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到達成都雙流機場是五點半了，天空卻亮堂的彷彿晴朗的午後。穿梭於高架橋下的時候，我開始觀察這個時差一個多小時的城市。司機告訴我們這裡的天要到八點多才黑。這麼說著，肚子倒不覺著餓了。一直聯繫不上vivian，看來事先的安排還是沒有做好。車開在環路上，不僅有重回北京的感覺。方正規矩的樓房，市中心廣場的毛主席雕像。。。又是一個大南京很多的城市，處處炫耀著他的闊氣。沒有陌生感，沒有盛氣凌人的壓迫感，只是又一番不同的景致而已。

四川話是琅琅上口的那種，讓人忍不住要去模仿。話裡有那麼一點霸氣，帶著悠揚的拖腔。

四川的姑娘屬於小巧玲瓏的那一型，有著精緻的眼眉。四川人的嗓門與其身高是不成比例的，春熙路上店員的吆喝聲嘹亮且極富穿透力

7．2．

第一天的行程是遊樂山。

同行的人中有一對學生情侶，聽口音像是北方人。女孩是那種典型的賢淑安心的小女人，不著脂粉，不多話，有著那種甜細，不張揚的聲音，週身沒有一件多餘的物件；拉著男孩的手，幫男孩夾菜，沒有再多的動作。相較平日裡所見的那些戀人，樸素了不知多少。

飛機飛抵四川境內上空的時候，便可明顯地看見中國西南特有的紅土，那種飽經風霜的砂紅。沿著樂山大佛身側的九曲石階攀爬的時候又見這紅土，因久年的風化侵蝕而盡顯著斑駁。
站在佛腳下的時候無法不去驚歎那巧奪天工般磅礡的氣魄，在這般壓倒群雄的壯觀下，渺小的我也只能俯首稱臣。此時手中的數碼相機，DV都已經失去了效用，眼睛才是最完美的廣角鏡頭，因為它記錄下來的不僅僅是空洞的影像而已。

下山時途經路邊的一個名為碑林的茶館，一隊人便坐下來休憩，聽導遊閒談佛法的玄機。品茶的當會兒，我獨自跑下茶樓欣賞曲廊裡林列的石碑，裝模作樣的閱讀著碑上書刻的難以辨認的草書和行楷，饒有一番意趣。

川菜是出了名的美食，怪不得四川人過著悠閒自得的生活。約摸七八點時天色還明亮，飢腸轆轆的我們便散步於峨嵋街頭四處覓食。挑中一家老字號易記肥腸店，坐在路邊就著暮色點上幾碟小菜倒也過一回蜀人逍遙的閒散生活。口水雞，東坡肉，肥腸湯，雖為小食，卻也是極端的鮮美，配上一缽甜爽的銀耳枸杞湯，直叫人讚不絕口。因生活水準的差異，四川的飲食堪稱價廉物美，即使口味不佳也不必惋惜腰包裡的鈔票，全當是品味另一番風味。

7．3．

峨眉秀。

看過了國內不少的名山，本以為不會再被感動。我對峨嵋的瞭解也僅限於金庸筆下的峨嵋派女俠和峨嵋的猴。無論是乘纜車還是遊車都無法打開通往山林深處的大門。只有置身林間，滿眼望不盡的鬱鬱蔥蔥，流水淙淙。踏著清溪上的鵝卵，歎自然的氣魄，言語的蒼白。峨嵋並沒有奇山怪石，飛巖峭壁，不需要隨著導遊的解說將目光聚焦在某處景觀，猜度它與平常之物的相似。而峨嵋並沒有帶給人們太多奇異的幻想，他只是那樣靜默的向外來的尋訪者們呈現著他的清秀和俊麗。

有山的地方便有寺廟。一路上便可見年邁的鄉野老婦馱著行囊成群結隊的進山燒香拜佛，步伐甚是矯健。中國的佛教文化真可謂博大精深。作為中國的傳統宗教，在中原百姓雖談不上深入人心，卻以建築藝術的形式將其歷史淵源封存在這些零散於各地的千年古剎中。小的時候遊山玩水的時候只是單純的覺著這些破舊的寺廟印證著腐朽和迷信，並不曾讀懂那一櫞一梁間蘊藏的中華民族悠久文化的基奠。在凝視著窗欞上繁複的雕花的時候我不禁去想：要是沒有宗教，世界上何以有這些震懾人心的建築，甚至是一切藝術？僧侶們將寺院建在深山裡求得是個清靜。日益興旺的旅遊業將商機和經濟利益帶進了清幽的佛門重地，假借信佛的靈驗騙取遊人錢財的例子我也經歷過不少，四大皆空，清心寡慾早已是空談，這個信仰缺失的年代縱容商業化的颶風肆意的侵襲每一塊曾經聖潔的土地。再是得道的高僧也認識人民幣上的毛主席頭像，也離不開隱形眼鏡和手機短信。若是連身入空門的和尚也身不由己的眷戀塵世，我們還信奉者虛設的教義，延續神台上的香火做什麼？

半山腰上的萬年寺裡有一座無梁殿，建造原理類似南京靈谷寺的那座，外形卻相差甚遠。鍾山的無梁殿是那種鉛華褪盡的塵土色，完好的保存著初建時的模樣，殿內沉默而低調的陳列著民國大事件的圖文和蠟像。眼前的這座偉岸的泰姬陵式的宮殿卻顯的了趾高氣揚了許多。耀眼的金黃象徵著王族的富綽。這間聖壽萬年寺也正是乾隆皇帝籌資修葺的。殿內供奉的是普賢菩薩，頗有雍容華貴之態，其頭戴皇冠尤其精美絕倫。這座貌非無梁的無梁殿倒成了菩薩的華蓋。

廟宇的後院有一荷花池，眾人圍觀，甚似熱鬧。塘中兀見幾隻幼龜伏於碎石上，雖姿態甚是可愛，卻並無非同尋常之處。走進一看，卻見幾個孩童聚於池塘的一角衝著草叢間頻頻拍手。稍過片刻，片聽見低處傳來回音，分明是三聲蛙鳴，卻宛若撥弦，竟成曲調。我也伸手擊掌，試圖喚醒沉睡的青蛙，卻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蛙，換來同樣的三聲蛙曲。後來聽導遊說，這是當地著名的彈琴蛙。雖只會重複著單調的一曲，還是為它贏來了美名。

下行去猴島的途中經過幾個小吃攤，我和爸爸又忍不住停下腳步，買上一碗涼粉豆花，再捎上兩串攤主自家灌制的香腸。豆花在四川的小吃裡是很出名的，看上去頗似豆腐腦，皆是破碎了的豆腐。心想四川菜餚必有辣，便想當然的從附送的辣醬碟裡挑出一勺蠟油澆到碗裡。身旁得導遊笑說我顛倒了吃法，應用筷子夾出豆花蘸辣醬吃才是。再次送入嘴中時確實味美了許多，四川人果然是地道的吃家。

峨嵋野猴的凶殘聞名遐邇，進入猴島前導遊也一再傳授防猴的招數。真正跋山涉水進到猴區裡卻大跌眼鏡，猴子個個體態豐碩，腰圓膀粗，一雙通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遊人的手心，我那一袋可憐的食物早已被守門的猴王強行討走。這些為數不多的猴已是脫離了自然的生長狀態的家猴，喪失了野性和靈性。爸爸說他二十年前來峨嵋的時候曾遭遇一群未經馴養的野猴，害怕得不敢前行。再看今天這峨嵋猴，按東北人的話說，喂得跟小豬似的。不過與小猴握手時確是挺抓心的。

陪我們遊峨嵋的小導遊是個可愛的四川男孩，大學畢業不久，矮小精悍的身材，有著貓的那種虎牙，活蹦亂跳調皮的那一型，像極了初中時的貓。一路上聊天打趣，著實增加了不少意趣。

7.4.

坐了那麼多趟飛機，第一次遇上這種怪事。原定11:45起飛的前往黃龍九寨的飛機延誤到下午一點才飛。半個多小時後準備降落時卻因為雲層太低無法降落，一直在上空盤旋直至油耗光，只得重又返回成都機場。一群人被困在飛機上，衛生間散發著異味。折騰了四個小時，終於順利降落在高原群山上唯一的一小塊平地上，機艙裡竟響起了掌聲。真是一次戲劇性的旅程，像極了好萊塢災難片的情節。

飛機第一次飛抵川北高原上空的時候，連綿不斷雄偉壯闊的群山盡收眼底，隔著窗板逕自歎服不已。皚皚的雪山就在腳下，似乎伸手便可觸及。

下了飛機，驟覺寒冷，耀眼的陽光卻溫暖如碳。在休息站置購了棉衣和氧氣瓶便趕往海拔三千米的黃龍。盤山的時候遠遠的瞥見山間的藏寨，插著五彩的經幡，稀疏零落，卻盡現少數民族的千萬風情。

暮色將至的時候，我們才開始攀爬黃龍。除了棧道和路標，見不著一絲人工的跡象。無論是景點還是路途上都沒有攢動擁擠的人潮，大可以一個人獨佔相機的鏡頭。顧不上輕微的高原反應，獨自循著山道攀登，彷彿這良辰美景都是自己一個人的，無人與爭。黃龍的水是那種泛著湛藍的幽綠的清淺，被巖乳割裂成不規則的鏡湖，只有色澤的變幻，卻不見絲毫的波瀾。灘涂或是流瀑，倒映著雪山，夾帶著寒氣，都是那樣靜謐的美。

還未上到山頂的五彩池，天已垂暮，只得怏怏而歸。料想沒了陽光的映照，這五彩池該會辜負其盛名，暗淡無光。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7．5．

黃山歸來不看山，九寨歸來不看水。我們這也算是慕名而去。

從下榻的旅館到溝口只有幾分鐘的路程，可惜了沒早起入溝，以至於後來時間倉促，有些走馬觀花。看過了黃龍秀水，這童話世界人間仙境的九寨便美的溫和了許多。黃龍的水稱為池，九寨的水便要稱作海了。兩岸夾山在水中的倒影清晰可見，影影綽綽，美逾水上真景。水中橫木碎石竟分明的盡露無遺，仿若斑斕的海底世界，水層僅僅是添了色的玻璃，無所謂清濁。

穿了藏族姑娘的服飾，不由得甩起了水袖，姍姍起舞。無怪朋友說我有古典的美，自己也覺著這絢爛的錦緞穿在身上連笑容也甜美了許多。

走過五花海的時候不禁感歎這小小一方池水竟真包容了大海的氣魄，雖沒有拍岸的波濤，卻納墨彩與清冷與一色，流動幻變，無法言喻。

日寨溝的盡頭有一片原始森林，整齊的生長著高大參天的杉木，有著粗壯的腰桿和茂密的枝葉。戴上一頂藏民牡牛的寬邊帽，頗有牛仔的味道。若能策馬穿行，消隱於山林深處也是一大幸事。

路徑一片蘆葦海，瑟瑟搖曳在風中。三兩朵粉紫的野花點綴從間，竟滯留著那一絲春意。

九寨溝因溝內九個藏族村寨而得名，我卻無緣走進前去感受藏民族的文化風俗，只是遙遠的望見湛黃的轉經筒，屋寨外壁上絢爛的塗彩，牛角式微翹的屋簷，守寨的白塔和經幡……藏族一直是中國五十六個民族中匯聚了最多的神秘和遐想的一支，旅遊的書刊中也不乏描繪西藏風情的筆墨。從小以來更多的是對草原戈壁的神往，在編製的幻夢中，年輕氣盛的我總是背著行囊沿著絲綢之路奔赴疆北，青藏高原對於我卻似聖地般不可企及。在見識了藏人的服飾和建築藝術後才領略到藏文化亙古不變的魅力。這是一個忠誠於信仰的民族，年年都有以身量步，五體朝地三跪九叩的朝聖者，虔誠的匍匐著去往聖城拉薩；我們的車行至九曲彎路時便看見一個。據說有一年活佛從印度歸來飛抵九寨機場的時候當地的藏人自發聚集起來伏臥在地上，企盼著活佛能摸一下自己的頭頸賜福於己。那日經幡飄揚，盛況空前，連中央領導蒞臨也未受到如此禮遇。在崇尚簡約的當代，中國的少數民族還能固守著這份繁複和鮮明，將色彩運用到了極致，實是對傳統的效忠；而統占中原的漢人，卻已背棄了祖先傳承下來的華夏文化的精髓。一曲高亢清涼的山歌，一條潔白的哈達，藏人奔放豪邁的熱情將我淹沒。

7.7.

在成都休整了一天後，我們自己找了家當地的旅社去附近的都江堰和青城山看一看。

中學的時候讀過余秋雨的《都江堰》，對這項造福成渝人民的水利工程多少有些瞭解。登上秦堰樓，真實的都江堰就在眼底，卻讀不出擬想的那份驚濤駭浪般的氣勢。在那塊題寫著2250週年紀念的石板旁陳列著李冰築堰時期原始的截洪材料—竹編的骨架填塞渾圓的鵝卵石。每年洪澇時期放閘引洪乾枯季節再合攏堰堤，實在是耗費人力物力，九十年代初已更換成鋼筋水泥。少了這些歷史的見證，這千古留名的都江堰自然也失去了他的魅力；現代文明的爪牙竟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衝散了這千百年的沉澱。我至今仍未明白它完整的工程原理，所謂四六分水二八分沙在遠古時代又是如何做到精確的丈量；只見那「魚嘴」「飛沙堰」「寶瓶口」三大工程各司其職，不見堤壩卻以使這奔騰湍急的江水分道揚鑣，各赴前程。據說李冰在火藥尚未發明的情況下運用熱脹冷縮原理花了八年的時間炸開了這個寶瓶口，而脫離了母體的那塊山石便喚作「離堆」。同樣任職太守，有人買醉滁州山野，飲酒流觴；有人卻用23年的時間寫下治水巨篇，留福萬世。

峨眉秀的下句便是青城幽。一個佛寺，一個道觀。一山不容二虎。佛教佔據了峨嵋，道教只得退居青城。釋迦牟尼與太上老君，光頭和尚與頭頂束著髮髻的長鬚道人；兩教各攬信徒無數，相輔相成，無謂尊卑。儒學的中庸柔和道家的無為，養育出一國謙和的炎黃子孫來。正因了中國人這無爭的性格，佛法道義才能和諧的傳承下來，免去了似西方天主基督的一場血戰。

拾級而上，數步間便有一座涼亭，爬籐纏繞，茅草作頂。我想青城的幽自是凝結與此了吧。箏韻聲聲，曲徑通幽，與這「天煞閣」，「怡樂巢」相較，卻成了附庸。
聽爸爸說，在青城的另一山頭還有一千年古槐，堪稱一絕景，只可惜今日無緣親見了。

和vivian約好火鍋，早早的就下了青城，欲盡早趕回市區。卻似遭命運捉弄般的禍事連連。先是旅行團的車吃了車火再是出租在高速上拋錨，最後還是褡的車回去。一小時的路程竟折騰到七點。看來這倒起霉來還真是剎不住呢。

在成都的時候見了vivian三面。找不到合適的詞曲形容這個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四川女子的特徵的女生。不是那種一個簡單的形容詞可以概括的女生。只是覺著是那種落落大方，見過世面的女孩，眉宇間有那麼一股定力和優越感；和ice一樣，是那種獨立能幹的女孩，善交際，和舊日的同學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從小便相伴著旅遊並不見世故與城府，確定是個能左右逢源的人；面試的教授當場挑中她不無道理。從長相看來似是某個熟識的故人，卻始終回想不起來，興許是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吧。相反的是，和強的人在一起，並不會自慚形穢，只會加深骨子裡的自信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