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八角街商人

八角街是環繞大昭寺的環行街道，以及那一片舊式的、有著濃郁藏族生活氣息的街區。八角街是為了建築大昭寺，並隨著大昭寺的發展建設而起的。現在的八角街是拉薩市最熱鬧最繁華的商業街，大大小小的攤位密密麻麻擠在街的兩旁，大大小小不同檔次不同類型的店面則安靜的不動聲色的隱藏其中。幾乎到拉薩的人沒有不去八角街的，甚至有的人還不止一次。來自世界各國的人都聚在了這裡，美國人，日本人，韓國人，台灣人，香港人，更多的是不同省份的中國人，當然少不了的還有當地的藏民。每個攤位堆滿了各式項鏈，寶石，藏刀，唐卡，手鏈，還有會變色的戒指。琳琅滿目，美不勝收。每一件藏飾都很有特色，鮮艷的色彩散發著神秘的光澤，拿在手裡就捨不得放下。攤位上的主人會立即向你展示所有的物品，不厭其煩的向你介紹每一種玉石，這是天眼石，那是綠松石，還有牛角，牛骨頭製作的裝飾品。有的攤主還會親自掛在你脖子上，繫在你手上，讓你愛不釋手。如果真喜歡，還不能立即買下，得砍價，使勁砍，否則你會只呼上當，按我的經驗，砍到一半的一半的價錢就很好了，一般都會順利成交，攤位上的物品價格一般幾塊十幾塊就能買到。你也可以隨意看看，東戴戴西試試也是可以的，攤主會微笑著看著你直到你離開，他們會說：，老鄉，來看看嘛，不買也可以的。看見年輕的姑娘，他們會說：姑娘漂亮，買一個吧。每次聽到這樣的話，倍感親切，還有點飄飄然的忘乎所以了。老陳提醒我，別昏了頭真以為自己漂亮了，買了他們的東西你才漂亮了。氣的我呼哧哧一口氣買了一大堆，老陳跟在後面偷笑，他還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沒事的時候來八角街轉轉，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東挑西選，才買一兩樣最滿意的飾品，接受上次的教訓，不再衝動亂買一氣。逛的多了就有經驗了，開始的時候覺得什麼都好，恨不得全買了去，後來就有選擇性的買，現在純是隨便看看，什麼都可以不買，單是混在人群中的感覺就讓我流連忘返了。喜歡聽攤主說話，尤其是女性，不管是什麼年齡的人，聲音聽起來都很年輕，圓潤，婉轉，和老外討價還價說的那英語真是溜呀，讓我汗顏。想起在八廊學和老外聊天的情景，鼓足勇氣搜腸掏肚也只能擠出幾個常見的單詞，虧我還在新東方學那麼久的英語。生意冷清的攤位，攤主會和遊客聊天，講講每天遇見的人，告訴你哪天有活佛要來，介紹治療高原反應的方法，也說說手工藝品的來歷，製作方法等等。別看他們一輩子沒離開過西藏，有的甚至沒離開過拉薩，但身處這樣有著國際化特點的城市，耳濡目染，見多識廣，自然就有了滔滔不絕的話題。

藏在攤位後的店裡面，出售的物品檔次價格都相對偏高，流光溢彩的尼泊爾飾品，出自當地名人之手的唐卡，價格都非常高。尤其是唐卡，電腦屏幕大的一卷也要千兒八百呢。當然，這些物品在製作上更精細，具有收藏價值。他們銷售的對象多半針對老外，也有北京上海廣州來的遊客。據說，能在八角街佔得這樣一席之地是非常不容易的，房租貴比黃金。每天看見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八角街流動，攤主內心一定是歡喜的了不得了。在街道中間，有甩著長袖，繫著英雄結的康巴漢子，別看他們三五成群醒目的擋在路中間嘻嘻哈哈的，其實他們是在談生意，對方彼此用藏在袖子裡的手勢討價還價，最後在外人不知不覺中敲定一宗買賣。康巴人是很聰明的，也敢於嘗試。他們依靠智慧把生意做得有聲有色，也做到了國外。都說康巴人是西藏的猶太人，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們也懂得享受，聽當地人說，在拉薩許多的酒吧裡，隨處可見康巴漢子喝酒，喝咖啡，聽音樂，和朋友聊天，夜生活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精明的康巴漢子當然也會娶一個聰明的妻子回家。在八角街的一些攤位上，那些身材高大，骨骼粗壯的女人多半就是他們聰明的妻子了。我領教了她們特殊做生意的方式。有一次我逛到那個有著粗壯身板，個頭體重幾乎超過老陳的婦女的攤位，老陳拿起一個銅製法器看了又看，婦女立即說：老鄉，買一個吧，今天還沒開張呢。因為價錢談不攏，而且法器的圖案刻的太粗糙，最終沒買。正準備走開，那婦女硬攔著我們不讓走，說：不買這個就隨便買一樣其他的吧。也是巧，她的攤位上儘是我不喜歡的長的如她一樣粗壯的佛珠，我們搖搖頭，推開她得手。沒想到她再一次攔住我們，雙手緊緊抓住老陳的胳膊，不停的說：再看看吧，隨便買一個吧。老陳這時窘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但是我們都在笑著說話笑著回答，沒有生氣沒有爭吵，好像是很熟的朋友正為一件什麼事拉拉扯扯。最後，老陳靈機一動，抽開婦女的手，居然把我的細胳膊送過去，放在婦女的手中：你找她買，你們商量，我不管這些。沒想到婦女立即鬆開我的胳膊，依舊扯著老陳的胳膊說：你買，你有錢，她沒有錢。眼睛死死盯著老陳。最後實在沒辦法，買了兩個手機鏈。很便宜的手機鏈，她又能賺多少錢呢，費這麼大的工夫。看來，這婦女真是不簡單，照這樣下去，她一定比其他的攤主生意做的好。不過，這樣的商人還是很少遇見的，實在是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每天看見手機就自然會想到那天的一幕。

八角街處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地方，天天被大昭寺的香火圍繞，商人和喇嘛、轉經道上的信徒、各國各地的遊客和平共處，和諧存在著，八角街以樸實熱情的方式接納了一切。不愧是雪域聖地上的「百科全書」。佛經裡說空就是無邊無際，是虛懷若谷，是充盈。八角街在異常繁華的商業背後暗藏著空與色的玄機，八角街的商人則耳濡目染的感受到佛法的存在，所以他們微笑，他們安靜，他們等待，他們賺取屬於自己的一份。