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9月9日開始到今天都沒有寫日記了。有時是因為太累，有時是因為天黑，光線太暗，條件不允許。

昨天下午5點多從納木錯回來，還不算很累。我們一行5人，包括我2個中國人，2個日本人，1個美國人開始了兩天的納木錯之旅。車從海拔4700多米的山中小路盤旋而上，山路可真難走啊。西藏人形容西藏山路是「三跳」，車在路上跳，人在車中跳，心在人裡跳。許多路段是坑坑窪窪的土路，滿是鵝卵石的小溪。

當我們從山上第一次看見納木錯的真容時，興奮的心情無法言說。好像海一樣，和天連成一色，遠遠地可以隱約見到連綿的雪山。可司機待我們感慨夠了上車後來告訴說，那前面是河，後面的一點兒才是納木錯，我們還並沒有見到她的大部分的真貌。我們很吃驚，如此美麗的景色還不是嗎？那真正看到她時，會是怎樣呢？

有時一次旅行最令人激動的部分往往是出發前，或行進中；可也總是奇怪自己為什麼老是在出發前想到不管旅行多麼難忘，結束時回家途中的莫名的落寞，也許是悲觀？想著想著，對司機大喘氣似的說話方式倒也不在意了，越發地期待起來。我總是有勇者無懼，換句話說，是無知者無畏的希望，這樣我還是樂觀的？怎麼像Mercedes了。她現在幹什麼呢？

唉，我對今天是星期幾這個問題想了一會兒，現在想起來了。

在山上看到她時，覺得很近，可下得山時，才發覺還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橫亙在中間。沿著以前的車轍行駛著，有時可看見牧羊的藏民，絕大部分時間草原上只有我們這一輛車，渺無人煙。

出發前看（旅行家），知道藏北的天氣反覆無常。真正到了這裡才感到天氣的瞬息萬變。幾分鐘前還行駛在陽光明媚的草原上，純白和純藍的天空與碧綠偶有草黃的大地交相輝映，遠遠看見有幾片烏雲；後幾分鐘就見烏雲密佈，壓頂而來，整個天空好像被一個蓋子遮住，雨水傾盆而下，路更加泥濘不堪。駛過這片烏雲，奇跡般地又雨過天晴了。

下午4點多鐘，終於到了納木錯湖畔的扎西半島。這時的陽光象支支利刃，割得皮膚生疼。

在刺眼的陽光下，湖水一波一波地拍在岸邊的石子灘上。我站在湖邊感到了渺小，納木錯好像還一樣廣闊，可後面圍著她的念青唐古拉山又分明讓你知道這不是海。
顧不上休息，抓起相機順著好像海岸線的湖邊信步走去。這時感覺自己有點兒象儒勒。凡爾納筆下的那個剛從裡士滿逃出來的記者。

這兒的風可真大，在陽光的照耀下也可感到寒冷。這時的湖水不再像我們剛到時只呈現出一種單調的灰藍色，隨著片片烏雲被藏北的烈風吹開，好像蓋子罩住湖上空的雲層遊移出一道裂縫，一縷縷陽光難以察覺地透過，最終讓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景象出現了，從陰暗的天空中一道光柱似的陽光射出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水好像被點燃一般，慢慢幻化出五種顏色。靠近湖邊的水是透明的，往裡是淺綠，深綠，藍綠，天藍，而後和靛藍的天空天衣無縫。遠方念青唐古拉山上銀白色的雪一團團地飄起在空中形成若干個漩渦，給湖畔四周平添了些許的神秘感。

我繼續往前走著。這裡的景像是如此奇特，靠近半島中部橫向坐落著一條狹長的山丘，不是太高，上面有許多洞穴，有的穿通山脈，有的深不可測。山的前面是大片的礁石及好像戈壁灘的沙地並陳，上面有一蓬一蓬的沙草，往前就是石子灘，湖水一如繼往地拍著湖岸。

那時，整個岸邊，及至這半邊島，就只我一個人。走著走著，看到了壯觀的一幕。緊靠在岸邊，四個巨大的瑪尼堆分據四角，頂端被一條條的瑪尼帆連成一體。在風的吹動下獵獵作響。我懷著敬畏近似於恐懼的心情一步步邁向，邁進這個瑪尼陣。也許別人會覺得我言過其實，而你真地置身其中，你就會感覺到。戈壁灘一般的岸邊座落著這樣巨大的瑪尼堆，藍色的湖水好像有生命，靈動，詭異，向著為她祈禱的紀念物一波一波衝來，像是母親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孩子的身體讓他快快入睡。

我跪在岸邊，拍下這難忘的景色---納木錯的表情。當我緊靠在最大的瑪尼堆上，望著五色的湖水，忽然產生一種眩暈，想像著置身於湖中，用雙眼看看其中的奧秘，好像生命的起源。湖水深不見底，雖然很透明。高原上的湖泊真的有生命，當湖水向你湧來，你能感覺到她在和你交談，訴說著她的哀怨。那是一瞬間的感受。不知是由於太激動，還是風吹的原因，雙眼中充滿了淚水。無法言說，只可意會，或身臨其境的感覺，氣氛。

在湖邊，我照了許多的照片，但我100%相信，照片不能表現她的美麗之萬一。

晚上睡在湖邊的小屋裡，這裡晚上沒有電燈，只有蠟燭。外面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風雨交加。於是原本打算去看納木錯星空的計劃只好取消。

無所事事，又寫不了日記，吃就成了除聊天之外唯一的樂趣。我用一
些隨身帶的小禮物和旁邊的經營飯館的藏民換了些方便麵，一壺開水，幾個凍了的黃瓜，西紅柿，和同屋的夥伴來了一次真正的燭光晚餐。要知道，這裡的開水，其實因為海拔高，充其量就是熱水，也要15元一壺。所以當我聽到那藏族老闆讓我自己去廚房隨便拿，又看見了還算新鮮的蔬菜時簡直有點像掉進了裝滿水蜜桃的桶裡的老鼠。
在我出來時，他又叫住我，指著一洗臉盆凍得邦硬的熟羊肉說，「這個，要不要，」我示意不知怎麼吃，他用隨身藏刀「嗖」地切下一大片放進嘴裡咀嚼；看看夾雜著冰茬，灰塵的肉，還是謝絕了。

轉天早晨，湖畔一直下小雨。一個司機跑過來讓我去給他當翻譯，說要回返，敲了敲門，沒動靜，管他，推門進，3個法國洋妞露著大白胳膊揉著眼睛掙扎起來，我靠，還脫衣服睡，人種真不一樣。到10點多時，雨過天晴，又跑出去照了些相。我們的車是最後從湖畔走的。

中途，車過草原後，順著盤山公路上了雪山，置身於其中像是仙境一般，分不出天空大地，白芒芒一片真乾淨。在路中間停下來，踩在厚可沒鞋的鬆軟的積雪上，那種感覺真爽。我們都抄起把雪捏實打起雪仗。稍頃，天空中飄起了雪花。你試過在海拔5000米左右穿著T恤在冰天雪地裡打滾的感覺嗎？這真正是「快讓我在雪地上撒點兒野」。

回返中途，當雄縣，我們又去了趟羊八井地熱區。那裡的地熱泳池的水不一定乾淨，泳池設施也不一定舒適，但當你仰泳時望著藍天，背後靠著雪山，我敢說，這才是最奢侈的感覺。可惜，時間不多，我們並沒在此享受。

車行半途，兩個兄弟模樣的藏民趕著一群有黑有白的長毛犛牛在碧綠色的草場上放牧，我們立刻叫停，那個美國人Jay和我蹦下車就找位置猛拍。終於在近處拍到犛牛了，看著藏民腰間繫著的大紅絲帶，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張相片錯不了，可惜不是反轉片，也不是NIKON（我是N派），Jay好像聽見了我心裡的話一樣，拍著他的皮套都已經磨穿，機身露著黃銅的老NIKON衝我樂，估計這小子拍得意了。那個叫TAHKAO的小日本見我們不亦樂乎，也按捺不住，用他那個像玩具似的小JI -BA相機嫩了一張。至於那個大眼睛的東北女孩子和長得像米老鼠的日本妞光在車上伸懶腰。

這是9月12日，13日（週日，週一）的旅行。

9月10日，11日都在拉薩市內閒逛，買點兒紀念品。八角街真是熱鬧，各種民間工藝品，琳琅滿目。我的眼睛都快不夠用了，當然，藏族美女也是原因之一。奇怪，藏族不論男女，很多都長得很合乎我們對帥男美女的標準，根本不像平常電視中看到的樣子。在藏北曾看到一對母女，雖然那位看起來20多歲的母親為遮擋高原酷烈的陽光而蒙住了半邊臉，但從頭巾下秀氣挺直的鼻樑，凝視著你的雙眼（我知道為什麼說「男觀鼻，女觀眼」了），纖細的眉毛，可以想見圍巾下絕對是異族美麗的面容，那個小女孩兒長大也是個美女。可是在藏北的生存環境中，容貌沒有任何意義，可能她們最大的夙願就是象生活在西藏腹地的大多數藏民一樣，在有生之年去拉薩的布達拉宮朝拜。而對於我們這些旅行者呢，僅僅是幾個小時後的一站。人間何世？有些信命了，在這片土地上不由得你不想。

9月9日，也就是我到拉薩的第二天，就去了布達拉宮，大昭寺。從吉日步行10分鐘就到。我開始一直在跟同伴講話，還問，什麼時候到啊，Echo輕輕一指我旁邊，抬頭一瞧，一幅好像畫一樣的景象映入眼簾，雄偉的布達拉宮就在眼前，白紅兩色，像浮在半空中，在純藍天空背景下格外醒目，壯觀。

那些什麼縮微景觀，承德的小布達拉宮就算形似，也仍沒有真正的神髓，沒有西藏天空的映襯。

布達拉宮越往裡走越深，越大，半天才轉了一半。宮裡隨處可見的酥油長明燈使宗教氣氛愈加神秘，濃厚。我在布達拉宮裡的帕巴拉康許願，保佑我家，我，親友們。據說這是全藏許願最靈的地方。

下午去了大昭寺，這裡的香火極旺，隨處可見磕長頭，轉寺的藏民。我和Echo還隨著藏民一起轉了回寺，把轉經筒從頭轉到尾。傳說，這樣轉經筒也可小有功德。

明天，我就要離開西藏了。從9月8日到今天，一個星期，浮光掠影地走過拉薩，藏北。

同事的手機中有一條短信：「魚對水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中，但水對魚說，不，我能感到你的淚水，因為你在我的心中。」

我想我還會來的。

1999.9.14 12：23 a.m.
於西藏拉薩吉日旅館207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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