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記之三十四：藏羚羊的家園
    
    羅布央欽區長曾如數家珍地告訴我，雙湖特區僅國家一級保衛動物就有：藏羚羊、野犛牛、盤羊、雪雞、雪豹、黑頸鶴、猞猁、宗熊、野驢等，我表示要去看看，他說，要經林業派出所和公安局批准同意辦理手續。
    海拔5000米的雙湖特區，自然沒有一棵樹，林業派出所的目的就是為保衛野生動物，他們不同意我去看，據說要有那曲地區的介紹信才行。剛從那地區下來住在我隔壁的公安局長比較開明，他說這裡的辦公條件太差了，管轄12萬平方公里的公安局只有一輛吉普車。他希望我回內地能為雙湖公安找一個對口支援單位，如果我真能妙手牽線，他說分別送我一個野犛牛頭骨和盤羊頭骨，價值8萬元。這遙遠的8萬元我大約是無法賺的，但還是滿口答應試試看。於是，我答應不拍照，公安局長派一名幹警做督導，林業派出所終算同意我進入野生動物的家園。
    從雙湖西北而去，才真是走進了無人區，雖然依然是車輪輾出的道路，依然有稀疏的幾頂帳篷。不過，我們進入70公里，卻連野生動物的影子也沒看到。據說十年前，這裡還能到處撿到野犛牛和盤羊的頭骨。人類越來越頻繁的腳步以及放肆的侵略，無疑使野生動物的膽量和領地都越來越少。但在我們就地午餐時，一隻拖著長角的藏羚羊閃身而過，猛抬頭，又是一隻。公安局長派來的督導叫石弓，這時已儼然是我的司機，我們立馬開車追去，但已是無望地看它們飛越山峰而去-當然，草原上的山峰是低矮的，但車輪的轉速又怎能抵上羚羊的腳步！回轉身來，又遠遠地看見四頭藏羚羊，也許是一家子吧，列隊在一小溪邊漫步而過，我下車慢慢地走去，它們也慢慢地遠去，我始終無法把它們在鏡頭中放大-當然，我已經忘了對公安局長不拍照的承諾。我們在草原上轉來轉去，看到二十多頭藏羚羊，彷彿進入藏羚羊的家園，但一見面它們就飛身而逝。可愛的生靈啊，我只不過想更清晰地看看你驕健的身影，莫非偷獵者黑洞洞的槍口，早已使你們成了驚弓之鳥，以使對一切靠近你的人類都心懷恐懼？
    終於，我們狹路相遇一頭悠閒漫步的羚羊，石弓督導自持車技出眾，猛然衝去，不想竟陷入泥濘，羚羊從車前飛越而過，我從取景器裡看到它凌空優美的身姿。
    生長在高原的藏族，已無視稀薄的氧氣，我的司機撲在地上墊了四個小時的石頭，才把車從泥濘中開出。司機一邊墊著石子說，這裡就是無人區，一直到青海的可可西裡。可可西裡，我知道，那裡是藏羚羊的永恆家園，那裡有一個索南達傑，他曾是青海多瑪的縣委書記，他為捍衛藏羚羊的自由家園，萃死在偷獵者的槍口下。後來，來自深圳的楊欣，在那裡建起了索南達傑自然保衛站，呼喚人們一起來捍衛藏羚羊的家園。
    生活在雪線上的藏羚羊，啃著高原又硬又短的草長大，據說，它們只站著稍作休息，而從不臥下就睡，因此才那麼驕健。這高原與世無爭的生靈，怎麼也不會想到，人類黑洞洞的槍口會對準它。據說，是西方的貴婦們，看上了它高原抗寒的羊毛。一條藏羚羊毛織成的圍巾，又柔又暖，可以穿過戒指的指逢，黑市賣到十多萬美元。正是這巨額的利潤使不法分子鋌而走險，瘋狂偷獵。在我們回去的路上，司機說，昨天他們抓到一個偷獵的藏民，還在審問，他打死了三十多頭藏羚羊。但對藏民的偷獵者，他說他們一般內部處理，罰款了事。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藏羚羊的家園，回到雙湖是九點一刻，夕陽正拖著燃燒的火焰，把西亞爾雪山染成一片金光燦爛。我想起雙湖公安局長希望對口支援的叮囑，如果能夠，管轄12萬平方公里的公安，真應該有更多的吉普，即使僅僅為了捍衛藏羚羊的家園，即使不要那價值8萬元的盤羊和野犛牛頭骨，假如我能夠做到，我甚至想讓我的「狂潮」留在雙湖，為保衛藏羚羊盡一點它的貢獻！！
     8月5日於那曲，海拔44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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