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
-----川藏，尼泊爾 2004/04/28-05/28



這次旅行花了整一月，我遲遲沒有寫遊記。因為我想讓自己去多多體味，在另一個空間，另一個時間去回憶自己的經歷，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的文字是淺顯的，直白的，我無法去記錄那些美景和細節。我能做到的就是盡量去記錄讓自己感動過的事情。我又是懶散的，隨性的，所以我把這篇東西分成幾個相互沒有關聯的小塊來寫，取名為「心路」。


一， 低下頭是人間

這是我第二次去塔公寺，川西藏區有名的寺廟。在那裡，我總能讓自己浮燥的心平靜，謙卑一點。塔公草原寬廣依舊，藍天白雲雪山下的塔公寺莊嚴依舊。只是寺廟邊上開始大興土木，一棟棟的酒店，飯館已初見倪端。
像上次一樣，進廟之前，我還是按照當地的習俗繞著寺廟外圍轉一圈經輪。我為他祈禱平安。不時，有藏族老人手拿轉經輪，口裡默念從我身邊走過，我想我站在他們中間，一定是不協調的。
陽光不錯，一切都很安詳。頭頂上偶爾有一兩隻鷹飛過，腳邊上趴著曬太陽的狗，也沒有絲毫的侵略性。我專注地默念著祝福。走在我前邊的是一個藏族老阿媽，背躬得很深，一手拿轉經輪，一手柱著枴杖。忽然她停下腳步，彎下了腰，我緊隨其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俯下身子撿起了什麼東西。我已經走到她的身邊，她抬頭朝我一笑，手裡拿著的是一隻小蟲子。又慢慢地走到遠處，把手裡的蟲子輕輕放下，回到轉經的道上繼續。我還是在她身後，可我已經無法繼續默念我的祝福。之後好久我滿腦子都是她的笑起來的眼神，臉上深凹著的皺紋，還有那岣僂著的背影。好像有什麼東西電到了我胸腔，猛然一擊。
我低下頭，是貧瘠的土地，裝上被震撼的心上路。


二， 然烏湖的月亮

露營在然烏湖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浪漫和順利。城市人的自私自利在艱苦的環境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絕大多數人只顧著自己的帳篷和等著吃飯，我在搭帳篷的時候找不到了一個防潮墊，讓我非常沮喪。只有司機和一兩個人在忙著拾柴和架篝火。幾乎是飢寒交迫。
他一天沒吃東西，情緒不好，我知道他很累。和他一起去湖邊洗鍋打水，發現他已經沒什麼氣力了，特別是聽到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讓我心生一陣寒意。篝火映著每個人的臉，我忽然不想在人群中充數了。獨自回到帳篷裡，我把自己埋在睡袋裡，想睡又睡不著，聽著帳篷外的熱鬧喧嘩和他的心寒意冷，情不自禁淚流滿面。有人過來招呼我吃東西，被我拒絕了。等到外面人散的差不多的時候，我走過去和他說話。他在喝悶酒，同樣沒吃東西。
最後留下來的還有一個姐姐，她把旅行當作一種對現實生活和壓力的逃避，我想我也是的。可我不想聽別人的故事，走進別人的情緒只有讓我更糟糕。我們似乎是在談話，似乎也在自言自語。
月亮升起來了，湖邊寒氣避人，風吹得呼啦啦的。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把他拉進了我搭的帳篷。他睡的時候像個孩子，半夜的時候，在夢中的他冷得把身體蜷縮成一團。帳篷裡只有一個防潮墊和睡袋。我一直都沒睡意，後半夜的時候發現自己肚子痛得無法忍受，只能出去。沒想到帳篷外的景像是那麼讓我難忘，月亮很亮，是銀色的，篝火還未熄滅，柴火在辟啪作響。幾乎是銀色的湖水一浪接著一浪沖擊過來。我抬頭看著星空和遠處的雪山，已經沒了抱怨和不平，帳篷七零八落的搭在岸邊，我就那麼坐著坐著。。。





三， 零點布達拉和嘛吉阿米

經歷了十四天的川藏線，我終於看見了布達拉宮。本以為我會激動的掉眼淚，但是很奇怪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沒有我想像中的雄偉。到達了拉薩，也就意味著要和他分手了，我們都明白這一點，互相注視的眼神裡多了一份離別。
我們逃避開人群，不想讓人來打攪最後的幾天，事實上雖然我們認識兩年了，只見過三回面，所有在一起的時間加在起來也不滿兩個月，可是彼此之間的牽掛卻很深很深。我們曾經把一起到拉薩作為我們的一個計劃，想像那是最神聖最浪漫的旅程，可沒想到今天我們就如此輕易地完成了諾言。分別前的那個晚上，他要給我提前過生日。我們一起去了一家叫「嘛吉阿米」的酒吧。酒吧坐落在八廓街的角上，相傳那是六世達賴喇嘛和他情人約會的地方，事先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故事，在餐桌上發現了很多留言本，於是一本接一本看下去。很多的留言都很無聊，不是卿卿我我就是下次一定再來西藏之類的話。只有一句話，讓我難忘。
「有人說，生在西藏的人將是他們六道輪迴裡最後的一道。那麼，我的愛人，要過幾世，我才能等到與你重逢的那天啊！」
看見這句話，我的心頭一熱，此時此刻對我來說再合適不過了。他點了很多的菜和酒，燭光下他的臉龐是如此的年輕。我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拿起相機照了幾張照片。飯後，我不想就這麼回旅館，半夜拉著他直奔布達拉。天很黑，布達拉沉沒在夜色裡。川藏線的一路上見過很多磕長頭的人們，我面對著藏民心目中最聖潔的地方，此時忽然有種想磕頭的衝動。
我和他一起彎下腰，用身體去和土地觸摸，感恩而寧靜。謝謝你讓我遇見你！

四， 那木錯，情人的錯

如果有人問我最喜歡西藏哪裡？我的回答肯定是那木錯。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的美。走在湖邊的時候，我只希望能一直不停地走下去，還特別希望能和他一起牽手走。可惜我的那木錯是孤獨的，我自始至終都在獨自行走。
那木錯，一定是神仙伴侶呆的地方。你看，石頭是一對對的站著，鳥是一對對的飛翔，清晨湖邊也都是情侶的身影，就連扎西島上的狗也都愛成雙接對的趴著曬太陽。我爬上一個山坡，山坡上鋪滿了風馬和哈達，在一個山坳裡，一對青年戀人躺在滿滿經幡裡聊著天。天哪！那是神仙給他們做的巢，他們此時一定比鳥還自由和幸福！
後山很安靜，頭頂上飛過的大鵬讓我詫異不已，走在沙石堆上，只聽見自己腳踏地的沙沙聲，不知名的鳥一直在互相叫喚，我的心裡很踏實。在路邊，我認識了一個藏族小姑娘，我們語言不通，只能用表情來交流。她家就在島上，她很熱心的帶我去她家。其實那就是一個山洞，半邊屋子是個小寺廟，半邊屋子就是她家過活的地方，簡陋到了我無法想像的地步。我發現他們用那木錯的白色小貝殼來洗碗，那是種很小很小的貝殼，她發現我很喜歡這些東西，抓了一大把就往我手裡塞。
我現在相信為什麼藏族人管那木錯叫聖湖了，那不僅僅是風景，對著她，語言顯得太蒼白無力。

五， 拉薩，最後一夜的瘋狂

和所有的旅伴告別了，我一個人爛在拉薩。最後一天是空虛的，因為他走了，我被掏空了。我把自己關在八朗學旅館的房間裡，房間正對著大馬路，窗口射進來的陽光看的見空氣裡飄浮著的灰塵。屋子裡又髒又亂，破舊不堪的設施讓我感覺像是個民工工棚。他是一早走的，和他告別的時候，我說，「你怎麼還不滾？」我用粗魯的語言來代替我怕面對的憂傷。可是他關門的一瞬之後，我止不住眼淚，一個人盡情的哭，不對，那已經接近於嚎了，反正只有我一個人，沒人知道。
倒頭悶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傍晚，我去了馬路對面的「念」民間音樂酒吧。之前，我就想去，因為很多個夜晚，我都被酒吧傳來的音樂所吸引。一個人要了一份食物，開始猛吃。酒吧裡今天很熱鬧，後來我才知道是酒吧一週年的紀念日。等我吃完了，想付錢走人的時候，一個長頭髮的男人拉住了我。他是酒吧的老闆，對我說：「姑娘，沒事一起過來坐坐聊天！」
閒著也是閒著，我坐到他們的桌上開始喝酒聊天。桌上有很多人，其中有很多是像我一樣的單獨旅行者，也有所謂的「藏漂」族。和他們聊天挺有意思的。老闆開始不停的給我倒酒，我就不停的喝，話也開始多起來。老闆管我叫「上海死丫頭」，因為我說話太直接，不給他留面子，我笑的很大聲，很誇張。後來，桌上幾乎沒人相信我是上海人了。老闆自己玩音樂，興起的時候給我們彈琴唱歌，他把一首新疆歌的歌詞改了，把我也編到歌詞裡。整個酒吧的氣氛好極了，每人都有點醉了，都在跳舞，有人在敲鼓，有人在大聲的唱。我和每一個陌生人喝酒，不管他們從哪裡來，皮膚是什麼顏色。有人還以為我是老闆娘，我樂的忘乎所以。我很高興的認識了一對戀人，瑞士的馬龍和印度姑娘伊沙，他們在西藏相愛，一起旅行。但是，同樣他們明天將各奔東西，我很樂意分享他們的愛情故事。我和他們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鬧。一直持續到凌晨二點，還是沒人想離開，我想那晚我是玩瘋了。
最後，酒吧老闆對我說：「死丫頭，留下來吧！留在拉薩！」我笑著搖頭，大聲回答：「不可能！」




六， 生日、大麻、哲學家和亞洲的力量

從拉薩和幾個老外一起包車，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到了樟木口岸。很巧的是，那晚在酒吧一起瘋的印度女孩伊沙也在同一輛車上。據說，尼泊爾最近一直在大罷工，全國戒嚴，道路不通，要在三天以後才能通行。我和她兩個不想在樟木浪費時間，打算賭一把，當天下午費了好大的勁就直接出境了。
事實上我們的選擇錯了，我們被困在尼泊爾邊境的小村裡。沒有熱水，語言不通（還好有伊沙），不能上網，也沒有任何娛樂。所有車子都停在村裡，村邊有軍事碉堡和佩槍的軍人站崗。有意思的是雖然和中國只有一條江之隔，但是我能用國內的手機打電話，還不算國際長途，因為這邊沒有尼國的手機信號塔。
我和伊沙開始失望，不知道怎麼熬這三天，因為我們都屬於愛行走的那類人。傍晚，我和她坐在小旅館的門口發呆，走過來一個旅行者樣子的西方男人，我們不約而同的上前和他打招呼，希望能在他口中得到有利的消息。沒想到，那個男人只說了一句，「你們為什麼不在這裡享受旅途呢？」這也能算旅途？我幾乎覺得這男人有點白癡。伊沙繼續和這男人說話，他來自阿根廷，喜歡東方文化，特別對佛教感興趣。他們談得很投機，我的生存英語實在是不能和他談什麼文化內涵和哲學問題，可是不和他們說話我就得一個人發傻。後來那阿根廷男人問我什麼是老子？什麼是禪？什麼是孔子文化？還有對宇宙的力量怎麼看？死亡以後的存在等等。我的頭開始痛了，就算是用中文，我都不知道怎麼表達和理解，叫我用英文談論這些我根本不感興趣也弄不明白的話題，還不如給我一刀來得痛快！我夾在他們中間開始做啞巴。
伊沙似乎很喜歡這個哲學家，和他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我們三人最終選擇了同一家小旅館，兩間相鄰的房間。好在那個阿根廷男人隨身帶著一根「熱得快」，我用它來煮我帶的咖啡和茶，我躺在地上喝著家鄉的茶，聽了大半夜的莫名其妙的語言談論莫名其妙的話題。第二天，哲學家帶我們一起去他在附近發現的一個溫泉，其實就是個露天浴室。那裡離我們住的地方有十公里，我們只能徒步去，路上的風景很美，完全不同於西藏的荒涼，一片的綠，讓我的眼睛好像在沐浴。路上，我們見了鴨子，羊，蛇，他們看見如此可愛的動物覺得生命的神聖，可憐的我卻一直在聯想，老鴨湯、烤全羊、椒鹽蛇段。
我的生日到了，我卻被困在窮鄉僻壤。被堵在小村裡的遊人越來越多，我又認識了一個日本女孩子和一個退役的韓國軍人。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英文比我還爛，他們甚至覺得我在說謊，因為在他們的理解裡一個中國女孩是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的。那天晚上他們決定為我開一個生日派對。
這是我過的最難忘的一個生日，伊沙給我買來了村裡最好的餅乾，哲學家送了我一個他認為是宇宙圖騰的掛佩。我去弄來了村裡能搞到的所有品種的蔬菜，借了旅館的廚房做了一桌菜，邀請這些朋友們一起吃飯。我的彫蟲小技，居然被他們認為是中國廚藝，特別是哲學家，一邊吃一邊連呼，太美味了，簡直是奇跡！我的虛榮心被大大的滿足了一回。
飯後，我們五個來自不同國家的人聚在我的房間聊天。日本女孩很謹慎地問我政治問題，我告訴她我不喜歡日本，但是我們現在被困在這裡，談論政治是不合適的也是毫無意義的。韓國軍人似乎比較喜歡我，他覺得我至少比日本女孩要獨立和成熟些。伊沙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她所謂的神秘禮物---大麻。我們幾個決定要嘗試一下，除了我，他們以前都抽過。伊沙很熟練的把大麻捲進香煙裡，我們幾個坐在地上開始輪流抽同一枝煙。
幾輪過後，抽完了兩枝。伊沙的眼神開始迷離，說話語速開始放慢，很明顯的有點不知所云。哲學家一直在角落裡盤腿坐著，面帶微笑，不對，幾乎是一直在傻笑，別人問他話，他也一直在用微笑回答。日本姑娘的變化最大，她的英文一下子流利起來了，還給我們唱了日文歌，看得出來她很興奮。最有意思的是韓國人，他開始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後來他發現了他腳邊的垃圾袋裡有一個喝完的果汁包裝，上面有英文的「REAL」字樣，他一下子跳起來抓起那個盒子連續大叫「IT IS A REAL LIFE！」此口號後來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裡，幾日不得散去。至於我，因為是第一次碰那東西，心存顧慮，沒敢多抽。但是看了他們的表演，我就在那抱著枕頭，笑了好久也沒停下來。那晚我睡得很舒坦，是我旅途中不多的幾次好覺。
終於，可以離開那小村子了。我和日本人，韓國人一起包了輛破舊不堪的小轎車打算先出發，為的是可以早點到加德滿都。連著幾日的大雨路山變的很泥濘，還有泥石流的大土堆夾著山石橫在路上。我們的小破車幾乎成了越野車，上下不停的折騰，除了喇叭不響其他的部分都在響。連續過了好幾次的險關，終於在一處大石堆前停了下來，一小時後，車輛越積越多，排起了長龍。看著象小山一樣的石頭，我都快喪失了去加都的信心，打算回拉薩了。但是後邊車上的人不這麼想，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搬石頭的隊伍中去。沒有任何工具，就用雙手加樹枝。隊伍裡絕大部分都是尼泊爾人和印度人，他們一起喊著口號，連推帶拉。我站在一邊，被感動的無語。可是隊伍裡面卻沒有一個西方人，他們不是自己背著包徒步就是坐在車上不下來，那些養尊處優的美國人和英國人寧可把力氣花在爬珠峰上也不願意去搬一塊路邊的石頭！可是他們的體格又是人群中最強的！我瞟了他們一眼，帶著鄙視。
大概是感動了哪位神仙，兩小時後，我們終於可以前行了，人群中掌聲雷動！我們車上的三個人激動的就差抱頭痛哭了！又過了一會兒，我們的車被對面的車給攔了下來，我以為又出什麼事故不能走了，結果原來是對面的車發現我們的車胎有問題，告訴我們。司機下車一看，都快驚呆了，原來我們的一個前胎全癟了，就靠著鋼輪在前進，如果不是對方提醒我們，我們一車人全隨時都可能去見上帝！
換完胎，在天黑之前，我終於到達了加德滿都！


七， 在尼泊爾當中文老師

通過朋友介紹，我認識了一位當地人，羅賓。他在加都開有一間語言學校，自己本身的中文也講的相當不錯。他對我很熱情，並要我去他的學校上課，我告訴他那會誤認子弟的，他卻一再堅持。來學漢語的都是一些生意人，他們或多或少和中國有貿易往來。一個班上有十個人，我沒有教材也沒書可讀，就和他們隨便聊天，教一點生意上可能會用到的語言。我一連去了三天，每天早晨兩個小時。事後，羅賓告訴我學員們都很喜歡我上的課。特別記住了我教的一句，「生意不在，情誼在。」
我倒是真正體會到了情誼在的含意。羅賓用他的摩托車載我去各處看景點，為我講解，還帶我去他家吃飯，過當地人的拉車節。因為是跟著他，我幾乎沒花門票和車費，還感受到了最地道的尼泊爾風情。尼泊爾因為近來政局動盪，很多人都到國外去發展了。我發現這裡的語言班很受歡迎，特別是日語。幾乎有一大半的人都在努力學習，他們都希望能去日本工作。同時，日本政府和大使館也很支持他們學習日語給他們定期舉行語言考試，教材交流等等。相比之下，學中文的人就少很多，而且也沒什麼支持者來做事情。羅賓說，一旦一個人學習了某國的語言，那麼他將是永遠的那個國家的朋友。
我喜歡尼泊爾人，他們幾乎都是友好的，眼睛裡沒有侵略性，各種宗教和民族相處融洽。可是他們國家的經濟卻從94年到現在一直沒有發展，除了旅遊資源幾乎沒有什麼工業。連年的內戰更讓老百姓的日子不如以前，很多人不得以選擇了離開了家園。
羅賓說，他有可能會去中國。我說，歡迎你來！其實我的內心倒是希望他能在自己的國家有更好的發展，因為我看得出來，他是很愛國的人。



八， 24小時，從加德滿都到上海

從加都到上海的直飛航班已經被取消了。上海直飛的話只需要五個小時不到。因為尼泊爾皇家航空公司只有兩架飛機，其中一架出了故障在修理。我打聽了很多家機票代理點，最後決定坐最便宜但也是最費力的那班。尼航的飛機先飛馬德里，再從馬德里轉曼谷，最後到上海。
尼航的飛機是下午三點多起飛，我按照慣例提前一小時到機場，經過複雜的搜身和行李檢查，我終於坐在大廳裡等領登機牌。三點半的時候，才傳來消息說是飛機誤點了，要延遲，但是機場的工作人員許諾幫我們解決晚飯。於是我繼續等，等呀等。到了六點多的時候，總算來了輛車，一輛小麵包車裡擠滿了旅客和行李，把我們拉到一家賓館。我一直擔心我第二天在馬德里能否順利轉機，還好我考慮到了誤點的可能性，把第二天飛機定在上午六點。在賓館裡吃完免費的晚飯，我們一大群人坐在酒店的大堂裡繼續等待消息。可奇怪的是，這些人裡沒有一個吵鬧和發牢騷，只是默默地自己休息。換做在國內，旅客不吵翻天才怪！
在酒店大堂無聊等的時候搭識了一個波蘭的女教師。她來尼泊爾做義工，在這裡農村的小學裡教英語，時間為期半年，現在已經結束了課程打算回國了。她告訴我她一直以這種身份來旅行，已經有十年！我不由羨慕和佩服她的這種生活方式，不過最後她告訴我，這一餐免費的晚飯是她在這半年內吃過的最好的食物。
半夜一點，終於來車把我拉回機場，重新搜身後，兩點半，飛機總算起飛了！凌晨三點多，我到了馬德里機場。我沒有印度的簽證，不能出候機室。於是我在長椅裡打磕睡。凌晨時分的機場很有意思，有拿著牙刷對著飲水池刷牙的人，有邊睡覺邊拍蚊子的人，還有把頭埋在報紙裡打呼的人。只可惜我的照相機壞了，沒能拍上照片。
後面的旅程就還算比較順利，晚上十點我總算回到了上海的住所。望著房間裡厚厚的灰塵，鏡子裡疲憊不堪的、髒兮兮的我。一時間。我還不能確認我已經回來了，或者說我曾經外出過。




九， 雪孩子的心

川藏路上的旅伴有十幾個人，不管是經歷還是學歷，他們都高過我很多很多。我很喜歡他們其中的不少人，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黃大姐的溫和、小葉子的智慧、施大爺的涵養、周大姐的理解。。。。。。
有天晚上，我和小葉姐姐同住，因為都沒睡意就在一起聊天。我說我一直以來都不知道我要什麼東西，想找又毫無頭緒，常被自己的情緒低落所左右。她於是就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冬天，下雪了。孩子們在屋外堆了一個小雪人。孩子們很用心的去搭這個雪人，每天都和他一起玩。雪孩子也很喜歡這群小孩子，可是晚上的時候他卻不能和孩子們一起去屋內玩耍。於是，每天晚上他都在窗戶外邊看著屋內火爐邊的孩子們，他總覺得屋子裡有一股力量在吸引著他，但是他也明白如果進去了面對他的會是什麼。幾乎沒個夜晚他都在煎熬。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偷偷往屋內移，雖然只是每天一點點的距離，最後他還是來到了屋門前。那天晚上，雪孩子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天亮了，經過了一夜的熱氣，雪孩子溶化了，在他留有感覺的最後一瞬間，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嚮往火爐的原因，因為支撐他整個身軀的是掏火爐的鐵棒做的。」
說完這個故事，小葉子沒繼續再講下去，只說這個故事讓她很久難以忘記。我那夜想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什麼做的，大概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推著我前行。我為什麼喜歡走路？那是因為前面一定還有東西在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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