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西藏：亞東，沒有桃花的桃花源
    
    其實亞東已是我進藏後第5天的到訪之地了，此前已去仰拜過珠穆朗瑪峰、參觀過大名鼎鼎的布達拉宮，可是一種對亞東的牽念讓我跨越了數日的時光提前把它寫了出來。亞東像是我收藏在首飾盒裡那件心愛的飾物，是最急於戴出來向旁人展示的，儘管它可能只是一串毫不起眼也不動人的樸素的珠鏈，但是在它身上因為附著了別的一些什麼，於是便佔據了我心的一隅，成為最最的親切。深夜的鍵盤上敲擊著與它的一場晤見，竟是那麼的順暢，似一條舒緩的河流自自然然地就從心底淌了出來。
    
    亞東就是這樣突然而神奇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一小時前，明明還是一派雪山連綿、霽雪霏霏，經幡飄舞的高原景象，汽車卻沿著山腰只曲折盤旋而下幾個來回，我們就見到了與高原截然不同的又一番景致。一小時內，海拔高度由4900米驟降到了2700米，植被開始豐茂，若不是沿途藏式小木樓的一再提醒，看著滿山蔥鬱的植物和山谷間歡騰的溪流，你真會以為自己來到了內地的哪一處林區，我那幾個來自貴州的夥伴一臉堅定的說這裡就是貴州。海拔走低，高原陽光特有的剛烈與直辣便被明媚和溫柔代替。於是摘掉伴隨幾日不離須臾的遮陽帽，抖抖頭髮，任那溫和的陽光一路傾瀉，再不拒絕。
    
    沿著山腰盤山道一路下行，眼見兩旁的木屋和菜畦漸漸增多，我知道亞東縣城不遠了。
    
    在亞東縣城，沒費什麼周折，住上了我來西藏後最好最便宜的房間。彩電，皮沙發，衛生間，特別寬敞且乾淨的床鋪，絕對是標準間的設施，卻只收25元/鋪。最妙的是可以聽到窗外亞東河水日夜不停息的的潺潺歡唱 。 欣喜之餘記下了旅館的名字—虹橋。
    
    吃過晚飯，同伴都回了房間休息。我獨自來到街上，想，辛辛苦苦老遠的奔波到這裡，一定是不肯放過每一分和它親近的機會的。
    
    整個縣城被連綿起伏的青山夾於其間窄窄的地帶，一幢幢房屋散佈於亞東河的兩畔。小城不大，沒費什麼工夫就被我走遍。全城只有幾條彎曲上下的水泥街道，此時已入夜，臨街一家家鱗次櫛比的小店舖燈火通明，什麼都有的賣，吃的用的玩的濟濟一堂，個個都是微型百貨公司。掛著的衣服在式樣上看去就是一件件給人穿的實實在在的東西，不是給人流行用的。這裡找不到大型百貨商店，找不到豎立的大幅廣告牌，沒有紅綠燈，沒有喧囂吵鬧的音像店。偶爾有汽車開過，那鳴叫也不像大城市那麼刺耳，而是滿含柔情。
    
    小城的生活節奏明顯慢著一拍。看著街上安步當車的人們，好像在他們那裡，沒有過分的快樂，也談不上什麼哀愁，日子就像織布機上的布匹，一匹一匹的歲月都織出來了，而花色都是一個樣子的單調，可是他們喜歡 。
    
    眼睛被擺放一家商店門口嬌紅的蘋果抓住。來西藏6天了，一直沒吃水果，犯饞了。有點貴，1元1個，想想是在西藏，就不再吝惜什麼。於是買了四個，給自己和夥伴們一人發一個。和那個利落的老闆娘攀談起來，詢問山口的事宜。
    
    山口是中國和錫金、不丹國的邊界，駐紮著幾國士兵，據說去那裡可以看到它國的兵站建築，還可以和異國士兵隔著鐵絲網合影。她說很難，因為是邊界和軍事轄區，去的話得先到亞東邊防六團辦通行證，不過一般不給辦，除非有很熟悉的關係。 看著我懈氣的樣子，老闆娘說，「這樣，你們明天走時來找我吧，我有親戚在那上面住，我帶你們過去，聽說這幾天下雪去山口的路難走的很，一會兒我先打個電話問問，看路怎麼樣。」難以置信，竟有這麼主動這麼熱心的人，不由得我那大城市人慣有的猜忌冒了出來，她會收錢的麼？沒敢流露，只問，「那你和我們去，你的店舖怎麼辦？」她笑笑，說，「沒事，還有別人幫著看店呢？要去，你就明天來找我！」是很豪爽不由分說的語氣。覺得自己真是小心眼了。雖然我們居住的城市很大，但是我們的心卻很小。記住了，商店名稱是「旺達」。道謝離去。
    
    再走回街上，看來看去 ，覺得小城裡每張面龐都是悅目的，有一種柔和的光芒洋溢其上，彷彿一盞明燈映照在心裡又從臉上反射出來。在這裡你看不到狡猾、欺詐、虛偽與冷酷，他們一片祥和，鬱鬱蔥蔥。漂泊大城市的壓迫感在這裡是再也不能感到的。
    
    其實老遠的來這裡，還有一層旁的目的，就是想淘點鄉土便宜又漂亮的手工藝，這是自己每到一地必做的事情。於是按著以往的經驗，盡揀些小的舊的雜貨鋪子蹩進去，試圖發現點驚喜。失望，每間店充斥著太多的城市裡常見的尋常吃穿用，找不到一件能令我眼亮心跳的東西。
    
    逛到一家沒有店牌的小店，貼在玻璃的櫃檯上使勁地瞧，發現有一種藏族人衣服上的手工小銅扣子挺漂亮，就買了幾個。正欲出門，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挽留住了我。「坐坐吧」，是老闆娘，一位藏族阿佳（阿佳，藏語大姐的意思） 。端坐一旁留著翹翹八字鬍轉著經筒唸經的阿佳的丈夫微笑著對我點頭示意。坐下，阿佳倒了一杯甜茶，擱我手邊，又從櫃檯上的一個糖罐裡抓出幾顆印度糖遞給我，接過去剝了一顆放嘴裡，真甜。喝著熱騰騰的甜茶，我們聊了起來，聊亞東，聊藏人，聊我的藏行 。阿佳的漢語很好，她說她念過書，比一般藏族人漢語程度要好點。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人進來買東西 ，我就靜坐一旁看著。
    
    一個瘦高白淨的小武警進了店來，熱情地和阿佳打招呼，也不買東西，兜頭坐下，很隨便地。阿佳又是糖又是甜茶的送上，看來是阿佳的熟朋友。街上安安靜靜，小店燈光幽幽，我們促膝低語。武警小李是山東臨沂人，來亞東兩年了，好像已與這裡溶為一體，他幾乎認識每個進店來的人，一聲聲招呼中透著熱絡透著親切。從他那裡瞭解了不少亞東的情況和藏族的風土習俗，也從他那裡得知亞東有名的溫泉是男女混洗池，吐吐舌頭，看來明天的溫泉腐敗遊一定是得取消了。又問，亞東有沒有什麼特別漂亮的風景佳地值得一去，他說，這不太好說，每個人欣賞的角度都不同，他就覺得這裡山上杜鵑開時最漂亮了，可惜此時不是季節。一旁的阿佳聽了，提醒說她那天上山看見亞東漁場周圍還有幾簇杜鵑正開著，挺漂亮，建議我明天走去看看。
    
    話題轉到了佛教。小李說他和亞東的一座寺廟的活佛關係很好，他有幾件活佛相送的念過經的東西。說到興奮處，小李突然想起什麼，一把拉起我說，走，我帶你到那個活佛來亞東的宿處看看，是一戶老百姓的家，房子外表很普通，但是裡面豪華漂亮的很。我低頭看看表，都快11點了，就對他說，這麼晚了再去打擾人家不太好， 還是明天晚上去看吧。小李搖搖頭，「沒時間了，我明天就收假了，要不我先去看看他們睡了沒有。」其實我心裡也癢癢的很，來西藏這麼多天了，還沒真正去看過藏民的家，尤其還是活佛下榻的地方。
    
    還好，多吉一家沒睡下。我興奮的跟著小李穿過晦暗的一樓沿窄梯爬上二樓，燈一開，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是令人目眩的色彩，裡面擺滿了一件件漂亮的藏式傢俱、器物，一尊繪著鮮艷細膩的圖案的佛龕佔了整堵的牆，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布達拉宮達賴寢室的民間版本，華麗耀目的擺設與樓下主人那樸素黯淡的住屋形成了鮮明對比。敬了點兒錢在佛龕裡，而此前，我在布達拉宮沒有敬錢，在色拉寺也沒有敬錢 ，一切都很自然。低聲問小李可不可以讓我在這裡拍照，小李說一般是不許人拍的，不過他可以幫我去問問主人多吉。多吉師傅爽快的同意了，真幸福。
    
    多吉師傅有一位年過古稀的胖胖的老阿媽，此時跟在我們身旁。也不管她能否聽懂，我大聲對她說，這裡太豪華太漂亮了，我真的很喜歡！阿媽好像聽懂了似的，紅紅的臉上綻出了笑容，回身抓了一把吃食塞給我。看老阿媽笑的那麼動人，笑得那麼璀璨，忍不住就想和她合影，想把如此美麗的面容永遠留存在我的身邊。剛叫小李和阿媽說了，她就念叨著下了樓，不知道跑去幹什麼了，一會兒，她上來，手裡多了兩頂藏式毛皮帽子，分我一頂戴在頭上，然後緊緊的摟住我的雙肩。看阿媽那麼鄭重，就說再拍幾張，沒想到阿媽扭頭又下了樓，過了一會兒，是繫著一條鮮艷的邦典上來的。呵呵，仍是緊緊的摟。請小李按動快門留下這難忘的一瞬。此時不知道她是否已收到我寄給她的照片。臨走，阿媽又是一把吃食塞過來，本想推讓，小李說，來藏族人家作客進門和出門必收主人送上的東西是風俗。於是接下。
    
    回到旅館，枕著水聲，睡了一個來西藏後最香最甜的覺。
    
    第二天一早，夥伴們尚在酣睡，我卻再也睡不著，輕輕地拿著相機出了門。此時薄紗般的晨曦籠罩著小城四周的青山，一切都彷彿似醒非醒。耳畔悠然傳來一陣清脆美妙的鈴音，循聲望去，是那邁著閒散步伐的老牛脖下的銅鈴，勤勞的孩子已經趕著牛出了門。昨天我們薄暮時分的姍姍來遲，竟使我和那麼多的美麗錯過，此刻，晨光中它們已經開始展露出秀美的容顏。沿街，因為是林區，幾乎所有的房屋都是紅松木造的兩層小木樓，色彩斑斕，高矮新舊參次，家家戶戶低矮的院牆上整齊的垛著密密的乾柴禾，門楣和窗沿上都細細繪就了藏區傳統的鮮艷繁複的圖飾，二樓的廊上，或擺放著花草，或曬晾著衣物，或懸掛著農作物。一派濃郁的生活氣息隨處蕩漾。心動手難停，連著按動快門，兩卷負片頃刻而盡。 城小，於是幾乎家家的屋子在這個早晨都被我留在了膠片底版上。
    
    讚歎亞東人向美的天性，甚至連停在路口那幾輛待人的拖拉機也用綢帶和塑絹花給它打扮的花枝招展。
    
    返回旅館，經過討論，大家決定不去山口了，手續太複雜。而且都覺得已經連著坐了幾天的車，是該溜溜腿了，於是就決定這天沿亞東河谷邊走邊玩，享受大自然。再沒比這更好的計劃了。
    
    對我這樣整天穿梭於都市叢林的人而言，每次的山間走路總會使我產生極其歡悅有如回歸的感動，呼吸著曠野的生命氣息，踏著厚實的泥土，整個人單純的就如天地間最初的那塊石頭。
    
    準備出發，突然想起山口的允諾，趕緊跑去對那家商店的老闆娘說我們不去山口了，正在忙活的老闆娘對我笑笑，說，沒關係，以後去吧 ！
    
    出發總是美麗的，尤其是在一個陽光普照的山林的清晨。
    
    藍天，白雲，雪山，密林，清流。一幅靜美的圖畫
    
    抬眼望去，路兩邊的山上林木森森，各式木製小樓散落山腳，身側山谷間奔流而下的就是昨夜那條用它溫柔的歌聲伴我入眠的河水，這行的一路作陪的是啾鳴的鳥兒和歡唱的河流 。看到幾朵團球狀紫色的野花悄然凝立草叢間，很美，摘了來，握在手中插於鬢間 ，彷彿自己也艷麗如花。
    
    這山谷裡沒有如我一般的俗人，遊客沒有污染他們，在這兒，天長日久，沿路的木屋頂上的罅隙裡都長出了野草和小花，迎風招展，悠然自得，這地方，天人早已不分，人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如果那田間勞作的農人頭上長出青稞來，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真願意慢慢化作一個實實在在的鄉下人，化作泥土，因為生命的層層面貌只有這個最最貼近我的心。
    
    回想起一幅令我著迷的油畫，我愛它的並不是它的藝術價值，愛的只是那畫中一份對安詳的田園生活的憧憬，每一個人夢中的生活應該是那個樣子吧。我們走在這條小路上，就彷彿走進了夢想中的大圖畫裡。然而我清楚的明白，再溫馨，再甜蜜，我們過幾個小時仍然是要離去的，這樣的悵然使我更加溫柔的注視這片遺世的土地，望著路上往來的一個個知足恬靜的人，想，原來避秦的人啊，就在這裡。儘管沒有看到一棵桃花樹，但我一點也不懷疑這裡就是另外一處桃花源。
    
    晃晃悠悠，三個小時才走了近10公里。擺放午飯的餐桌是河邊的一塊大石。陽光下，我們就著水聲，賞著四周圖畫般的美景，慢慢享用帶來的食物。食物很簡單，但那份心境即使是坐在高檔餐館吃著精緻美味的食物也換不回的。生活在城市裡的人們啊，一生能有幾次以這樣最最貼近自然的方式享用一頓尋常的午餐呢？
    
    幾個孩子在岸上的樹後窺伺著我們，招呼他們來取點吃的，他們澀縮著不肯上前，於是走過去拿給他們，他們接了撒腿就跑，然後過一會兒又跑回來偷瞧我們。我想他們不是因為嘴饞而來，只是看見我們幾人覺得好奇罷了。
    
    返回。有點累了，拉著女伴，路邊招了招手，便有一輛拉著砂石的卡車停在身邊。駕駛室已坐滿了人，躊躇間，裡面兩個人主動跳了下來，自己爬到後面的砂石堆上，給我們騰出了好位置。謝過上車。發現身旁司機小伙兒的眼珠是淺灰色的，可能是混血兒，魅力極了，一路上忍不住總拿眼睛去瞧他，呵呵
    
    晚上，吃過飯，想著第二天就要離開，應該去和小店的阿佳道一聲別。
    
    天飄起了小雨。來到阿佳的店，發現裡面坐滿了人，很熱鬧。一旁站著的阿佳見我來了，搓著兩手欠然地對我說，「哎呀，你看都沒地方坐了，我的新店前幾天才開業，他們都是來為我祝賀的。」「阿佳沒關係，我是和你告別的，明天我就走了，不坐了」，還沒等阿佳說什麼，人堆裡一個中年漢子突然遞上一杯拉薩啤酒，要我喝。知道藏族人的熱情和豪爽，沒有拒絕，仰頭喝下。酒杯尚未從唇邊移開，他的酒瓶立刻闖了過來，不容分說 ，又一滿杯。咽口口水，狠狠心，喝了下去，不等他酒瓶的再次光顧，我比他還快，迅速放下酒杯對他乾笑一聲，扭身便對阿佳說我馬上要走了，想和她合張影。「好」，阿佳順了順頭髮，扯了扯上衣，摟著我，請別人拍照。
    
    誰知，那中年漢子一旁看了也非要和我合影，像個賴皮的孩子。我求救似的看看阿佳，阿佳笑著說，沒事，他就是喝多了，照就照吧。無奈，坐他身邊。旁人正要拍，但聞漢子一聲喝到，等等！只見他「唾、唾、」沖手心吐了幾口唾沫，迅即拿手抹向頭頂不多的頭髮，捋了好幾道方休。拍了一張不行，他非說沒照好，還要再拍一張，這次他是從身旁的杯裡倒了灘酥油茶當發油的，呵呵，真拿他沒辦法。後來，才知道他是亞東縣公安局長。
    
    一群熱鬧淳樸的人那，真不捨得離去，哪怕因此酩酊大醉。
    
    阿佳拉著我的手送我走出小店，她執意要送我回旅館。微微冷雨中，她的手是那麼溫暖，沿著手臂，一直暖到心房。
    
    旅館房間裡，對阿佳說，坐會兒再回吧。便又聊了起來。問起阿佳，你的孩子們呢？阿佳歎口氣，告訴我，她大兒子在扎什倫布寺做喇嘛，小兒子在拉薩一所中專學校讀書。說著，阿佳揉了揉頭，我說，阿佳你頭疼？阿佳點點頭，「 經常疼，有時候還疼得很厲害。」「為什麼，治了麼？」 阿佳說不好治，是氣的。她說氣就是精神方面的原因。家裡經濟狀況不好，小兒子就要畢業了，工作還沒著落，心裡著急，就頭疼。現在念了佛，才好些。沒有辦法去勸阿佳什麼，只有陪著歎氣的份兒。小心翼翼地問到她的大兒子，怎麼會選擇做喇嘛，阿佳說，怪得很，這孩子是自己要做喇嘛的。九歲時和他爺爺經過扎什倫布寺，看見這寺廟人就好像著了魔似的，賴著不離去。回家後鬧著要去扎寺做喇嘛，一提上學人就跟神經了一樣，沒辦法，只好送他去了。在寺裡他學習很好，已考上了喇嘛。我接著又問，那他一年能回幾次家，阿佳說一次或兩次或者不回。「那你不想他麼？」真是多餘的一問，哪個母親會不惦念自己遠方的親骨肉呢？話音才落，就見阿佳眼中飄過一絲寂寥和悵然。阿佳說習慣了，至少這個孩子不必操心他的將來，扎寺的環境很好，以後的生活是不用愁的。
    
    聊了不知有多久。阿佳起身告辭，說還得回店招呼客人。我突然想起什麼，跟阿佳說，對了，我後天就回拉薩了，有沒有什麼東西我可以幫你捎給你小兒子的？阿佳說那就太麻煩了，我說順便的沒關係。見我堅持，阿佳點點頭回去準備了。
    過了一會兒，阿佳來了，把一包東西和50元錢遞給我。告訴了我地址。然後，阿佳又從口袋裡拿出一盒藏紅花和一顆像是罌粟殼之類的東西送給我， 她告訴我那是一種印度過來的的植物果實，如果身上什麼地方疼，敲一點點下來煮到酥油茶裡喝非常管用。 接下了，我想如果我不收她一定不會安心。雖然和藏族人交道不深，但我知道只要他們送你東西，便是基於真誠，是實心實意的給予，決無半點客套或虛偽。
    
    送走阿佳，覺得有點唐突，自己會不會讓阿佳難為了？我，這個對她來說也許永遠不會再見的只和她有過匆匆兩晚之緣、萍水相逢的外地遊客，她怎麼就那麼放心的把錢和東西相托予呢？也許，對藏族人來說，因為自己待人的真誠與無城府便使得他們以為別的民族的人也同他們一樣，而且在善良和憨直的他們看來是不是對人的不信任就是對這個人最大的侮辱呢？想到此，似已釋然。
    
    後來回到拉薩，很遺憾沒見到阿佳巴桑拉姆的兒子烏堅拉旺，只好把東西托付給他的同學。
    
    送走阿佳，想著明天就要離去，窗外的水聲便也再不能催我入夢。這晚我幾近失眠到天亮。那種回歸田園的鄉愁和渴望，在看見亞東河谷時痛痛地割著我的心，他們可以在這裡住一生一世，而我只能停留兩天，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安然的住在我的夢鄉裡，而我卻偏偏要被趕出去？
    
    只是匆匆路過，還是匆匆離去
    
    補記：
    
    因為喜歡，因為亞東小城帶給我的感觸太多，陳述中難免就會帶了一些非理性的渲染與誇大，所以在這裡有必要脫離開個人感情的牽絆補充一些客觀真實。
    其實，任何一個有人類居住的地方都有它的陋病，亞東也不能免俗，比如從城中那座橋上向下望去，會看到河灘上散佈著林林總總的生活垃圾；比如早晨的街道上還會看到人畜的糞便。去年，亞東口岸被關閉，很多錫金和不丹尼泊爾等外埠的舶來品見不到了，亞東也沒有了以前口岸開放時遊人熙攘的場面，我呆的這兩天裡，除了一車和我們一樣租車從拉薩來這裡的人，再沒見到什麼外來的遊客。同行的夥伴回來後也對我說他至今還在後悔選擇去了亞東而不是樟木，因為和尼泊爾的通商往來，一樣的邊境風情但樟木就熱鬧多了。更有從西藏林芝、波密回來的友人神采飛揚的一定說自己是剛從瑞士回來的。相比之下，亞東顯得就像一個怯生生的少見世面的山裡娃，他太口吶、太清淨、太淳樸 。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對我而言，無論去向哪裡，風景再好，若沒了人的因素，也只是呆板只是僵化。
    
    人，是我心中永遠不變的主旋律。
    
    亞東，美在其次，它的人情味使人如回故鄉。
    
    （朋友幫著去掃照片了，以後會有關於亞東的相關圖片奉上，先上一幅不清楚的，折磨大家的眼睛了，抱歉）
    
    
    綠色朵朵
    5/21/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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