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在從巴青到丁青的路上遭遇雪的。剛剛翻過希拉山口，雪就稀
    稀拉拉地落了。白白淨淨的雪，好像是夜的黑色良佳的配偶——天
    愈暗，雪愈大，白雪與黑夜黏糊在一起，都激情難抑地嚮往奔騰著
    共同的肆意翻滾的顛峰。
    想起那雪，俺總是聯想到老捨先生的雨：「混在一處，聯成一片，
    橫著豎著都灰茫茫冷颼颼，一切的東西都被裹在裡面，辨不清哪是
    樹，哪是地，哪是雲，四面八方全亂，全響，全迷糊。」其實，這
    僅僅是雨的前奏。記得魯迅說，好像雪是雨的精靈——這就對了，
    有些像俺遇著的雪了：全亂，全響，全迷糊……都是外在的，非精
    靈的。
    雪與黑暗糾纏交媾，真得令俺害怕呢。
    想一想，一輛小小的車，裹著幾具行肉走囊，行駛在雪與黑暗那漫
    天彌地的瘋狂中……渺小而無能的令人不忍可憐。車燈照出眼前的
    一點點，橫的，豎的，上下翻飛的……窒息人的密密匝匝，都是精
    靈的舞蹈，如醉如癡的癲狂。
    西藏雪域，處處瀰漫著宗教的癡迷氣氛……俺想，那領舞的巫師，
    莫非就是雪的後代麼？要麼，怎麼會舞得那麼靈魂出殼呢？
    在雪與黑暗的原始茫荒中，俺跑出車外，全身心地領受了一切，因
    為要為車引導路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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