一晃的，散發著誘人的香甜，價格更是充滿誘惑：2元／籃，大約有十一二個呢！山妹子的吆喝聲更是原汁原味，我實在忍不住買了兩籃，美其名曰「支援國家教育」，接著到處是一片「籃子，籃子，俺的籃子」的催促聲此起彼伏，真是沿途一大景觀哦！
    
     車子徐徐啟動了，回睛再看：車廂裡滿滿的幾乎都是蘋果，每個人的床上都是那麼紅紅綠綠的一大堆，字典看著我滿床的蘋果笑作一團，今晚上你可以摟著蘋果睡了，絕對的美味香艷哦!
    
     傍晚將近七點時，列車駛過天水車站，我們開始進入甘肅地界了。
     車窗外面是漸漸升起的裊裊炊煙，煙霧迷濛中竟有那麼幾分不真實，幾間土坯小房，小路旁站立著目送列車遠行的老人，衣襟在風中微微掀起，田徑上走著褲腳捲起扛著鋤頭暮歸的農人，而小村莊就那樣籠罩在迷離暮色和濛濛炊煙裡，不知怎麼想起了一句「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黃昏有畫意，－－－－」
    
    小插曲之一：
     坐在車上，兩個人山南地北的亂侃中，不慎聽到列車播音一遍遍重複著下面的內容：
     各位乘客，乘車是您的權利，買票是您的義務，沒有買票的乘客，請您主動和我們的乘務員聯繫，辦理補票的手續－－－－
     字典忽然大發感慨，隨口接下去：「－－補票是您的覺悟，逃票是您的錯誤… …」；
     「你還蠻有覺悟的麼！」我笑著說。
     「其實應該是這樣：－－補票是您的錯誤，逃票是您的覺悟，上車買票從一開始就是您的失誤… … 」看著字典一本正經的樣子，我禁不住開懷大笑：「你好有創意哦！」
     … … … … …
     片刻之後，一個最新的版本誕生了！
     「各位旅客，乘車是您的覺悟，買票屬您的錯誤，補票更是您的失誤，逃票才是您的義務。… … … …」
    
     小聲念叨多遍，還頗感上口，而且很有哲理，看來兩個人的智慧就是比一個人強！我們為第一次合作出的得意之作笑得前仰後合，字典乾脆趴在臥鋪上不起來了，我按著肚子開始找本子，「我一定要記下來！真的堪稱精品，值得收藏哦！」一回頭竟然看見乘務員小姐就站在我們的樓下，一直在盯著我們看，難道給她聽見了？我向她伸伸舌頭，伸出腳踢踢還在笑個不停的字典，好不容易收斂了自己的笑容，看著服務小姐慢慢走過去的背影猛然醒悟：我們已經錯誤在先，車票還放在她那裡呢！！！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一夜無話，天亮了，車子總是走走停停，感覺中總是停的時間比走的時間要多要久。蘭州在夜裡不知不覺中過去了，沒有什麼印象。從武威南至張掖路段，入目的是那種不能掩飾的荒涼與貧瘠，除了偶爾的幾個道班工人，還有分不清是河床還是公路的道上跑著的一輛藍色小卡車外，幾乎沒見其他人煙；間或有一座座斷壁殘垣在本已寂寞的大地上突兀的站立著，是房子？還是圍牆？答案無從得知，純土坯的圍成一圈，只有那個類似大門的一塊還算美麗，證明那是曾有人居住的地方；後來又瞥見一群號稱沙漠之舟的駱駝群遠遠的走過來，走在旁邊的牧人無精打采，腳步機械而沉重，那二三十隻駱駝與牧人，也只不過影子般在車窗外閃了一下，成為了過去式；黛色的山隱隱約約的藏在雲霧飄渺的灰色中。
    
     乍見一望無際的荒灘，曾聯想過「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的詩句所描述的意境，可是一天下來，車窗外無邊無際的荒灘，讓我感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寂寞與無助，戈壁的盡頭是遠天，天的盡處又是戈壁，荒涼與貧瘠在漸漸的加重，視線裡亦不再有任何生命，甚至沒有一滴水！茫茫戈壁灘透著無望的淒涼，籠罩著西北大地。
    
     只有到了真正的戈壁灘，才能知道一抹綠色、一閃即逝的一小叢嫩黃，會給你的視覺造成怎麼樣的衝擊和驚喜？！繽紛的色彩成了記憶中最難忘記的美麗！ 大西北的荒原，不是奢望鮮花綠芳草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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