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理想主義者的西藏旅行手記
     合肥 牧雲人
    
     寫在前面的話
    
    你的心如明月/千萬朵烏雲也不會污染
    我的心似哈達/千萬次洗滌也不會褪色
     ——西藏情歌
    
    常常想：人生幾十年，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追求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之外，似乎還有一些更重要的東西。像自己這樣的一個人，這麼多年，四處飄蕩，卻總是無法安妥自己的靈魂。深夜裡，人群中，獨自面對，兩手空空，孤獨而不平靜。自己是另類嗎？不。只是心越飛越高，對這個世界始終張著一雙好奇的眼睛。
    
    有一首歌唱道：「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麼也飛不高。。。」但是，還是要飛。誰讓自己是一隻小小鳥呢？
    
    難道你不是一隻想飛高的小小鳥嗎？
    
    西藏三十日，從傳奇中千難萬險的川藏公路北線進，最後，在美妙的納木錯天湖小駐後，沿青藏公路出來，一路風塵，無限風光，豈是自己一支凡筆所能盡現！
    
    回來後，總是有人問西藏怎麼樣，我總是無法言說，這也是一種痛苦。心裡在安慰自己：真正的大美是說不出來的，她們那麼清晰地鮮活在我的記憶和夢境裡。我心滿意足了。
    
    但還是想說，說不好說不清也要說。
    
    出藏後，過格爾木，蘭州，直至回到合肥，一路上，瑩白的雪山遠了，天漸漸地灰了，花開一樣的笑臉沒有了。。。。內地的人們大多有著白淨而刻板的臉、整潔而時髦的衣，左顧右盼，行色匆匆，車水馬龍。。。。我在心裡問：這就是我們想要的生活嗎？快樂嗎？
    
    在合肥火車站回家的巴士上，忽然有人擔上兩筐鵝黃色的雞雛，在燥熱而喧囂的市聲中，它們旁若無人地歡叫著。我看著看著，不禁笑出了聲，像在布達拉宮前的廣場旁，在燦爛的高原陽光下，喝一壺甜茶時一樣，從心裡笑出來了。那感覺真好。
    
    那麼，西藏屬於誰？
    
    在西藏，我曾問過許多人：十多年來每年從杭州去西藏的攝影家薛華克，因愛西藏而嫁給藏人的女畫家廖琴，從美國來到拉薩八廊街開一家畫廊咖啡店的女孩黃眉，九死一生仍致力於現代西藏發展的國際知名人士扎西次仁老人，離家近兩年騎行西藏的廣東青年郭劍，從北京到西藏後留戀忘返的流浪文人董帆，等等，也問自己。答案只有一個：西藏屬於理想主義者。屬於那些在現實中執著、苦痛掙扎，仍心存美好，尋求精神憩園的理想主義者。
    
    我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今天，在這個物慾的世界裡，我這樣大聲地告訴你們，這感覺真是棒極啦！
    
    那麼，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嗎？
    你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藍天嗎？
    你想看見雨後的彩虹嗎？
    你想看見太陽的原色嗎？
    你想知道什麼是笑嗎？
    你想知道理想主義者的王國在哪裡嗎？
    你想找到同志和戰友嗎？
    你想快樂嗎？
    那就到西藏去吧，到夢開始的地方，到離心中天堂最近的地方去！
    你將不會後悔，永遠！
    謝謝你看我這些零亂的文字。
    
    
     （一） 你準備好了嗎？
    2001。5。17日 陰轉晴 星期四 合肥—成都1432次火車上
    
    
    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我準備好了！
    
    好，開始吧，讓我們出發。
    
    帶著你的一個願望，帶著你一顆高傲的心，帶著你美好的靈魂，遠離喧囂和浮華，讓我們一起出發。
    
    出發，我們總是一次次出發，一次次出發去遠方。
    
    你要尋求什麼，在那遙遠的異地；你又拋下了什麼，在這可愛的故鄉？
    
    今夜，在遠行的1432次火車上，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9點39分，隨著一聲長鳴，最後看一眼站台上默默送行的人群，我站在打開的車窗前，有故鄉溫馨的風和城市的夜聲為我送行，燈火明滅，漸行漸遠，心卻歡快得已飛向遙遠的雪域高原。
    
    高原上等待一個流浪者的會是什麼呢？她能安妥一顆動盪不安的心嗎？她能接受一個膜拜者的虔誠和敬意嗎？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能和我的心對話嗎？
    
    十年一盼，為了一個約會！半生及來世一個幸福而痛苦的約會。
    
    想起巴荒《陽光與荒原的誘惑》，想起一種「清潔的精神」，想起「以筆為旗」，余純順，海子，龔巧明，田文，扎西達娃，孤獨的歌者朱哲琴，美國出家的李娜。。。。。許多聲音響起來，難以安靜，一種無法言說的冥想、期待與痛楚。
    
    他們安妥了自己的靈魂嗎？我不知道，也無人能夠給我一個答案。
    
    就在剛才，在車上遇到一個手捻佛珠的出家人，一種飄然出世的風格，他說「尋聲救苦」就是人在遇到苦難的時候，觀音菩薩就會聞聲而來，救苦救難了。我聽後無言，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上車之前，默默地坐著，喝著一杯甜甜的奶茶，聽音響裡在放陳百強的《一生何求》，又是一種痛。一生何求？一生何求？問別人也問自己。一生中大概總有一些可求的吧？比方這次雪域遠行，這次遠行前的默默對坐。
    
    上鋪的女孩拿著一隻紅色的塑料大手，回答著別人的提問，是中科大計算機系的二年級學生，很自豪的青春口吻。科大是好的，可惜，所在的地方人文環境不夠好，那麼大的投入如果在北京，恐怕要比現在的名氣要大吧。
    
    11點，火車要關燈了，怎麼能夠安靜地入睡？
    
    對我這次遠行，網上、網下朋友們的祝福讓我難忘。朋友，是人生行路的枴杖，我可以扶杖而行的。所以，為了這次遠行，自己專門印了一盒名片，醒目的印著：「你的朋友——某某」。用小手電的光，在這搖晃的夜行火車上記下今夜這最後的一筆，是關於朋友的。心中有朋友，帶著他們的靈魂和祝福一起上路，真好。
    
    自己不也是一列火車嗎？在帶著許多遠行。
    
    車過淮南、阜陽、亳州，將在午夜後進入河南。
    
    在這4車16中鋪上，我呈打坐姿勢，記下這些文字，覺得自己已進入朝拜者的境界了。
    
    
     （二）在火車上
    5。18 晴 星期五
    
    
    朦朦朧朧地睡在飛駛的火車上，像睡在嬰兒的搖籃裡一樣。閉目在狹小的空間裡，一夜車聲，聽來聽去，有朱哲琴《七隻鼓》的效果，遠遠近近的有和聲，又像誦經似的，還有伴奏，竟然很美。
    
    「睡在我上鋪的妹妹」在黑夜裡不斷爬上爬下，身手敏捷，讓我猜測她大概在校睡的也是上鋪吧。
    
    早晨五點醒來，車到開封了，從窗戶看出去，廣袤的中原大地平整如坦，入目的是青青的結穗的麥地。偶爾有水面掠過，路邊時時閃過一塊塊被人們取土而留下的裸露的黃土坑，破壞了自然的美感。勤勞的農人們已在田間出沒勞作，卻讓我為他們的得不償失而頓生遺憾。
    
    河南，這個中國人口最多的農業大省，人口近億，從歷史上看，中原乃兵家必爭之地，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說，故而民風強悍，歷史上百姓也多有揭竿之舉，也是志士仁人輩出之地。近年來多天災人禍，百姓也危機四起，有些地方的百姓竟以賣血為生，養家餬口，「賣血大軍」南征北戰，遊走全國。對有些地方因賣血而帶來的「艾滋病」重災區，媒體也多有報道，真是駭人聽聞。現在，看著那些早起在田間勞作的農人，其實也是入不敷出，聊以裹腹生存而已 。
    
    車過鄭州、洛陽、靈寶市，於中午12點進入陝西省。第一站是華陰市，九六年元旦與同捨的「老大」到華山及西安等地旅行，便是在此下的火車。過渭南、臨潼（秦始皇兵馬傭所在地），於2點41分到達西安，車上的旅客下車較多，自己所在的這一節車廂裡，空下了一半。
    
    所帶廣東旅遊出版社出的《西藏之旅》一直在看，乃大全類的，感覺不錯。另帶一本《中國國家地理雜誌》2001年第五期，為紀念西藏解放50週年專輯，內有專欄「西藏的路」，對川藏、滇藏、新藏、青藏以及從尼泊爾入藏的五條公路均有介紹。黃宗英在《小木屋》中所寫的主人公，在西藏農牧學院援藏的徐鳳翔教授也寫了一篇《川藏公路——一條驚心動魄的路》，較為詳細地記述了川藏路的風景及艱險，特別是多次遭遇路斷以後，乘溜索過河的驚險記述，更是讓我嚮往不已。從多種資料上看，川藏線只可分段進入，時間允許的話，路斷仍可進，只不過更為艱險而已。
    
    一直注意關於西藏的書，北京趙嘉的《走西藏》應該說是比較適用的，而廣東自由人程樹民的《獨行西藏》堪稱圖文並茂，充滿激情，自己帶了《西藏之旅》，是看中它比較全面一些。
    
    但我願意此行冒險，有溜索可乘更好。就看到成都後能否瞭解到川藏線最新的情況了，還有，自己臨離開合肥之前在幾家旅遊網上發佈的詢問帖子，也該有回復了吧。
    
    看《西藏之旅》，上面有一些西藏民歌真美：牧人比神仙還美/羊兒比海螺還白/牧人和羊兒在一起/草原充滿了光輝。又如：早上羊兒放牧在山頂/山頂好似戴上雪白冠帽/中午羊兒放牧在山腰/山腰好似一匹白綢緞繞/傍晚羊兒回到羊圈/羊圈好似一杯鮮奶皎好。
    
    而情歌題材的更是質樸動人。如：靴子如果沒有靴底/靴筒再新又有什麼意義/情人如果沒有情意/就算公主又有什麼意思/擠腳的靴子/雖是緞靴也不要/心中不喜歡的人/哪怕是王子也不嫁。
    
    還有《五指贊》、《帳篷贊》等，都是從心底流出的淳樸的歌，像雪蓮花一樣純潔，沒有一點塵世的污染。
    
    到列車廣播室要求播音尋找從川藏公路進藏旅行的旅伴，最後終於說服了她，同意幫我播音尋找。但願能碰到同道者。
    
    閒逛到隔壁的3號車廂，結識了一群歡聲笑語的人們，七八個充滿朝氣的青年男女，滿臉快樂、拍著節奏在聽一個小伙子歌唱。我不禁也深受感染，參與其中。小伙子是四川阿壩州的藏族人，有容祖爾甲一樣的好嗓子，不亮麗但很深情投入。看他仰著脖子、微閉雙眼、放聲歌唱、一臉陶醉的樣子，周圍的人們也陶陶然起來，後來，大家便跟著他一起學唱一首叫《扎西德勒》的藏歌：「當我們初次相遇的時候/讓我們說一聲扎西德勒/當我們分手告別的時候/讓我們說一聲扎西德勒。。。」真好聽，旋律簡單而優美。通過交談知道，小伙子名叫羅讓扎西，21歲，做過導遊，現在出來學做生意，看他卷卷的頭髮，亮亮的眼睛，熱情洋溢的樣子，自己的心也飛了起來。與他互留了電話，讓我到成都遇到什麼事可以找他。
    
    出合肥以後，列車一直西行，下午5點過寶雞後開始南拐，進入寶成線後，火車不斷在長長的隧道中穿行，光明與黑暗交替，讓我有誤入時空隧道之感。列車將在夜色中進入四川境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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