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才到拉薩，今天早晨6點就在夜色中又離開這個城市。出發的目標是納木錯。
     和另外四個年輕人一起包了輛越野車：在青海湖邊結識的Apollo和小肥，昨晚23點才認識的羅恩和Peter。他們分別來自香港和廣州。
     昨晚大家聊天到半夜24點才散去。凌晨2點，我又被悠揚的藏歌驚醒了。起先以為是美麗的夢，睜開眼卻聽到了越發嘹亮的歌聲。我和英住的房間臨街，撩起窗簾一看，只見燈光昏黃的街道上，四個藏族婦女肩撞肩地走著，腳步搖晃，喝醉的樣子，正大聲笑著，唱著。雖然現在唱歌不是時候，但歌聲清越悠揚，別有風味。我重新睡下，她們的歌聲和笑聲漸漸遠了。
     因為三樓沒有水池，只能到一樓院子裡唯一的露天水池洗漱，所以5點多鐘我就背上所有行裝離開房間。這兒的5點相當於內地的3點，英正酣睡，我關上房門時悄悄在心裡與她告別。在西藏旅遊就是這樣，會和志同道合的同齡人相遇，但也許很快就面臨別離，來自中國各地的年輕人就這樣散散聚聚。
     我們五個人包的是一輛在拉薩最常見的Land Cruiser吉普車，司機達瓦次仁師傅是拉薩本地人，37歲，像大多西藏人一樣有著大眼睛和高鼻樑，臉色健康，面容和善。
     黑暗中一切都很寂靜，汽車又行駛在來時的路上，隱約可見路邊急流而下的拉薩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閃閃發亮。到青藏路我們已昏昏睡去，但是在堆龍德慶縣境內就醒了-有一段正修路，鋪滿砂石，每隔十來米就設一道坎，所以車和人都一次次被顛得跳起來。每跳一次，我們幾個初相識的人就很默契地相視而笑，有時不約而同地誇張地哇哇亂叫。
     開了兩個多小時，來到遼闊的藏北草原。不遠處的念青唐古拉山脈披著銀白的雪，白雲低垂在連綿的山峰上，草原在藍天下無邊無際地鋪展。
     9點多到了當雄鎮。路邊都是四川人開的飯館，去的第一家還沒點火，去第二家，其實也剛起床，但店老闆用茶水和葵花籽留住了我們。我們悠閒地嗑著本地種的葵花籽，看他們洗漱點火。同為四川人，為何經商的技巧相差那麼大呢。麵條皆6元，我們一行生意也不算小吧。
     到後院如廁，見幾十米外一座民房的圍牆上，就像寫「計劃生育人人有責」一樣，刷了一行白色大字：「嚴禁拉屎撒尿，違者罰款50元！」不禁啞然失笑，想到在拉薩的圍牆上也見過這樣鄭重其事的標語。
     納木錯在念青唐古拉山脈的北面。我們在山南面的牧場遙望前方，非常喜歡。太陽出來了，群山明暗分明，一朵朵白雲在山頭繚繞，有的雲就像美麗的土星光環一樣戴在山尖上。
     我們停車拍照，車一停，遠處幾個小孩就飛奔而來，剛才還只是黃土房門口的小黑點，很快就奔到我們面前。三四個孩子奔過來卻不說話，只是急切地伸出手來期待地望著我們。在西藏一停車就會有小孩跑過來，但這幾個孩子有點不一樣-他們穿著校服。和內地小學生一樣，也是運動服式樣，胸口還印著「當雄縣完小」幾個字。我的包裡特地帶了些準備送給藏族小孩的東西，可是看見他們的校服，卻不忍心在他們伸出的小手裡放上東西。正猶豫間，Apollo拿出準備的鉛筆一人一支地散發，但小孩越來越多，我們的車趕緊抽空溜了。後來想想挺後悔的，因為他們要的是文具，不是錢，所以他們不同於乞丐！我至今想到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眸，還覺得很後悔。不過，帶去的文具在以後的途中也都陸續送給了西藏的小孩子。
     途中和另一輛Land Cruiser擦肩而過，就在會車的一瞬間，互相都認出了車裡的人。竟然是北京的Eskimo夫婦，他們是從格爾木包車一邊南下一邊遊覽的。我曾在網上與他們相約一起包車，後來在西寧火車站發現經濟實力的懸殊而作罷。Apollo和小肥也在西寧的火車上與他們談過包車的事，但因香港人通行證的問題也未能同行（可見現在我們五個人能在一起真是有緣哪！）。他們說早晨在納木錯，行李是被住處的老闆扔出來的，因為今天楊紫瓊主演的電影的攝制組要來，200多號人包了湖邊所有的住處。看樣子我們夜宿湖邊、晨觀日出的計劃泡湯了。但想到能看見拍電影都很興奮。
     10:25到納木錯景區收費點，Peter買票，聰明的他提出不要票，票價果然打了折。
     進山後，汽車就一直沿著僅容一車通過的崎嶇小路在山谷間繞行。經過2小時的顛簸，眼看青山變黃，然後變成了雪山。司機忽然停車了，面前是座一人多高的瑪尼堆，彩色的經幡飄揚，在波濤般的白雲映襯下顯得格外神聖。瑪尼堆旁邊有一座紅色的山崖，這座山形狀奇特，我在心裡稱它作「百佛巖」。紅巖旁邊的山薄薄地鋪了層冰淇淋般的雪。
     轉到瑪尼堆前面，抬眼一望，啊，湖水！赭紅色的山谷間，一片碧藍的湖水靜靜地睡在那兒，這就是聖湖納木錯了！
     我們終於到了聖湖邊。Peter嚮往著在草原上騎馬，在聖湖邊藍天下馳騁該是多麼舒暢的事啊。湖邊真有幾匹沒有韁繩的馬正悠閒地低頭吃草，還有一個康巴漢子正在清冽的湖水旁梳洗他烏黑的長髮，這一切是那麼寧靜，誰又忍心打破這樣的靜謐呢！
     碧藍的湖水，湖邊是一條白雪皚皚的山脈；湛藍的天空，天空裡有卷騰連綿的白雲。癡癡地望了一會兒，心緒飄到了遠離塵囂的天國。
     回過神來，發現其他人不見了。好不容易探索到山谷的另一面，終於見到他們四個，正像看電影一樣並排坐在岩石上，面朝同一方向興奮地談笑著。走近一看，原來是200米之外的湖邊有三個男同胞正天人合一呢，他們赤裸全身，在水邊日光浴、拍照，站到水裡潑水哄鬧。我們就像狗仔隊一樣，輪流端起小肥的200MM鏡頭的相機看熱鬧。其實陽光雖然肆無忌憚，但聖湖的水卻是冰涼刺骨的。這三個人即使不是浪漫，勇氣也實在可嘉！後來得知他們是上海人。
     湖水果然很美。住處果然沒有。
     今天來不及回拉薩了，因為西藏旅遊局規定晚上不能開車帶遊客，我們決定當晚宿當雄。時間很充裕，我們悠閒地在湖邊漫步，看湖、撿石頭、拍照，最難忘的是看拍電影。那個白鬍子導演正是《臥虎藏龍》的攝影導演，能熟練地用普通話、英語、粵語三種語言指揮不同國籍和地區的工作人員，一俟所需的陽光出現就抓緊時間投入工作狀態。他非常精益求精，監視器裡的畫面已經很美了，還一次次要求改進舉止神態和目光，直到完美。兩個鏡頭拍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離開時，發現湖邊一塊空地上忽然出現了一組帳篷：幾頂藍色的小帳篷顯然是住人的，邊上一頂紅色的大帳篷也許是活動室，稍遠點豎著一頂綠色的小帳篷，瘦瘦的，鉛筆頭的形狀，難道是廁所？而且看這形狀剛好容下一隻坐式便桶。整組帳篷用細繩圍一圈算是劃了地盤。幾個「老外」正在門口講話。後來在羊卓雍錯的湖邊也看到了類似的一組帳篷。這些旅遊者，不但選擇了身心都貼近大自然的好地方，而且來自現實社會的裝備和組織工作也都很不錯。
     到當雄找到湖畔旅店的小老闆偉色推薦的天湖賓館，環境還不錯，缺點是沒有自來水，只是在每層走廊放著一隻公用儲水桶，這水一定是勤勞的藏族女孩到河邊一桶桶挑來的。最便宜的是6人間，每人20元。我們都嫌貴，一幫人齊齊退出，但畢竟已經20點多了，所以下樓時心裡還有一點期待，希望身後會有人追上來喊：「便宜一點，15元吧。」可是從服務員到老闆無人流露出一點點降價挽留的意思！西藏人都是很信守承諾的，說出的話不會收回。
     吃飯時請飯店老闆娘幫忙，聯繫到一家每人15元的住處。找到那兒，原來是當雄客運管理站裡面的一排平房。老闆打開其中一間房，我們一看，三人間，有彩電和席夢思呢，高興地問：這是15元嗎？他說，這是30元的。然後他才把我們帶到15元的房間。啊？竟然如此簡陋！一隻15W的白熾燈吊在房間中央，椅子都是散架的，靠在牆邊，臉盆架是歪的，根本不能用，五張鐵架床的被褥不知何年何月洗過的。還好，我們五個人都有「苦旅「的心理準備，小肥說：「就住這兒吧，反正就是睡一晚上，15元嘛。」大家都欣然住下了。
     這兒也沒有自來水，男生拎來兩瓶開水，Apollo和羅恩兩個女生從外面的水缸打來些冷水。別小看這兒的水，這可都是雪山融雪匯成的小河裡的水呢。三個女生到屋外兌好一盆水，先輪流洗臉，然後輪流用這水沖腳，最後剩一點水沖掉刷牙時留在地上的白沫。
     夜裡又結伴露天如廁，看星星密佈在夜空。
     好像睡了沒多久，被達瓦師傅敲門叫醒了。天還濛濛亮，但已7點了。昨晚說好早晨6點起床，達瓦師傅準時起床後卻沒忍心叫我們。
    9:30經羊八井，司機請我們在「卓瑪小吃部」吃酥油茶和熱包子。達瓦師傅不但人好，車技也好。進山的路那麼艱險，他都從容駛過。兩天來，每當我們要求停車拍照，他就盤腿坐在路邊，有時還趴在草地上，甚至還會兩手抱頭躺在公路邊，微笑著看我們，很隨和。有時我們在不能久留的地方跑遠了，他即使著急地叫我們回來，但也一點都不生氣。達瓦師傅開車前是位畫師，羅布林卡有他繪的畫。
     10:20，眼看已到了堆龍德慶，拉薩已不遠了，卻忽然在嶄新平坦的公路上，出現了戴紅袖章的當地人，說前方修路，晚上21點以後車才能過去。21點！難道要等到晚上？回去吧，只有回到當雄才能走另一條路，難道我們要回到早晨7:45離開的當雄？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僅此一條公路，如果不能通車，他們為什麼不早在當雄設卡，卻讓人在中途進退兩難呢？達瓦師傅下車和老鄉商談，也無結果，只能與他們一起盤腿坐在路邊等待奇跡出現。
     我正埋頭寫筆記，聽見他們大笑起來，抬頭一看，原來是後面一輛車的司機想用一個西瓜收買過路，可人家不要，他只好又捧回來了。
     我和Apollo、Peter走進離路邊有幾十米的村裡去探訪民居。村口的第一戶人家，家裡只有一個老阿媽。老阿媽已經74歲了，她熱情地把我們迎進屋裡，給每人敬茶倒水，力邀我們放糖，還拿出小孫子的作業本給我們看。雖然語言完全不通，但老人的一番誠意卻穿越了語言的阻礙！
     我們剛走出老阿媽的家，就看見達瓦師傅喊我們上車-奇跡真的出現了！原來，過一會兒有國際自行車拉力賽經過這兒，公路的封鎖暫時解除了！我們多幸運啊！11:34，青藏高原國際自行車拉力賽的車隊（除了自行車，還有15輛警車、中巴、貨車）熱熱鬧鬧地經過，我們的車也跟在後面啟動了。公路果然已修葺一新，昨天早晨那段顛簸的砂石路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烏黑平整的瀝青路，僅隔一天而已！
     到了羊達鄉，面前的青藏路是一條美麗的林蔭大道，兩旁的楊樹葉已由綠轉黃，前方路的盡頭在兩行樹之間托起一座山和藍天白雲。有一種樹，樹葉反面是白色的，正面有不同的年齡：年輕時是青翠的綠色，中年是明媚的鮮黃，老年是艷麗的紅色，一樹五彩繽紛，非常漂亮。
     回到拉薩，前天還有很多空房間的吉日旅店已住滿了。今天有進藏的航班，所以吉日和亞一下子全都客滿。只有八朗學旅店因為院子裡正施工改造，所以有空房。我們都住到了八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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