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大峽谷」探險親歷5)
早上起來,檬檬大霧籠罩著山野,天空陰雲密佈……
……
走了一會兒,山中的雨越下越大,但大雨大部分被茂密的熱帶植物給擋住了,走在密林中,只能聽到大雨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空氣清新潤人心肺,雖然身上已被汗水、雨水給打濕了,但卻很愉快。
下午三點過,走錯了一個岔路口,走到一個不小的村落裡,問了半天,始知村名:竹當卡。先到一戶人家的火塘邊烤乾了身上的濕衣,商量住宿,要收費一百一十元,太貴,搬到鄰居家,只收五十五元,菜錢另算。又冷又餓的我們,已顧不上"烏干達""千萬不要住進山民家裡"的警告,蜂湧而入……
晚飯是幾個回族背夫作的抻面片,裡面放了些青菜和南瓜,。楊浪濤說不好吃,我卻覺得好吃至極,連干了八勺共兩飯盒,撐得飽飽的。不過不一會兒,剛過九點,肚子裡又覺得空落落的了。
11月23日
早七點過就被房主人燒柴的聲音驚醒,躺在火塘邊看著他將昨晚的木碳吹紅,架上乾柴,一會兒就火光熊熊,屋裡一片火焰的金光閃爍,房東的幾個小孩也靠在父親的身上,悄悄地往火塘裡添著柴,不時還好奇地看一眼地上躺著酣睡的我們。
……為節省時間,每人八飯勺的糌耙,都吃得飽飽的。這樣的飯量,現在每兩人吃的東西,在白馬狗熊時就是我們八九個人分吃的。又想起了往日的飢餓景象。人人都處於飢餓狀態,每當我們幹完了那點可憐的稀飯,只要達娃又拿出糌耙來吃,每個人的眼中似乎都快伸出手來了,恨不得抓一把來。
經過宗榮村時,一塊錢買了七個桔子,酸甜的,滿好吃。從果冬坐溜索過了雅江以來,我發現山民的房屋結構開始發生變化,門前不再是那種人畜分行的"高低路",種植的作物也有了變化,路邊出現了一小塊一小塊零散的水稻田,山村裡也遍佈香蕉、桔子樹,還有一叢叢高大的竹林。有時站在山頂向下望去,一座座的小木樓點綴在高大茂盛的蕉林中,有點像是在越戰片中看到的越南鄉村。
下午在山路上差點一腳踩在一條橫臥路中的蛇的身上。當時我完全不知這是條蛇,眼角晃了一下,無非又是一根枯枝而已。就在左腳即將踩上去時,一種直覺讓我收住了腳,低頭看去,一條兩指粗細,兩三尺長的黑蛇就橫臥在腳下。我急忙退後一步,仔細察看蛇頭,卻也無法分辨出這條黑褐色的蛇是無毒還是有毒蛇。倒是一看到蛇頭上的那對蛇眼,讓我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那雙眼看起來是那麼的冰冷和殘酷,讓人不敢久視。我環顧四周,卻找不到一根可以將蛇挑開的木棒,連一根玉米桿兒都沒有。在我四面掃視的時候,那條蛇就一直用那雙冰冷徹骨的蛇眼死死地盯著我,我轉過頭去時都能感到背後傳來的那眼光的冰冷附骨。最後,鼓足勇氣飛奔幾步,一下從蛇身上跳了過去,落荒而逃。雖然越走越遠,但那凶狠冰冷的蛇眼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了……
從早上九點走到下午四點,今天一口氣走了七個多小時,終於趕到了旁辛鄉。旁辛又比加熱薩大了許多,光小賣部就有三個。可東西貴得很,一罐百事七塊,一罐健力寶"全國最高價"--十元,一袋"康師傅方面"賣到了五塊。我奢侈了一把,咬牙花十五元買了一袋奶粉,準備再買些糌耙好摻和在一起吃。不料,旁辛鄉的大部份人口是門巴族,主食以大米為主,幾乎不種青稞,也不吃玉米糌耙,而且從旁辛直到墨脫縣城,幾乎都是如此,這讓幾乎已把糌耙當作人間最好吃的食物的我有些哭笑不得。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到一個小賣部去問能否買到糌耙,賣東西的是旁辛鄉書記的女兒,這個鄉上的"高幹子弟"臉上一臉的驚奇和不宵:"你們還吃糌耙?我們這兒的人都不吃!"
昨天和今早的飲食被大家一致認為缺少油水。哥和老包,"小妖"和"廣東人"分頭買了兩聽"紅燒肉"罐頭,準備加餐。楊勇大概聽到了"群眾的呼聲",就買了一塊肥豬膘,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準備煉出豬油來。晚上吃麵條,面鍋裡也放了幾塊肥豬膘進去,又買了兩罐"紅燒豬肉"放了進去,立即一層厚厚的油浮在鍋裡,直吃得大家喊發悶。哥更是連說油水太多,有些"醉油",頭都有些大了,搖搖晃晃回到他的帳篷裡,才七點鐘就睡了。
搭帳篷的鄉政府大院裡野狗成群,不時有群犬爭鬥,雞飛狗跳的。剛搭好帳篷,就有兩隻狗跑來轉了轉,就毫不客氣地一隻在帳篷前門一隻在後門朝帳篷上撒起尿來,估計是在作記號,向別的狗表明這頂帳篷的前後已分別是這兩傢伙的地盤了。我和楊浪濤本來今晚還準備將帳篷門打開,頭伸出去睡的,見如此的霸道,看來只得作罷,還復舊制吧。
晚上,旁辛鄉的"小水電"發起電來,我看著已有些陌生的電燈,頭有些犯暈。聽"小妖"講,鄉上還有一台電視,立即跑去看。進了一間大木屋,我一楞,滿屋"人山人海"的,有給小孩餵奶的婦女,有抽著煙的小伙,有張著昏花老眼不知看些啥的老太婆,還有一群跑來跑去的半大小孩,全圍在一台18寸的電視前,少說也有七八十人。雖然眼睛盯著電視一眨不眨,但嘴裡卻全都"嘰哩哇啦"的不知在講些什麼,滿屋都鬧哄哄的,好像是在開公社大會,以至於電視裡正說些什麼全都聽不到。我們倆一進去,倒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人、小孩都好奇地看著我們。我拍了拍一個人的肩,請他讓了半邊座位出來,也坐下看了起來。久違的四川電視一套,演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台灣古裝劇,劇情是什麼還沒看明白,就和著那些看入迷的門巴、珞巴山民們一起投入起來:一會兒大笑,一會兒驚呼,一會兒又左右一陣傻笑。與群眾們打成了一片。
11月24日
現在背包裡白糖、奶粉等"糌耙伴侶"全部齊備,卻怎麼也買不到糌耙,心裡想吃得很。
早上在副鄉長家門外看見他的小女兒在碗裡揉著什麼東西,以為是糌耙,急忙進屋去"勾兌",不料卻不是糌耙。聊了幾句剛想離開,卻瞥見副鄉長正在將大塊的肥醃肉切下放進石鍋裡作菜湯,那肉全是肥肉沒一絲的瘦肉,和達娃在山裡用火烤著吃的肉一樣,好像在墨脫,肥肉特受歡迎。這一瞥讓我改變了主意,開始無話找話地和副鄉長聊起天來,終於"聊"到了開飯的時候。順理成章地,副鄉長給我來了一碗,我看見碗中一大塊肥嘟嘟的肉正冒著熱氣,心中暗喜,嘴裡卻是不住地"客氣":"不用了,你們吃,你們吃。""推辭"再三,終於接過了碗。第一口就將那塊大肥肉咬了一半下來,任它在嘴裡噴射出肥油來,然後才嚥下去。這一下,從嘴到喉、再到胃,一股豬油的香味瀰漫。然後我才騰出嘴來,一邊添著嘴上的油一邊假模假樣的"關心"主人:"你們(的飯)夠不夠?"
每天早晨離開村莊上路,照例都是要往上爬越一座大山,然後下午開始走下坡。今天照樣如此,爬上大山,身上汗流浹背,遇上山泉飛瀑就接水來喝,一個上午就喝空了兩壺水。所幸一路上飛瀑之類的水源不斷。瀑布,在我們進入墨脫以來,層出不窮,有大有小,還有疊瀑。瀑布的風格也各異,有的高達百米,水流自上跌落,勢若奔雷,氣勢磅礡;有的又一瀑三疊、四疊,溫柔婉約,再襯以水邊的紅花、綠葉,更顯似水柔情……
……在一處山腰上,楊勇指著遠處一座大山告訴我們:"墨脫縣城就在那座山的腳下!"
趕到竹巴村已是下午五點過了,照例找小學校投宿。可老師不在,看學校校舍,上面全蓋的是一根根的竹竿和竹蓆,要下起雨來的話根本抵擋不住。不知在年降雨量高達兩千多毫米的墨脫蓋這樣的屋頂有什麼用?我們在教室外的木走廊上搭好了帳篷,看著那稀疏的屋頂,我和楊浪濤的帳篷上還是將防雨外帳搭上了。晚飯沒吃飽,我倆將昨天買的一罐"紅燒豬肉"給開了,又煮了一包在果冬就買了一直沒動的方便麵,兩人干一罐罐頭,吃得有些燜油。又有些懷念起糌耙來了。晚飯後,楊勇特派哥和背夫王老二到村裡去找糌耙,我看全隊的人都成"糌耙迷"了。臨睡前,哥他們終於回來了,但兩手空空,說在全村都買不到糌耙。讓一直等待的我們好不失望。
11月25日
昨晚睡到半夜,大雨傾盆。走廊上的破竹片根本擋不住大雨,睡夢中的我們全被淋濕了。我和楊浪濤還算好,爬起來將外帳拉好就繼續安睡了。沒搭外帳的楊勇、"解放軍"和幾個民工可就慘了,衣服、被子淋濕大半。我睡在帳篷裡,聽著大雨之中有人叫喊,有人大罵,有人詛咒,在一片兵慌馬亂中又渾渾睡去。
大概昨晚油水太足,早上肚子一陣"嘰咕"亂響,不到七點我就起來了,其它的人還在熟睡中。此時天仍朦朦亮,墨脫特有的漫天大霧籠罩四野,所有的一切都在白茫茫的雲海之中。遠處,深山如黛,在雲海中時隱時現,猶如一頭頭在雲海中出沒的巨鯨,不時在雲霧稀薄處露出它那磅礡的身軀來。山腳下的珞巴村寨仍在雲霧中熟睡,任由一縷縷霧狀輕紗在村前屋後飄來漂去。偶有早起的山民,一燈如豆,自木屋的板縫中透出絲絲光影在輕紗薄霧中,顯得那麼的飄忽和神秘。晨曦之中的山林,一片寂靜,除了山泉的嗚咽聲外,就是那報曉的雞鳴了。耳聽那一聲聲的鳴叫由近至遠,一路傳接下去,最遠的一聲彷彿已在大山之中,雲海深處了。墨脫的早晨,美極了。
早上楊浪濤起來,直說昨晚油水太足,他也"醉油"了。難受得他半夜爬起來想吐,結果是將頭伸到帳篷外,像只被撈上岸的死魚,口大開,清涎長流足有一個多小時。我大笑:"命真苦,好不容易'燜'一頓,又無福消受。"(我們倆已將油水充足地吃一頓叫作"燜一頓"了)
潮濕的氣候,使蛇和螞蝗特別的活躍。路邊不時有蛇出現,一次,一條劇毒的"烙鐵頭"居然盤臥路中,走前面的哥不得不用枴杖將它挑開。螞蝗多極了,走一會兒就得停下來將皮鞋、褲腿上爬著的螞蝗清除掉。因為地上到處都是螞蝗,一路上也不敢坐下休息……口渴得不行,好不容易路邊石縫裡流下一股泉水。看著"解放軍"在水窪裡喝過水走開,我也沒注意,捧起水來就是一陣猛喝。幾口水下肚,才猛地發現水窪旁全爬滿了螞蝗,連水裡都有探頭探腦的螞蝗,不知剛才的一陣狂喝喝下去幾條,噁心至極。不過我想,即使有幾條被喝了進肚,我那日益強壯的"鐵胃"也會將它們給完全消滅掉的。我一邊自己安慰著自己,一邊又發狠似的抄起一口水喝將下去。
……雨霧還在淅淅瀝瀝地飄著,也說不清下的是雨還是霧了,反正走一會兒身上就和旁邊的樹木一樣濕漉漉的,。看不見下的雨,卻又在叢林裡聽得見雨聲一片,好像有首古詩裡有這麼一句:空翠濕人衣。這倒蠻像在寫現在的情景。大霧仍未消退。走在半山腰的山徑上,峽谷裡的雲霧就像海潮一般此起彼伏。一會兒像漲潮,從峽谷裡升騰起來直撲山頂,我們在半山腰都會被一股股雲霧給完全淹沒,幾米外的道路都看不清了,茂密的高山松林在濃霧中也只剩下依稀的樹影,像一幅黑白的"水墨雲煙圖"。一會兒,大霧又潮水般退下,直落到峽谷底部。我們就在這反反覆覆的"潮起潮落"中趕到了108K處。
自108K到113K的路就全是當年國家投資六千多萬修的那條"短命公路"了。雖然路上已遍佈了雜草和一個個大水蕩,但仍舊能依稀看出當年公路的遺跡來。從路的寬度來看,當年過一輛解放卡車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我一直以為六千萬的投資,肯定是一條瀝青路,但現在所見,不過是一條土路罷了。
晚宿113K一商店老闆家裡。晚上無聊,悄悄將主人的玉米拿了兩個放進火塘裡烤。烤得"辟啪"聲不斷,我怕將隔壁屋裡的房主吵醒,急忙拿了出來。試著嘗了嘗,雖然外面被烤得黑黑的,但吃起來還滿香的。"廣東餓死鬼--黎七把叉"本已入睡,又聞著香味爬了起來,一會兒老包也加入了進來,我們仨不聲不響地躺在睡袋裡直吃得肚子撐圓、手臉漆黑才作罷。
11月26日
113K有小水電,每家都通了電,一個燈泡一晚上收一元錢,且每家都沒有電燈開關,只要小水電不停,每家每戶的電燈就一直亮著。也許已久未在電燈下睡覺了,或是因為明天就要大達墨脫,加上40瓦的電燈徹夜通明,大家都睡得不踏實。我在深夜一點、三點都醒了一次,每次睜眼一看,"燈火輝煌"的屋裡總有人沒睡覺在忙著什麼。反正一晚上迷迷糊糊中都覺得屋裡的人此起彼伏的,好不熱鬧。凌晨五點過楊勇、哥就全起來在火塘邊生起火來。剛過六點,他們倆居然就開始炒菜作飯了。吃完飯,大家收拾好東西,才七點過,天都還黑沉沉的,楊勇性急就催著人上路了。
113K到墨脫縣城大概有三十多公里。路就是以前的公路原址,路面較寬,但路兩旁的熱帶植物已侵上了路面,路面上到處都生長著高高的野草、雜木,只中間一條尺把寬的小道一路蜿蜒伸展到墨脫。有些地方由於塌方、滑坡,公路已消失不見,我們得從旁邊翻山而過。有的公路路面上淤泥堆積,每一步下去,黑泥漿都要漫上腳面,再一拔腳,就四處泥漿飛濺,像在沼澤地裡行走一般。這樣嚴重淤水的路面,我估計早晚也會垮塌掉。靠近縣城的一段江邊山路上,居然有幾個人在修整路面,我對楊浪濤開玩笑說這幾個人是墨脫最輕閒的單位"墨脫縣公路局"的職工。
下午三點五十分,這是一個對於我來講應當牢記的時間。出了一個密林,遠遠的一個山頂上露出一些閃閃發光的鐵皮屋頂,路過的人告訴我們,那就是墨脫縣城所在地東波。墨脫,這個"白蓮花盛開的地方",這個一個月來每天都掛在嘴邊的地名,在我們的心目中,已近似於聖地麥加在伊斯蘭教徒心中的地位一般,遙遠而神聖,而在下午三點五十分,它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中。
這是我們從派鄉出發的第29天,而離我們從成都出發,差四天就四個月了。這也意味著我們完成了從雅魯藏布江的江源到江尾的幾乎是全程的活動,無論是江上的漂流還是大峽谷無人區的徒步穿越,到今天,11月26日,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下了一座小山,過一道溪流溝,我們往縣城所在的山頭上爬去。窄窄的盤山小路,是我所見全國縣城中最簡陋、最高坡度的入城之路了,我謂之"迎賓大道"。
爬上山頂,滿山頂都是參差不齊的簡陋木屋,破敗不堪。路兩旁,仍舊像我們一路經過的村落所看到的一樣,一根根竹筒接成的水管從溪水旁直通到各個小木屋裡去了。一群群衣杉破舊的半大小子正在木屋間的空壩上嬉戲,我們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他們全停下來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這群衣衫襤僂的背大背包、汗流浹背的陌生人。縣城的中心地帶,商店林立,物品豐富,我懷疑一個小小的形同村寨的墨脫縣城,能有那麼多人來買東西嗎?縣城中心的路也就是一條高低不平、坎坎坷坷的土路,兩旁的商店全是依地形而建的木棚,因而也是忽大忽小、高低不平,整個縣城都好像是由這些雜亂無章的木棚胡亂堆積而成。商店幾乎全是四川人開的,一路過去,全是四川口音,似乎在墨脫縣城已沒有墨脫縣的本地人,全是四川人了。縣城中心的一個三岔路口,一輛汽車的車頭半埋在土裡,估計就是那輛剛駛入墨脫,就因公路沖毀而再也無法離開的那輛汽車的殘骸。我坐在這"墨脫唯一的汽車"上拍了一張照片。
縣政府大門前的一家商店裡的老闆娘看來和我們二分隊的人很熟,一聽說我們也是雅漂隊的立即像老熟人似的熱情招呼我們,還說曹德他們二分隊的人經常在她店裡吃飯,直聽得楊勇恨恨不已。我和楊浪濤、黎文開玩笑:"曹德他們隊不過是一支遊擊隊,我們才是'共軍的大部隊',可他們比我們有錢就被當作了主力部隊,我們卻破破爛爛、人困馬乏像一支'還鄉團'!"
我們像群花子似的蹲在縣政府大門前,老半天終於出來一個幹部模樣的人從我們面前走過,我們急忙催楊勇上前"勾兌"。許是在地上蹲久了,楊勇走起路來躬腰駝背一瘸一拐的,加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上還搭著一條黑乎乎的破毛巾,更像一個"叫花子頭兒"了。我們幾個看著他拿著介紹信給那人結結巴巴的講著,而那人一臉懷疑地直盯著他看,無不大笑。
終於住上了縣委招待所,經老包"勾兌",每張床只收三元,很便宜。可一出縣政府大門,好傢伙,立即進入一個全國物價最高的地方:一罐"紅燒肉"罐頭賣到了20元,一瓶啤酒賣20元,一罐"可樂"8元,"健力寶"10元,一盒"三五"煙25元,飯館裡一小盤"素炒土豆絲"要20元,加些肉,"土豆炒肉絲"就要45元。我立即被從飯館裡給嚇"飛"了出來,逃之夭夭。楊勇晚上請大家干一頓,以慶祝順利到達墨脫,和門口的老闆娘講好價,130元。我和"廣東人"一時還沒轉過彎來,還按著內地的思路:一百三十塊,肯定是一桌(菜)。結果吃飯時才知道,一盆總重一斤多的臘肉炒白菜,外加五斤飯就是一百三十元的全部內容了。許多人都沒有吃飽,又自己掏錢買了些方便面來充飢。……
11月27日
晚上一夜酣睡。昨晚大醉了的哥大概酒勁還未過頭腦不太清醒,凌晨六點過就進我們房裡一陣大喊大叫:"起來了,起來了,上路了!"喊了半天估計他才有些清醒這不是在無人區的叢林裡,然後一個人在屋裡來回轉了幾圈,悄無聲息地又跑了出去。被他一嚇我卻再也睡不著了。
……
吃過飯後楊勇和哥、楊浪濤帶著那期《西藏旅遊》到縣城外的墨脫村去找那個秀美的封面女孩,居然就被他們給找到了……女孩的父親據說是喝醉了酒,把家中放著的毒藥給誤喝了而一命嗚呼的。楊浪濤講,當時他們三個正在那女孩的家裡大吃海喝,一聽到這個事兒時,尤其是"毒藥"兩字,他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給嚇壞了。
下午,在八一鎮呆著的曹德居然打了一個電話來找我們,是通過縣公安局的短波電台打進來的。他一再在電話裡問我們這支隊伍有沒有人員傷亡,並告訴我們他們二分隊也一切都好,唯也受錢的困擾……
好不容易能打電話了,先打到陳東那兒,他在電話裡講他們在成都的幾個人每天都吃回鍋肉都吃膩了,這小子在故意氣我……
整個縣城裡都沒有剪頭的和洗澡的地方,門口的店老闆講他們的頭髮都是在進墨脫前就剪好了的。晚上呆在招待所裡,忽聽外邊"人聲鼎沸",忙打聽,原來是有牛販在殺牛。據說滿縣城的人都趕去"搶購"這好不容易才出現的新鮮肉去了。也怪不得這兒的人,平時要吃肉只能吃罐頭裡的肉,有鮮肉的時候太少了。晚飯是老包和楊勇請客,他們倆也去"搶購"了十一斤牛肉和兩斤牛雜,花掉了兩百塊錢。我們在縣政府大院裡借了一戶人家的廚房自己作起飯來。擺談中,才知房東婦女居然是加熱沙鄉書記的妹妹,大家一聊份外親熱。她聽我們說想吃糌耙,立即就端了一滿碗出來,把我們幾個給樂得眉飛色舞的。……
今天在我睡的那張床旁的板壁上用記號筆留了一行字:'98雅漂之成都"張大官人"自白馬狗熊歷時29天跋涉至此。"廣東人"看了也依樣葫蘆一番,還留下自己的E-MAIL地址,我見狀,只好也很老土地將自己的CALL機號碼留下了。
11月28日
昨晚吃得太飽,一夜都在打嗝,一股牛雜湯的味兒,早上起來肚子都還很脹。雖然如此,"不吃白不吃,有吃盡量吃"的想法仍然使我將早上的牛肉湯燴飯強行灌了一碗下肚。
……
墨脫縣城離我們漸漸遠去。匆匆在墨脫縣城呆了兩天,除了它那高昂的物價外,其它的印象不是太深。不過,在墨脫縣城裡吃的幾頓油水又足、數量又夠的飽飯,倒讓我記憶深刻。由前段時間的極度飢餓,一下又過了幾天油水充足的好日子。中午在路邊休息的時侯,楊浪濤居然說我長胖了。同我一起"長胖"了的還有哥、"小妖"和"解放軍",望著一張張因營養不良而浮腫起來的"胖臉",大家覺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解放軍",前天他還一天拉了十一次肚子,臉都被拉變形了,又尖又長,臉上顴骨突出,"瘦"得可以。可轉眼今天就"長胖"了,成了一張圓臉,兩天來"變來變去"的,讓人覺得陌生的很。
……遠遠看到背崩鄉的燈火時,天已完全黑盡了。我們藉著天上的半輪明月光,在亂石遍佈的山林小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前進。所有的人都沒有講話,全都將注意力放到了腳下的路上。靜夜中,只能聽到不時有人的皮鞋撞到、踢到石頭上的聲音或是鞋子在石頭上踩滑了的聲音。一路摸索著到了邊防三營的大門,裡面燈火通明,我卻只想立即躺下。
三營給我們提供了一間會議室讓我們住。我的雙腿又直又重,快邁不開步了。建議楊勇晚飯就每人兩包方便麵對付算了,大家都累得很,趕快休息吧。楊勇卻偏要作飯,炒牛肉、午餐肉、紅燒豬肉罐頭湯,要大幹一場。可現在已是深夜十一點半了,什麼都沒作好,有人已睡著了。我也困得除了糌耙外什麼也不想吃了,睡吧……
11月29日
昨晚他們將我叫醒吃飯的時候,已是凌晨0:30了,睡眼朦朧地幹完飯已是今早的一點過了。早上七點過就早早地起床和哥一起作早飯,睡了不到六個小時。
十點不到,正準備出發,陳參謀進來了,一眼看見我們寫好正準備裝到漂流瓶裡去的"致雅江下遊印度、孟加拉人民書"的英文篇,很驚喜,問清上面的英問是我們寫的後,連說有事拜託,讓我們再呆上一會兒。原來邊防三營的巡邏兵在巡邏時撿到許多英文寫的印度印刷品,而營裡無人懂英文,他就想讓我們幫忙給翻譯一下……有一個風光奇美的湖泊,而且據山民們講,湖裡還有鱷魚出沒。這是一個線索,在墨脫這樣一個高山深谷之地,居然有一湖泊出現,而且還有熱帶才有的鱷魚,非常的吸引人。肖司令員還講,以前他們也不知有這樣一個湖泊,後來是一架飛到邊境線附近的直升機在空中發現的。他還告訴我們,他在十幾天前翻多雄拉山進來時,山上積雪已到小腿了。
"小妖"和"廣東人"將那些宣傳品簡單翻譯了一些出來大都是些"印度要求改組聯合國安理會"、"甘地誕辰125週年"、"克什米爾永遠是印度的領土"之類,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聽說楊勇渾身發軟,肖司令員急忙讓他的一個隨身軍醫給楊勇拿藥,還把自己隨身帶著的一些藥也拿給了楊勇,並且還讓我們吃過午飯再走。午飯很簡單,幾個素菜,幾聽罐頭,但這對於在墨脫待了這麼久的我們來說已是很豐盛的一頓了。司令員據講從不喝酒的,但他也專門給我們敬了一杯。三營的營長陪我們吃飯,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勸酒,還讓我們如有困難就儘管給他講。儘管早上的早飯還未消化,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又胡吃海塞了兩碗進肚。結果就是其它人還未吃完,我已開始摀住嘴往廁所裡狂奔而去。
徐營長夠意思,送了十多斤大米給我們,又一百元錢賣了兩盒壓縮餅乾給我們,這個價錢在外面只能買到一盒。我們一人分了三塊,心裡踏實了許多。
中午和晚上的胡吃海塞讓我下午吃盡了苦頭。我的胃已撐不下了,一路上"嘰咕"亂響,胃裡氣漲得難受,拉了六次肚子,腿都拉軟了。他們笑說這是多雄"拉",而我看著他們背上的大背包和一個個汗流浹背的樣子,也有氣無力地說他們正在"背崩"和"汗密"(這兩個地名分別是今天的出發地和目的地)
玩笑歸玩笑,可我真的走不動了。背上的背包越來越重,像一座小山在背上。掙扎到傍晚,心裡愈發的難受和沮喪,每次轉過一個山彎,都盼望眼前忽然出現營地的炊煙和帳篷,可每次轉過山角看見的卻是漫無止境的山路,要不是前有哥後有老包將我夾在中間往前走,我好幾次都想躺倒在山路上,打開睡袋睡到天亮再說。天完全黑了下來,我打著手電在叢林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那種難受和絕望已快使我崩潰了。
晚上八點半我趕到了多雄曲上的阿里橋邊的營地,卸下背包,人也轟然倒下,不想再動了。
11月30日
……
久聞大名的"老虎嘴"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凶險。站在山下抬頭仰望,山路是從巖壁上掏出來的一條路,彷彿隧道一樣,在山脊的轉彎處形成一個類似虎嘴的山口。不過,在從多雄拉進墨脫的這條線上,"老虎嘴"是最常發生事故的地段。在我看來,主要是因為上下"老虎嘴"的路坡度太大、太陡,又是遍佈碎石,滿載重物的牲畜下坡時常常腳打滑,或被石塊給絆住腳,加之坡度陡,下坡收不住腳,很容易就衝下崖去。尤其要是遇上下雨,更是危險。王老二說今年的雨季裡"老虎嘴"一帶共摔下去二十八頭牲畜。我們往"老虎嘴"上爬時,正遇上一隊從那兒下來的牲口隊,,那些負重極重的馬下坡來時,根本已無法控制住腳了,一路都是跌跌撞撞、橫衝直撞衝下坡來。我看得出,這些也是大汗淋漓的可憐牲口是想盡力避開我們,不想衝撞上來,可是它們無法控制住自己那龐大的身軀。我們只好退到路邊,將身體盡量地貼在石壁上,把路盡量地給它們讓開,即使這樣,我仍然被一匹衝下來的馬給重重的撞了一下
一路上遇到許多剛翻多雄拉進來的背東西的民工,估計是趁多雄拉封山前在搶運東西進來。詢問他們山上的情況,都說除了山北面雪較厚和山口上是大雪外,其它地方的雪都不大,過去沒問題。我大為寬心。
下午兩點到了汗密兵站。這個兵站就一個排長、一個下士、一個列兵三個人。據說是全軍人數最少、規模最小的兵站。條件很艱苦,也就三間大屋、一個廚房、兩個菜棚而已。還好有發電機,晚上又可以住有電燈的地方了。閒聊中,才知那小列兵早就是上等兵了,之所以還掛列兵的肩章,是因為兵站裡沒有針線,無法換肩章。和他們仨談得投機了,晚飯他們免費提供,煮了一大行軍鍋的罐頭肉、海帶面塊湯。我牢記昨天的教訓,沒敢多吃。
……
明天要趕28公里到拿格。後天翻多雄拉,大概後天下午就能到派了。馬上要回到派,想著都高興。
12月1日
早飯仍然是兵站提供的。又厚著臉找排長要了兩聽罐頭、兩把海帶、八斤麵粉和一些鹽,排長到很慷慨,讓我們儘管去拿。管物資的那個姓陳的湖北老兵一邊給我們拿東西一邊悄悄告訴我們,等排長走了以後(排長要回背崩的營部),他再給我們一些東西。可惜的是,排長一定要親自送我們走後他再走。我們很遺憾地上路了。
出汗密不久,轉過一個山口,多雄拉的皚皚白雪已出現在了眼前。氣溫明顯降低了,被汗打濕了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冷冰冰的。坐下休息,幾分鐘就冷得人受不了了,得馬上背上背包繼續走。
……拿格這地方也是荒涼一片。林中空地上立著幾座形似廢墟的木棚子,有的沒有門,有的沒有牆,破敗不堪,四周也是摔碎的啤酒瓶、生銹的罐頭盒等垃圾遍地。但這裡居然還有一個"商店",我走進去看了看,破房子裡一個木架上擺了幾瓶酒、幾包煙、一罐"健力寶",僅此而已。這裡已聚集了一些明天要翻多雄拉出去的人。他們在一間沒有房頂,只用一張透明塑料布覆蓋屋頂的破屋裡作飯。這間"廚房"裡也是污水、垃圾遍地,像是一間被人廢棄了的房屋。楊勇見另一間房裡有一個木板搭的通鋪,準備讓我們晚上就睡那兒。我們看著這間少了一面牆且四面透風的破屋,聽說還要收十元的"住宿費",紛紛到外邊的空地上搭帳篷去了。這幾間破屋的主人居然是個四川人,看著他的"商店"裡價值不超過兩百元的貨物和這幾間破房,真不知他呆在這兒幹嘛?
晚飯吃王老二他們作的抻面塊,好吃到是好吃,可數量太少,一人吃了一飯盒後就沒了。楊勇還很驚奇:"怎麼又這麼能吃了?"急忙給他算帳:"從背崩出來,已連吃了三頓稀飯,一頓吃的是麵條,早就沒油水了。"
"解放軍"準備將汗密兵站的幾個當兵的送他的一罐"紅燒豬肉"罐頭開了來"燜"一頓,給楊勇留了點後準備和楊浪濤分而食之。不料,剛在火上將罐頭熱好,"廣東餓死鬼、七把叉黎文"就從夜幕中鬼鬼祟祟地摸了過來:"我只要一點油!"楊浪濤一連給他舀了四勺油,不料"黎七把叉"卻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無奈,楊只好又給他碗裡來了一塊肥肉,見"七把叉"仍沒有反應,情急之中只好直言:"好了,你可以走了!"
剛把"廣東餓死鬼"打發走,"小妖"又像賊似的悄無聲息從暗處忽然冒了出來:"我只要一點油!""解放軍"故作慷慨:"好吧,你自己來舀。""小妖"毫不客氣,連油帶肉一下將罐頭盒裡的東西挖走一大半,才心滿意足地消失在夜色中。"解放軍"看著手裡的罐頭盒可憐巴巴地對楊浪濤說:"看,只、只剩一點了。"兩個傢伙的毫不客氣,把"解放軍"給弄得神經高度的緊張,以至於只要有人在夜色中向他這個方向走來,他就渾身不自在,很怕再有人來將他這"只、只剩一點了"也給"只要一點油"給要沒了。看得待在一邊的楊浪濤竊笑不已:"現在是說到吃的就不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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