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潘有個民俗村,這還是我們到了這裡之後才聽說的。經不住當地人的一再勸說,還是決定去看一看。不過心裡一直打著鼓,這些年民俗村濫市,怕又要見到那種變了味的所謂風情。
一曲歌
行前,松潘縣旅遊局長趙慶有意將這個民俗村———傳子溝村的村長龍波他叫了過來。當時一群人正在川主寺吃燒烤,雖已是深夜,一臉樸實的龍波他仍然趕來,來時沖大家笑笑,然後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並不主動勸酒,別人敬他酒時則一口乾下,少言寡語,不像做旅遊的人。趙慶在一片喧嘩中介紹傳子溝的基本情況:藏族鄉,離川主寺最近,想借九黃機場開通這個契機,用最原汁原味的藏族文化來吸引遊客。聽起來,所謂的民俗村還只是張藍圖,離現實差得遠。
一直有人唱歌,歌聲奔放,表情熱烈,是我們在舞台上慣見的模樣。同伴請龍波他唱一曲,他推辭不過,開始唱。
唱的是我們從未聽過的曲調。他低著頭,眼睛微閉,像是唱給自己聽。空氣似乎靜止了,所有在場的人在歌聲中像是到了草原:犛牛在吃草,放牛人在低吟。
一幢房
7月16日黃昏,到達傳子溝村。龍家的房子建在小山坡上,院子前的地面被挖成一道道溝壑,還好有龍波他帶路。院門大開,狗一直在狂叫。村裡人手捧哈達站在屋門外笑意盈盈。房子簇新,外牆砌了層土黃色的瓷磚。走廊鋪著地磚,牆卻是傳統藏房的牆,漆著藍色與紅色相間的圖案,是典型的藏漢合一民居。
走進客廳,一行人不約而同舒了口氣。木質地板一看就有了些年頭,紅色的長几,壁櫃裡裝滿銅壺銅鍋。灶台也鑲了瓷磚,卻是傳統的式樣。
客房顯得有些簡陋。龍波他上小學的侄兒侄女正在看著床頭的世界地圖互相測試:哪裡是世界最高峰?與中國相鄰的國家有哪幾個?中國有多少個自治區?
一餐飯
長几上早已擺滿了杯盤,分別盛有手抓羊肉、水果和糖。兩大壇咂酒讓人預感到這將是一頓原汁原味的藏餐。
依次在長凳上坐下。女主人微一頷首,龍波他上中學的小女兒給我們一人端來一碗酸奶。這是龍家每天的必備食物,自產自用,正宗天然,是在任何超市都買不到的味道。手抓羊肉鮮嫩,讓人不斷後悔先前多吃了零食。
高潮是在喝酒時。龍波他換下了西服,穿上了藏袍,開始祝酒儀式。細竹管在酒裡蘸一下,向天空拋一下;又蘸一下酒,灑下地,口中唸唸有詞———「這是敬天與地」,趙慶在旁解釋。喝咂酒的規矩是往酒罈裡倒一碗涼開水,喝酒者要就著麥稈一口氣喝完同等份量的酒。喝完,主人再摻入同樣多的開水。如此輪流,邊喝酒邊跳鍋莊,直至酒淡到無味。因為酒的比重大於水,所以只要竹管始終插在壇底,喝到的總會是酒。
酒一喝開,歌舞隨之而來。龍波他和女兒及女兒的同學開始唱歌跳舞,同伴也按捺不住,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趙慶一邊喝酒,一邊忍不住得意地對我們笑,篤信我們是頭回見到這場面。事實亦如此,到藏區不只一次,卻是第一次參加藏族朋友的家庭盛會。
一個夢
那晚來龍波他家的還有村裡的鄰居。「傳子溝村41戶人家,33戶是藏族。」龍波他說。1996年開始當村長的他,開過賓館,眼看著九黃機場今年將開始使用,覺得是個好機會,於是想把村裡所有人家弄成家庭旅館。
「要原汁原味」,龍波他不斷得到這樣的提醒。「所有瓷磚都得敲掉,恢復傳統藏式建築的風貌;要讓鮮花盛開在剛建好的村莊大門處。讓所有坐飛機到川主寺的人第一時間看到最正宗的藏寨。」
這個想法與趙慶不謀而和。採訪時,剛公選為松潘縣旅遊局局長的趙慶上任不到半個月。建這個藏寨大概是他放的「三把火」之一。松潘史稱松州,既是古代漢藏茶馬互市的重要集鎮,又是軍事要塞。本身是古城,又處於連結九寨、黃龍與牟尼溝的核心,但松潘如今卻面臨住宿銳減的尷尬。九黃機場開通後,據估計坐飛機來的境外遊客將成倍增長。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讓松潘振興旅遊夢多了幾分現實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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