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收到朋友發來的天x葬圖片，讓我想起曾在西藏看天x葬的慘痛經歷，數年後的今天，仍記憶猶新。

應該是2001年的事，走新藏線入的藏，途經那曲時大客車陷入泥地無法自拔，包了桑塔納夜半三點到達拉薩。

找了個酒店睡得半死，被朋友的電話叫醒，說是紐約世貿大廈被炸了，問我們公司怎麼樣？我迷迷糊糊地說你編錯故事了，我們公司在帝國大廈，要說帝國大廈被炸了才行。他說你看電視吧。

於是我看到了真實的好萊塢大片場面，恐怖的911！想起世貿曾給我的美好記憶，如此繁華的雙子樓竟成廢墟，大腦一片空白！這是我到西藏後受的第一個刺激。

第二個刺激就是看天x葬了。

當時天x葬還是非常神秘的，聽說離拉薩不遠的墨竹工卡有個天x葬台很出名，出於好奇特別想去看看。

我們的包車司機是藏族人，已經帶著我們在藏南轉了近十天，大家處得很不錯。可沒想到一提起去看天x葬，他立刻變了臉色，並告誡我們不要聽信傳說，那兒根本就沒有天x葬，去了也是白去，所以他不會帶我們去的。

我們只好臨時找了個漢族司機，他說基本天天帶人過去看，只是有兩個要求：第一，絕對不

許照相，第二要等天x葬儀式全部結束後才可離開。我們滿口答應！沒想到這第二條徹底把我們害苦了，當然這是後話。

按約定的時間，凌晨兩點多我們就出發了，離開拉薩城區後不久，就開上了一條異常顛簸的路，四周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車燈的光束。迷糊了好一會兒，車子開始上山，山路同樣是崎嶇不平。在被顛得七葷八素時，心裡最擔心的是不知能不能真的看到天x葬，不知是漢族司機還是藏族司機的話可信？這樣去窺看藏族神聖的天x葬是不是有點不敬？

路上很少有其他的車輛，聽說能到這兒來舉行天x葬的一般都是有錢人，很多是從拉薩過來的。因此偶而有車開過，我們都會想像裡面是不是裝著今天我們要去看的那個人，在黑漆漆的大山裡想著這事，心裡直發毛。

翻過了一山又一山，終於趕在天亮前到達了墨竹工卡的直貢提寺。

寺廟前非常冷清，本以為會看到不少遊客，沒想到只有我們這一撥人，不禁心裡嘀咕。一個老僧靜靜地過來要我們買門票，每人二十元，我們怯怯地問能不能看天x葬，他指指門邊豎立著的一個大箱子：這是第一個。我們不解，莫非還有第二個？老僧點點頭。兩個就兩個吧，只要不耽誤我們後面的行程就行。

買了門票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從出發時偷偷摸摸看天x葬的犯罪感中徹底解脫出來了。老僧給了每人一張正兒八經的門票，上面印著寺廟的遠景彩圖，頗有意境。老僧解釋說，這兒地處偏僻，化緣來源少，有限度地讓大家參觀一下天x葬，增加點寺廟的收入也未嘗不可。

我們隨老僧繞過寺院的外牆，向後面的一個山坡走去。此時天色漸漸微明，登上高坡，豁然開朗，一大片平地由籬笆圍起，想必裡面就是天x葬台了。四周的山頭土坡上簇擁著無數體形龐大的禿鷲，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走近，讓人不寒而慄。我邊走邊安慰自己，禿鷲只吃腐屍不吃活人，但還是盡量走得離它們遠一點。

等所有人都進來後，老僧把籬笆門鎖上了，意味著我們不能中途離開天x葬台。

天x葬正式開始了，好像先進行了一些什麼簡單的儀式。然後就由天x葬師開始肢解屍體，其過程我已無法詳述，一是因為現在可從網上輕易找到全過程的圖像記錄，操作大同小異；二是因為我對這段回憶有強烈的牴觸。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開始時天x葬師用帶鉤子的刀拉開屍體後背的皮和頭皮的瞬間。他做得很熟練、很平靜、很專業，下刀速度飛快，儘管我們以為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就在那一瞬間，還是被震得魂飛魄散，我這前半生尚無其他經歷可與此刻的感受相比！

同行的人中也有心理素質超強的，一步步往天x葬台邊上湊，以至身上沾了血腥也不顧忌，去仔細觀察天x葬人頭顱上的小孔，據說能看出此人的靈魂是否已升天。

禿鷲們飽餐一頓之後，又安安靜靜地退到一邊，等著下一個美食。

天x葬師有條不紊地工作著，我們只盼望他的速度能更快一點。一邊等待，一邊盤算著隨後的行程。這時山谷中隱約傳來一陣拖拉機的聲音，開始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沒想到這聲音越來越近，一直到了籬笆邊上的一扇小門，隨即抬進來了第三個要天x葬的人！

我們一下子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打聽今天要天x葬的究竟有幾人。原來這些人都是事先預約好的，按不同的時間把人送上來。究竟有幾人，誰也不告訴我們了，只說你們慢慢看吧。

這下我們有點慌了，別說耽誤後面的行程，就算只在這兒和禿鷲腐屍耗上一天，也讓人吃不消呀。

此時我已背對天x葬台而坐，絕無興趣再多看一眼了。太陽已升得老高，感覺口很乾，人很乏。可手中的水壺送到嘴邊又停下，只覺得心裡堵著個東西，一直堵到了嗓子眼，連水都無法下嚥了。

窮及無聊，看看周圍的山景打發時間。可周圍山頭來回盤旋的只有一撥一撥的禿鷲，這些營養富足的禿鷲長得真是又大又壯，連掉在地上的羽毛都足有半米長。有人開玩笑說不如揀這些禿鷲毛帶回去作禮物，倒也稀罕。可誰也不敢響應這個提議，只怕見了這個禮物唯一的反應就是想吐。

等待中的時間格外漫長，尤其是每隔半個多小時就會響起一次的拖拉機聲，更讓人不寒而慄。那種感覺幾近絕望！以至日後偶爾在郊外聽到同樣的拖拉機聲，必會聯想到在西藏的這一幕。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失去了耐心，開始有人和老僧交涉能否通融一下，讓我們先走一步。幾經周折，我們終於取得了被同情的地位，在結束第五個天x葬儀式後順利退出，我們長吁一口氣！

原路返回的山間小道同樣顛簸，和進來時的漆黑一團相比，白天的進程要快得多。可和進來時緊張好奇興奮的心情相比，此時只有疲憊困乏還有揮之不去的鬱悶。

到了回拉薩的岔路口，已是下午了，按原計劃要從這兒去巴松錯。可同行的有幾位已無法支撐了，不知是滯後的高原反應，還是連日的疲勞加精神刺激。於是只能臨時改變計劃，一車回拉薩修整，一車繼續往巴松錯走。

臨別在岔路口吃了最後一頓飯，這是整個旅途中最節約的一頓。沒點任何肉菜，全素，而且每個人的食量都明顯不濟。印象中我是過了一個多星期後才慢慢開始能吃點油膩。

這是我第一次看天x葬，想必也是最後一次了。

2005年10月17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